第28章 暗處的眼睛

這情形，一看就不對勁。

宋苒眼尖地看到，那屍體之上，有一縷十分淺薄的紅色霧氣，在慢慢流動。

因為它太過稀少輕薄，便像是屍體上留下的一道淺色血痕。

這霧氣，給她一種熟悉的感覺。

宋苒看了那“血痕”一眼，很快自然地移開了目光，又自然地下了馬，朝着那幾具屍體走去。

系統：【離遠點吧我滴寶，真的，求求你了，我有一種強烈的，不好的預感！】

宋苒：【別慌，穩住。】

這系統，是一天比一天慫。

塞拉還沒見過這麼多死人，一時有些恍惚，等她回過神，就見宋苒已經走到了那屍體面前。

塞拉嚇了一大跳，連忙下馬，將宋苒朝後拉。

她心裏害怕，拉人的時候便是控制不住的急切，宋苒力氣沒她大，被這麼一拽，控制不住身形，兩人一齊向後倒。

“嘶……”

輕輕的呼痛聲。

宋苒的手腕被地上的石子劃出一道淺淺的傷痕，一滴血珠從白皙的皮膚上滾落，又匯入地下的泥土。jj.br>

屍體上那殘存的一點血紅霧氣，在這滴血出現的瞬間，凝滯了。

但是沒有人注意到這一幕。

更多的血液還沒來得及湧出來，十字架發出一道白光，緊接着，傷口就已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了，甚至一點疤痕也沒有留下。

塞拉在一旁瞠目結舌：“這個，好，好厲害。”

反應過來，她又連忙道歉，“對不起艾娜，剛剛我太着急了。”

少女搖了搖頭，“沒關係，我沒有受傷，不要這麼緊張啦。”

“是我不好。”塞拉還是有些自責，她側頭，看了一眼那幾具屍體，又連忙收回視線拉着宋苒後退。

“快走吧，”她說，“這裏看起來有點詭異，萬一兇手還沒有走遠怎麼辦，我們趕緊回去吧，下午珍妮還舉辦了舞會，說要當眾給你道歉呢。”

她表情認真，臉上滿滿都是擔憂。

宋苒的視線自然地略過那些屍體，以及自己剛剛摔倒流血的地方，提起裙擺，乖巧回應，“好，知道了。”

塞拉這才露出笑容，兩人一齊上了馬往回走。

在她們逐漸遠去的時刻，那屍體上的淺紅霧氣再次慢慢流動了起來，它緩緩移動着，經過了這幾具乾癟可怖的屍體，最後，在剛剛少女跌倒的地方停下，興奮地翻滾起來。

濕潤的泥土上，有着誘人的甜香。

與此同時，巴特都城一處街道上。

一個年輕男人，停下了腳步。

那是一張很普通的臉，扔到人群里可能都認不出來。但是，任何一個看見他的人都不能否認，他有一雙很可怕的，如同魔鬼一般的眼睛。

沒有情緒，沒有感情，只有殘酷的殺意和壓抑的慾念。

像是一片以惡意充盈的海。

他站在街上，周圍空出了很寬的距離——沒有人敢接近他。

男人側頭，面無表情朝郊外的方向看去。

黑沉沉的瞳仁中，隱約可見一點猩紅。

男人重新回到，這個他剛離開不久的地方。

地上的屍體已經涼透，他抬腳，直接從屍體上踏了過去。

再一次出現的，讓他不斷尋找追逐的甜香，不斷勾動着他的欲求。

他的記憶一片混亂，意識也時常混沌不清，他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東西，不知道自己從哪裏來，只知道自己要到哪裏去。

要找到那滴血的主人，到她身邊去。

要報復她，要禁錮她，要日夜糾纏她，要把她全身上下都鎖住哪裏都去不了，要讓她哭讓她感到後悔，要——

要愛她。

“愛”是什麼？

男人不懂什麼是愛，但這彷彿是刻在他身體裏的本能，自然而然地就浮現在他的腦海。

地上的人還活着的時候，男人聽到他們在談論一個叫“艾娜”的女孩。

不知為何，他停下了腳步，站在不遠處，靜靜聽着。

“哇，我昨天見到那個艾娜了，長得是真的很漂亮啊！”

“有多漂亮？”其中一人猥瑣地笑，“比頂級交際花還要漂亮嗎？”

“交際花也能和她比？那楚楚可憐的小眼神，差點讓我當場就起立了，要是能和她睡一覺，死了也甘願！”

“哈哈哈那細皮嫩肉的，可經不了你折騰，不過啊，說不定她就是很騷……”

聽到這裏，男人的心裏忽然爆發難以抑制的怒火。

說話的人都死了。

挖掉了曾注視她的眼睛，割掉了不乾不淨議論她的舌頭。

全身的血都被吸干，在劇烈的疼痛里感受着血液一點點被抽走的恐懼。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忽然失控，為何會有這樣強烈的殺意，為何會在聽到艾娜這個名字的時候，感覺到難以抑制的心痛。

但是現在，他有答案了。

所有的迷茫，痛苦，不甘，還有無處宣洩的情感，都有了歸處。

那一縷在地面不斷徘徊的血霧，依依不捨地回到他的指尖，纏繞。

男人感受着這一滴血的甜美，叫着這個讓他失控的名字。

“艾娜。”他聲音很低，像是呢喃。

宋苒已經重新換了一套裙子，和塞拉一起坐上了去王宮的馬車。

摩尼神使在她身後嘮叨：“艾娜小姐，請您記住，一定要在六點之前回來。”

六點，是宋苒和神官的約定。

她可以出門，想去哪裏都可以，但必須要戴着十字架，並且在下午六點前回來。

“我會的，摩尼神使。”

少女乖乖點頭，看起來分外乖巧。

摩尼稍微放下了心。

他現在已經很清楚少女在神官心中的地位，也清楚地知道神官變了。

但是，只要沒有威脅到神殿的存在，這一切也都還可以接受。

過了十多分鐘，馬車在王宮中停下。

宋苒還沒下車，就聽到一道殷勤的女聲，“艾娜！我想死你啦！”

珍妮穿着華麗的裙子，幅度誇張地張開雙臂，像是要撲過來擁抱她。

宋苒不着痕迹地躲開了。

“艾娜，真的好久不見啊，”珍妮臉上帶着真誠的笑，擁抱不成，又來攀她的肩膀，“你又變漂亮很多啊。”

她看着少女白皙嬌嫩的肌膚，盈盈一握的腰，心裏有些不甘和嫉妒，但是她不敢表現出來，甚至連一點想害少女的想法都不敢有。

她可是聽說了，不久之前，有個人在宋苒面前僅僅是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狠話，當場就被忽然出現的白光重傷，差一點死了。

所有人都說，神生氣了，這是神罰。

珍妮也信世上有神，聽說這件事情后，怕的瑟瑟發抖。

她想起自己以前對艾娜說過的話，那些咄咄逼人的話和尖銳的態度，瞬間就慌了神，生怕哪天突然一道白光襲來，受到神明的懲罰。

連睡覺都不敢閉眼，左右眼輪流放哨。

所以，高傲的珍妮王妃做出了一個，對她而言很艱難的決定。

邀請眾多貴族和王室，當著他們的面，向艾娜致以最誠摯的歉意，以求神明的寬恕。

珍妮想去拉宋苒的手，但還沒有碰到，一陣劇烈的疼痛就從她的手腕傳來。

一定是神還沒有寬恕她！

珍妮心裏又是一驚，這下連嫉妒和不甘都不敢有了，連忙把人恭恭敬敬請進去。

“艾娜，你看，這場舞會是我特意為你準備的。”

珍妮不斷地和宋苒說著話，但宋苒的注意力卻不在這裏。

她感受到了，彷彿要將她密不透風包裹起來的惡意和慾念。

她微微側頭，看見在陰暗的角落裏，一雙黑沉沉的眼睛，正緊緊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