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章 cpr115
洪水已經持續兩天,所有災民也陸陸續續去到了安全的庇護所。
遍佈全國的空吟商會成了這海嘯末世里的救世主,它們慷慨地向全部人提供庇護。
天空船上,剛剛將一批難民帶到安全的商會基地后,蒂斯娜又被新的登船的難民圍了起來。
“謝謝,謝謝謝謝……”
蒂斯娜的雙手被一位老婦人緊緊握住,老人家像是要把這輩子沒來得及流的眼淚全部流干一樣,抓着蒂斯娜久久感謝。
所有人都是一副劫後餘生的感覺,通通圍着空吟的工作人員不停感謝。
蒂斯娜的雙眼被一塊黑色蕾絲的方巾遮住,目不可視,但她卻可以看到靈魂的顏色。
眼前的老婦人的靈魂是純白的,在這裏的大多數人也是如此。
蒂斯娜面對這些純白的靈魂,露出長久以來的第一個笑容。
如果她的孩子還在,一定也有如此美麗的靈魂吧。
“快上去啊。”
“去吧去吧,蒂斯娜小姐很好心的……”
“快去快去。”
從一個角落裏傳來幾位女聲,她們是自願留在船上幫忙照顧傷病員的。蒂斯娜回頭看向那裏,隨後一位年輕的母親便被“推”了出來,她懷裏還抱着一個胖嘟嘟的女嬰。
“蒂斯娜小姐,謝謝你們的收留。這是我的孩子,她還沒有起名字,我想……您能給她起個名字嗎?”
年輕母親的眼眶還是紅紅的,她的丈夫腿腳不便,本來可以得救的,但他卻把自己生還的機會給了一個陌生的孩子,自己不慎捲入洪水。
她不怪他,也不怨他,她知道他做了正確的事,即使自己只有一人,也會把他們的孩子照顧好的。
蒂斯娜看着眼前的靈魂,純白之中還有着金色的福祝在流淌,那是身上有功德之人才有的。
在這個世界上,若能得到智者,恩師或者神職人員起名的孩子,人們通常會認為這個孩子能攜帶好運。而請求別人為孩子賜名,也就代表這個人在祈求者心中崇高的地位。
蒂斯娜接過了孩子。
小嬰兒軟乎乎暖融融的,蒂斯娜小心翼翼抱在懷裏,一瞬間彷彿像是回到了曾經。
如果沒有那場浩劫,她是不是也依舊能像這樣抱着自己的孩子?
蒂斯娜突然覺得自己空洞洞的新生中,彷彿找到了可以堅持的理由。
“就叫溫蒂吧,願神''明保佑你。”
……
——————
耳邊傳來熟悉的人氣上升的聲音,這說明他的人氣在短時間內出現了很大變化,否則細水長流時是不會提示的。
這次空吟的營救計劃狠狠拉了一波好感,而作為東家,泠寒自然得到了最大的好處。
他好奇地點開詳情,於是便看到了人氣突然上漲的原因。
泠寒欣慰地笑了。
蒂斯娜的改變屬實是令他驚喜,但這並不意外。
作為亡靈生物來說本應該的邪惡負面在蒂斯娜身上通通沒有,有的只是對死亡的無畏和純真的善良。
幾乎所有的亡靈生物在被喚醒后都存在或多或少的反社會情緒,泠寒只能慢慢引導他們重新拾起那些“必要的”人性。只有蒂斯娜,她從來不做任何傷害別人的事。
她是作為一位失去孩子后心懷強烈怨氣的母親被喚醒的。而在罪魁禍首死去后,蒂斯娜彷彿也失去了存在的理由。
每天都空洞洞的,機械地完成泠寒交給她的任務,任務完成後就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待着,跟其他一言不合就想出去搞破壞的傢伙們完全不同。
而她現在也有了想要去做的事,倒也是件好事。
關閉系統頁面,此刻,泠寒面前正懸浮着一張由藍色信息塊組成的面具,面具上裂痕斑駁,正是白鈺璐拿到的那張。
“只是一個世界就報廢了啊……這面具質量有點差。”
[出了一些意外……所以……]
光屏對面的白鈺璐很尷尬。
作為新手菜鳥,才一個世界就把自己折騰得如此狼狽,真叫她在前輩面前抬不起頭。
“哦?什麼意外?”
[是這樣的前輩。我在的世界雖然是星際世界,但本來是牽扯不到別的星系的。沒想到還是疏忽大意,我低估了劇情對原來主角的偏愛,讓原女主通過時空隧道到了獸族的星系。未知的力量幫助她迅速爬到了獸族權利的上游,然後……作為人類,她背叛了自己的種族,主動提供了人類星系的坐標。獸族貪圖人類星系的資源,挑起了星際大戰,最後更是驚動了星際霸主的蟲族,導致整個世界崩得一塌糊塗。期間人族幾次瀕臨滅族,我作為貴族,為了活命,只能不斷更換身份,這個面具的使用次數也到了頭。]
“啊……但是我看你最後居然完成得很不錯啊這個任務,評分a+呢。”泠寒光聽着就覺得白鈺璐實在是不容易,就算如此她也沒有貿然開口尋求幫助,這個女孩子的堅韌,實在是超乎泠寒的預料。
[前輩過獎了,其實……是有機會拿到s的。但是……最後殲滅獸巢時,我放走了一些無辜獸族幼童。也許是這個舉動讓獸族有了喘息復興的機會,為人類的發展埋下了隱患吧。]
泠寒看着眼前屏幕中的女子,那雙英氣的眉眼似乎帶了點茫然,但渾身的氣質已經沉澱下來,絲毫不像閨中少女。
“你不需要自責,這件事你是對的。殺戮並沒有讓你變得善惡不分,反而照亮了你心中關於正義的反思,這很好,不是嗎?保持下去。”
“強大是好的,但靠着殺戮堆砌的強大是可怕且可惡的。不要忘記你的初心,也別放下你的驕傲。至於最後……儘力去做就好。”
[謝謝前輩。]
“接下來的任務儘力去挑一個簡單一些的和平一些的任務。你的面具我會幫你修復,作為回報你幫我收集那個世界的情報就好。”
[好的前輩。]
掛掉通訊的白鈺璐難得覺得整個人彷彿都鬆弛下來了。
作為新手菜鳥,上個世界的難度直接拔高了不止一個層次,在戰爭中她被迫見到了太多負面的東西。前輩說的沒錯,她是該休息一下。
這樣的關心,讓她久違地想起自己的親人。心中關於復仇的執念也愈發堅定,卻再不是一味被仇恨的迷霧所困擾。
————
安斯卡布爾醒來的時候,是茫然的。
看着眼前熟悉的帷幕,他在一瞬間以為那場失敗的戰爭只是一個噩夢,但當他看到身邊的人的時候,這個幻想就“啵”得被戳破了。
“陛下,您醒了。”
隨着教皇那張慘白而年輕的臉靠近,安斯卡布爾覺得自己身上更疼了。
“克洛笛,扶我起來……”
被直呼大名,教皇理應是要生氣的。不過他卻並沒有什麼情緒地把安斯卡布爾扶起,然後自覺退後一步。
回過神來的安斯卡布爾自覺失禮,輕咳一聲對教皇說到。
“我需要那個計劃馬上實施,沒有時間了,克蘭西等不起,我也等不起。”
“陛下別急……”
“我怎麼能不急!?你總是讓我不要着急,不要着急,把這件事一拖再拖!以前找不到好的,時至今日還沒找到嗎?!我馬上,即刻,立即就需要看到它!”
面對眼前氣得滿臉通紅的年輕帝王,教皇只是冷淡地抬了抬眼。
“陛下恐怕是誤會了,我的意思並不是說時機未到,而是……時機已過。陛下,不,你已經沒有機會了。”
“……什麼?”安斯卡布爾愣了愣,像是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一般。
隨後他的心臟猛烈跳動起來,還來不及追究教皇在稱呼上的逾越,安斯卡布爾突然跳下床來到窗邊,然後猛地拉開了窗帘。
他的房間位置很高,以往這裏能夠看到整個玫瑰園和王城的夜色,所以即使稱帝他也更喜歡住在這裏。
然而今日,這熟悉的位置卻帶給他全然不同的感受——冰冷徹骨,汗毛豎立。
只見整片玫瑰園已經被海水淹沒,而遠方,更多的海水更大的浪花還在不斷向王城奔涌而來。
這裏彷彿不是克蘭西最繁華的城市,而是一座海下之城。皇宮只是裸露在海面上的孤島罷了。
“這是怎麼回事!?克洛笛!”
教皇皺了皺眉,索性攤牌。
“在戰爭開始之前不就應該考慮過嗎?嗯?例如失敗以後會怎麼樣……”
“不是你說的海妖一族已經衰敗了的嗎?!”
“我是說過,”被屢次打斷的教皇卸下了微笑,因為這已經沒有必要了,“所以呢?我確實說過,所以呢?”
“你……是威爾斯迪安的人?不,不可能……不可能的……我們這麼多年的交情,克洛笛你憑什麼背叛我!?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安斯卡布爾蹲在地上,嘴裏不停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已經陷入了魔怔。
教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弗蘭莉卡,弗蘭莉卡呢?你把她怎麼樣了!?”突然他想起來了自己的未婚妻以及她背後的勢力,一下子打了雞血般站起來。
此刻的他,就像一隻被激怒的獅子,如果不是因為巨大的打擊以及長久的卧床讓他看起來十分憔悴的話,還是很有威懾力的。
“你放心,弗蘭莉卡不會有事——不過,從今天開始,她就不會是你的未婚妻了。”
“什麼……”
質問的話還未說出口,安斯卡布爾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按在牆壁上,全身的骨頭都發出響聲,疼得他說不出話。
教皇揪着安斯卡布爾的頭髮,將他的頭拉近自己跟前。
“王國不需要一個失敗的王,你已經沒有價值了。”
“到現在,你不會還以為自己有勝算吧?”
安斯卡布爾的嘴嚅動着,細微的聲音從牙齒中擠出。
克洛笛湊近了去聽。
“威,威爾斯……”
即使全身脫力,依舊能從安斯卡布爾的語氣里聽出恨意,這讓教皇有些失望。
他突然失去了侮辱安斯卡布爾的興趣,手上的動作不免放輕。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被安斯卡布爾抓住了機會——突然咬碎了一顆牙齒,接着一陣白光閃過消失在了原地。
“傳送法陣嗎?算了,反正也改變不了什麼。”
一陣沉默之後,教皇突然在這無人的地方露出了一個瘮人的笑容。
這個笑容讓他的嘴咧到了耳後根,臉皮隨之不正常的裂開,卻並沒有出血。
“咯咯咯,一切都成定局了~獲勝的人……”
教皇的整張臉隨他癲狂的表情裂開的口子越來越多,露出底下黑紅色的血肉。
他推開了安斯卡布爾卧室的暗門,而後者可能永遠也想不到,他的暗門之下居然還有一個暗門,通往一個無人能知的地方。
“獲勝的人是我,咯咯咯……獲勝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