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小城
“嗚,嗚,嗚”一陣汽笛響起,一列BJ至昆明的綠皮車緩緩啟動。
站台上一個身着軍裝的青年人,提着一個綠色的行李袋。有些激動又有些茫然的四處打量着。
柵欄外一個皮膚黝黑默默抽着煙的中年人,沖他揮了揮手,見年輕人看見自己了,也不等待便轉身就往站外走。
穿軍裝的年輕人似乎也不以為意,笑着提了提手中的行了包,快步跟了上去。
車站外中年人發動了一輛大客車,不過今天大客車上沒有別的乘客。穿軍裝的年輕人上了車逕自坐在了駕駛座旁邊的位置上。
“諾。”年輕人從行李包里翻出來一個精緻的小木盒遞了過去。
中年人接過打開一看,裏面是一枚三等功的軍功章。嘴角難得的牽動了一些,旋即恢復平靜。嚴肅的說:“少得意忘形,如今回來了,別在家門口給老子丟人。”
年輕人似乎習慣了他的嚴厲,笑了笑收起軍功章說:“放心吧,老王志。休息兩天我就去廠里報道,你不是連師傅都給我找好了嗎?”
“哼,就知道玩,跟着青師傅學焊工,別人找還找不到呢。你小子好不樂意?”中年人責備道。
“老王同志的安排,我哪敢不樂意啊。只是剛從老山那邊下來就回來了.....”說道最後年輕人收斂了笑容語氣中帶着些許疲憊。
中年人看了他一眼,眼中露出了些許慈愛。旋即嚴肅說道:“那就好好休息。建設社會主義也不差你這兩天。”
“是,老王同志”年輕人笑嘻嘻的向中年人敬了個禮。中年人的右手動了動,變成一個巴掌拍的到了年輕人後腦勺。
“少嬉皮笑臉的,休息歸休息。少再跟權家三小子混。”中年人繼續嚴肅的說。
“權愛民?他也回來了?”年輕人有些開心的問。
“去年就退回來了。說是躲着不行去前線,貪生怕死丟人現眼。”中年人說著。
“哈哈哈,還真是他的作風,您老不從小就說人家是當漢奸的材料嗎?”年輕人繼續輕鬆的說。
“你還笑,要不是當年他搞歪門邪道,拖累你進局子。如今你能提不了干被退回來?當初老子需要求爺爺告奶奶,才能拖關係把你送去當兵?”中年人越說越氣,激動的乾咳起來。
年輕人提起這些臉色一暗,不過還是笑着拍了拍中年人的背:“老王同志消消氣,消消氣。我堅決不跟他鬼混了,您啊,別激動,安全駕駛,安全駕駛。”
中年人深吸了一口氣平復一了下:“你啊....回家把你軍功章給你媽和妹子也看看。都很擔心你,上次部隊來電報說你受傷了,他們哭了好久。”
聽到這裏,年輕人默默點了點頭,低下頭眼眶中竟是有些紅了。
王志安當兵這些年,好巧不巧華北大演習和兩山輪戰都讓他趕上了,本身又是BJ的駐防部隊,中途一次探親假都沒休過。如今好不容易退伍回家,總是有很多事要做。
這天剛到縣裏辦了相關復原手續,準備溜達着回家,正巧要路過火車站。就順便在火車站外的地攤逛了逛。
要說那些年火車站外的地攤那真是一個神奇的地方。天南海北的大小車站都全國統一似的,在站外聚集着一些神奇的地攤小販,他們除了買一些日常的小商品外,甚至能尋摸到不少你意想不到的東西,有各種稀奇古怪的舊貨,有些地方連氣槍或者仿真槍都能買到。
作為退伍老兵的王志安自然對這種地方充滿了興趣。
特別是由於小縣城地處西南,擺攤的人裏面還有不少扒火車出來的彝族同胞。賣一些電棍甩刀和不知真假的虎骨豹鞭啥的。少數民族出來討生活也不容易,那時候也沒人管。
這種地攤也沒人吆喝,布一鋪貨一擺人往旁邊一蹲,路過的人隨便看,感興趣的聊上幾句,成交與否完全隨緣。
此時王志安正蹲在一個舊貨攤,饒有興緻的看着商品擺着的各種舊貨,有各種版本的紅寶書,還有些大洋、瓷器裝置一個紅黑色的刷漆木盒裏。
他最感興趣的還是那一地的各種勳章,好幾個“和平萬歲”勳章和帶***頭像的抗美援朝紀念章,家裏老王同志也有一枚,當寶貝疙瘩似的收着,不過如今時代不同了當兵的不值錢,這玩意兒老闆要價一個還不到兩塊錢。還有一些解放勳章和各類***頭像章。也都是幾塊十幾塊不等。
唯有放在最中間盒子裏的一枚金色的五角星勳章,王志安一看就知道這是“蘇聯英雄勳章”又稱“金星獎章”,自己從部隊裏看電影的時候可沒少見。
八九十年代中蘇關係已經逐漸緩和,加上毛子那邊經濟越來越困頓,不少人把手上能賣的傢伙事兒全買了,北方邊境上用大卡車換牧民牛羊的事兒,他也是親眼見過的。但要是真的金星勳章能留到這西南小鎮,那還屬實難得。
結果一問價最低150,差不多老王同志倆月工資了。
王志安摸了摸兜里還剩二十幾的退伍費,只得嘆了口站起身準備離開。剛走沒兩步突然被一個彝族婦女帶着一群孩子圍住了,手了拿了些奇奇怪怪的物件就往他兜里賽,還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話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拉扯半天王志安才勉強聽明白,大概意思就是那女的會通靈,看出來他最近必有血光之災,彝人和漢人是朋友同志,所以送他辟邪的法寶。
這套路王志安當然是清楚的,現在說是送,但你要真收下了,那還什麼禮可就人家說了算了。就跟有些送佛牌的假和尚、假道士一個路數。
“不要,不要。走開,走開。”:王志安假裝沒好氣的將一群人驅散,再一摸兜....得,僅剩那二十幾塊錢也不翼而飛了。當下再要找那群人,哪裏還找得到。
不過摸索一陣,卻從兜里摸出了一件兩寸有餘的金屬物件,看樣子像是紅銅的。呈現寶劍的形狀,底部是一隻刻畫的還算精巧的公雞。
王志安正懊惱自己僅剩的退伍費,就莫名其妙的換了個玩意兒時。突然聽見背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喊自己。
“志安,志安。”這聲音十分熟悉,不同會有都知道是權愛民那小子,王志安順手將小銅件往兜里一揣,回頭沒好氣的看着權愛民。
見他莫名其妙黑着臉,權愛民也是一愣,旋即笑呵呵的走上來,一把摟住王志安肩膀說:“早聽我們家老爺子說你回來了。還說你會乖乖去廠里上班兒呢,沒想到在這兒遇見你了。”
“少套近乎,咱倆可沒那麼熟。”說著他搬開權愛民鉤在自己肩上的手臂。
當年他倆是廠子裏有名的狐朋狗友,打架摸魚總是混在一起,就連十幾歲去農村插隊也是一起的,結果就是插隊的時候,權愛民不知道從哪搞了台無線電收音機,慫恿這王志安半夜躲在草垛後面偷偷聽鄧麗君唱歌。
結果被大隊書記帶人抓了個正着,被以收聽敵台的名義交還給了廠里的公安。結果一查收音機還是從廠里倉庫偷的,這下罪加一等。當年偷東西本來就是重罪,再加上偷聽鄧麗君唱歌,往大了說那是收聽敵台搞間諜活動。往小了說定個流氓罪一點也不冤。
老王作為南下幹部,十幾歲就參加隊伍的老革命,拿受的了自己兒子丟這個人,抄起修車的撬棍就衝進了廠里的派出所。
權愛民能言善辯把責任往王志安身上一推,說自己只是從犯,都是王志安的主意。
一聽這話老王根本沒給王志安辯解的機會,抄着傢伙就朝王志安身上招呼。要說不虧是爺倆老王是個暴脾氣,小王也是個犟種。本來還要辯解,但見自己老爹這個樣子,那是越打越不開口。
要不是最後三個警察把老王按住,估計王志安那天不死也殘廢。雖然最後老王厚着還有幾分老臉上下找關係,這件事最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沒有計入檔案,但是插隊的村子是肯定回不去了,人家說什麼也不要特務嫌疑的人。
老王只得繼續厚着老臉去找老領導,老戰友把王志安送到了部隊上。打那之後他就再也沒見過權愛民。後來聽說他也拖關係參了軍。
“呦,志安。不,王哥。還怪我當年那事兒呢?”權愛民嬉皮笑臉的說著,手有摟了上來。“都是兄弟我的錯,我擔心,我不地道。這樣你好不容易回來了,今兒虹橋賓館我請。”
聽着權愛民說虹橋賓館,王志安不由得一愣,這地兒他是聽說過路過過就是沒進去過,說是縣裏為了接待外商專門修的,裏面吃頓飯少說也要普通人一個月工資。
“呦,幾年不見,你小子混的可以啊。都開始享受資本主義糖衣炮彈了。”王志安沒好氣的揶揄道。
“瞧你說的,什麼主義不主義的,別學你家老革命了,走今天兄弟就帶你去經受經受糖衣炮彈的考驗。”權愛民邊說邊拉着王志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