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藥丸與香膏

“姑娘，你怎麼又跑來葯膳房了！”

此時是五月，金陵春意正濃，明媚的陽光透着嫩綠的枝葉，照進古宅一偏僻小院子裏。丫鬟秀兒急匆匆地從外趕進來，看見院內的唐美清半蹲在一石磨旁，不知在搗鼓着什麼。

院子內散發著草藥特殊的苦味，其中還夾雜着一股清新的異香，唐美清放下手中的葯搗，抬起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問：“秀兒，怎麼了，看把你急的，褲腳上沾了灰都沒注意到。”

秀兒直跺腳，語氣中帶了點埋怨的味道，“今兒是王婆子檢查姑娘們課程的日子，您怎麼給忘了呀！”

“這麼快么……”唐美清若有所思，這紅宛里的婆子一個月檢查一次，普通的琴棋書畫婆子都懶得管她，唯獨有一樣，卻是必須要檢查姑娘們是否有學會的。

她將手中磨好的藥草裝進瓷盤內，等着下次得空了再繼續煉製藥丸，又檢查了下玉瓶里藥丸的顆數，安下心來。

紅宛里的姑娘吃好喝好的，養尊處優的，但唯獨卻不允許外出和擁有自己的私房錢，她很明白這也是為了防止姑娘們出逃的一個手段。於是她只能暗地裏製作一些加了桃花花瓣的藥丸，亦或者香膏，讓小廝偷偷帶出去賣。

摻了花瓣的藥丸，里內放了不少酥糖，吃起來沒有任何草藥的苦味，反而很清甜，有養顏潤色的效果。還有香膏，用的是上好的芝麻油摻了茉莉花的汁水，賣得出奇的好。

小廝一剛開始還不樂意幫她販賣這些東西的，因為金陵富裕，而這紅宛街道旁，到處都是販賣香粉胭脂的，那些胭脂都裝在精美的瓶子裏，她用的則是樸素的木盒子，旁人哪看得上這些呢。但抵不住唐美清求了好幾天，她生得漂亮，聲音軟糯好聽，人都是視覺聽覺動物，幾天下來，小廝便被哄得心裏甜甜的，答應平日裏順手幫她賣一賣。

剛開始買的人不多，唐美清定價也很低，她知道自己製作的藥丸和香膏皆是上上品，只要賣出去一盒，日後就不愁沒人買了。酒香不怕巷子深，頭幾日都無人買，後來一位富貴人家的丫鬟巧合之下買了一盒，接下來好幾日她過來買，成了常客，緊接着近一月，問的人漸漸多了，她這藥丸和香膏便開始賺錢了。

購買的人多了之後，唐美清便把價格提高了，讓小廝用賺來的差價去市場裏購買好看的雕花木盒和一些玉瓶子，經過她多次試驗，木盒和玉瓶能在最大限度保證藥丸的香味和藥物價值。

外觀好看了之後，唐美清再一次把價格提高，依照她這些月耳濡目染下來，金陵市場最賺錢的便是那女子用的胭脂玩意，於是她又換着花樣製作了一些胭脂香粉。摻了特殊花瓣花汁的胭脂果然大受歡迎，往往上午剛讓小廝去賣，下午就被搶購光了。

她製作的東西也漸漸在金陵紅宛附近的街道里開始流傳了起來，小有名氣之後，唐美清再一次把價格大幅度上漲。有時候她不禁感嘆，自己穿過來之前原本是個衣食無憂的，從沒想過有一日要靠賣東西為生，現如今，卻被逼成了個大奸商。

但她沒有太多選擇，唐美清明白自己在這紅宛呆不久的，最近婆子看她看得越來越緊了，這就代表九娘一定會在不久后將她送到藏香閣去。jj.br>

而且唐美清手中的花枝開花太慢，她三次提高價格，將賺的銀子，三層自己留着，一層打發給小廝，剩下六層都拿去救助窮苦貧民了。這樣一來，她做了不少善事，花枝花才開得快，才會結珍貴的果子。在這些日子裏，花枝每日都可開十枚花骨朵，結兩枚果子，這些唐美清用來製作胭脂后，還剩下不少。

剩下的花和果子，唐美清又留了一些作為存貨，其餘的，都進了她肚子裏。

雖然這花和果子非常美味，但她也不是特別貪食的人，只是隔了一日不吃花和果，她總感覺心癢難耐，渾身上下像被螞蟻吞噬一般難受。剛發覺這事的時候很，她有些恐慌，自己的身體居然對這花果有了強烈的依賴性，一日不食，居然就難受至此，不過這日子過得多了，她手中的花開不盡，吃多了花果也沒給她的身體帶來害處，反而讓她皮膚更加白皙有光澤，唐美清也就放下了心。

唐美清被困在這華麗富貴的紅宛金籠子裏，外面的事她只能儘可能地多打聽一些，也好為日後出逃后得日子熟悉一些。

她殊不知，她製作的那些藥丸和胭脂們，流經在不同的富貴人家中，在金陵富小姐圈子中小小地火了一把。其中有一瓶藥丸被送進了秦王府邸的藥房裏。

蔡大夫從玉瓶中倒出小小一顆，如食指大的草綠小藥丸，這小藥丸表層裹了一層酥糖，許是天氣熱，表層的酥糖融化了一些，藥丸顯得更加光滑圓潤，看起來晶瑩剔透的。他將藥丸鼻子下，酥糖的香味掩飾了藥草的苦味，細細聞去，還能聞到一股別緻的花香，十分地好聞，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

這小藥丸是前些日子，他家閨女的丫鬟不知從何處買來的，是買香膏順手買來的，閑置在桌子上。賣葯的小廝將這藥丸誇得天花亂墜，他作為金陵有名氣的大夫，自然是瞧不上這種小街巷子裏賣的玩意兒的。她閨女夢魘，時常睡不好，說來也奇怪，吃了這藥丸之後，竟然出奇地睡到了晌午。

秦王回來金陵也有一陣子了，這秦王府卻是半個月前才開，一周前，秦王府里的人請他來給秦王製作一些安神湯。他時常聽人說秦王喜怒無常，稍稍不滿意身旁的人腦袋掉了都是小事，所以蔡大夫一剛開始是不願意來王府的，但作為平民百姓，他沒有選擇的機會。

據他所知，秦王得的是個怪病，宮裏的太醫都治不好，自己雖然鑽研醫術許久，但自然是比不上太醫的，又怎麼能治好秦王的病呢。蔡大夫只覺得自己的腦袋被懸在了斧頭下，每天驚心跳膽的。不過還好，秦王府的人並看不上他的醫術，只是想請個大夫在府邸里備着，平常開一些安神滋補的葯就可。

可他開的葯，秦王從來沒有喝過，這着實讓自詡醫術高明的蔡大夫覺得面上無光。

今日天色漸晚，又到了照常給秦王送葯的時辰了，只不過這日，蔡大夫冒了一回險，心思活躍了一些，往剛煎好的葯湯里，放入了一顆碧綠晶瑩的小藥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