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情商》
“你說何太后沒在長秋宮？”
已經回到太傅府中的袁隗的臉上露出疑惑，袁術之前派出去的人回稟，說董承等人前往長秋宮后無功而返，又回去見了小皇帝。
看守何太后的人雖不是宮廷禁軍，可長秋宮外面時刻都有巡邏的軍士，即便是那沒經過尚書台任命的并州小將，也無法將何太后帶出宮去，白虎門的守門兵士可是袁術的人，不可能不經查驗就放他們出宮，更何況那些騎兵還沒有攜帶輜重，沒有藏匿人的條件。
“長秋宮周圍沒有密道吧。”
“宮內的記錄中沒有。”
修築洛陽宮室的百工都是從南陽周圍徵召的，在這個地方，能養得起手藝好的工匠的，就只有各個大族，就算當時光武帝沒將密道記錄在冊，可宮室修建完成後，光武帝也未曾將這些工匠殺死，而是讓他們又返回家中。
南陽是光武龍興之地，荊楚之地偏遠，氣候又不適宜居住，所以當年的舂陵皇室大多都由祖地遷徙到南陽，而且勢力並不雄厚。
光武起家靠的是如陰、鄧、李等豪族大姓，而這些大姓又愛修築塢堡，以防備南邊的綠林軍。光武帝一統天下后，沒有做高祖呂后那般兔死狗烹、鳥盡弓藏之事，給足了手下面子。所以這洛陽城的一磚一瓦瞞不住世家大族，也瞞不住他袁隗。
“倒是董仲穎於今早進過長秋宮糾纏何太后。”袁術突然想到了此事。
董卓嗎？在我眼皮底下搞些小動作？與何氏有聯繫？
“去給喬瑁送個口信，讓他西進五十里，到洛陽城外駐紮。”袁隗是在跟家僕說話。“再去將本初找來。”
喬瑁字元偉，袁府中人一般都直呼其名，不過袁隗都是很喜愛這個門生，數次破格提拔。
一個家僕接令退走後，另一個家僕又進來，稟報道：“太傅，司隸校尉已攜帶家小離京，右校尉也隨之離開。”
這個消息又讓袁隗皺起眉頭，沒等他做決定，剛剛出去的家僕又回來了。
“太傅，府外到處是打砸搶掠的亂兵，觀其衣着，該是西兵。”
西兵？董卓這是要做什麼？
雖然心中在做思考，可袁隗問道：“亂兵與你何干？”
“小人是怕在出城前被亂兵所傷，丟了性命事小，耽誤太傅大計事大。”僕人趕緊跪在地上回答道。
袁隗並不願聽這個解釋，他一個眼神，袁術就抽出刀來，將家僕斬殺在此。
“無用之人，留之何用？”袁術將刀插入鞘中，嘴裏說道。他不是想殺這個忠僕，只是看到叔父面色已有不對，便替叔父受了僕人們的憤恨。
“公路，你出去找人聯繫喬瑁，再派人去顯陽苑中，問問這司空是什麼意思，再傳他來府中。”
袁術自是盡心將叔父的吩咐辦好，光派去成皋的親兵就有十多人，皆是一人雙馬，剩下的親兵則是全被他派去顯陽苑，以防意外。
留在堂中的袁隗則是喃喃自語道：“就只剩下曹操和趙融了。”
被袁隗念叨的曹操此時已回到卞氏的別院，剛一進門，就見卞氏拿來一封書信。
這信是袁紹遞來的，說自己已經奔赴冀州，要曹孟德早做打算。曹操見后就叫人準備收拾東西返鄉，以圖後計。
“君是要準備離京？”
“沒錯，本初兄已經走了，你和丕兒、熊兒也要跟着走。”
“主母呢？”卞氏問道。
“我自會派人通知她，
你還是哄好你兩個兒子吧。”
“非走不可嗎？”
“董仲穎想表奏我為騎都尉，觀其言語，和請伯喈公入朝之事，我料定他與太傅會有一番爭鬥，你我留在京中怕是會遭受無妄之災。”
宦官雖除，曹操可是聞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再加上袁紹出奔和董卓的野心，讓他決定提前自己離京的計劃。
“熊兒剛出世，不好奔波，況且妾身也只會拖累君子。況且哪有隻顧妾室，卻只派下人通知正室的道理？”
卞氏的身子卻是遭不住奔波之苦，而且他也不想讓夫君難做，惹人非議，就在她說話的當口，府中的門客闖入院中。
“孟德兄，外面都是亂兵，當街劫掠，還請孟德兄暫避。”
門客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了砸門的聲音。
見妻小在院中，曹操帶着門客走出了內院，高聲問道：“可知此處為誰人府邸？”
“我管你祖母個球，爺爺我是涼州兵，立了功、平了叛，扶保天子登記，你等還不拿出錢貨來酬謝我等？”說話的人口音很重，還夾雜着粗言穢語。
“吾乃議郎、典軍校尉曹操，方才還和董司空坐而論道，被司空表奏為騎都尉，你等竟敢衝撞我之府邸？”曹操高聲回應。
這洛陽城內，一石頭下去能砸死六七個八品官，官員在京城內並不值錢，涼州軍也不懼尋常官吏。可他們聽聞此地主人與自家將軍相善，立馬停下了砸門的動作，董卓在他們心中的威望足以壓下其貪念。
“不知騎都尉威名，小人告退。”兵士告罪一聲，又跟周圍弟兄呼喊道：“此地主人乃是將軍舊友，萬不可打攪。”
即便曹操只是嘴上說說，並未拿出實證，兵士也不敢再造次，而旁邊人聽到此話后都不自覺的減輕了動作。
“京中禍事將起，夫君趕快帶丕兒離開此地，帶着夫人奔老家去。”
“可你這裏...”
“熊兒與妾身都難以奔波，況且萬一路途中出了意外，還引得夫君擔憂，壞了夫君謀划。且夫人母族乃豪貴之家，於夫君功業必有臂助。夫君也莫要擔心，妾身久居京城，知道如何保全自身，況且院中還有門客相助，必不會有危險。”
曹操入京時，帶了同鄉兄友，也帶了同族兄弟，不過那些人都在曹府中，曹操也不敢讓其到別院中護衛自己的妾室，打人家的臉。倒是招募來的門客里，曹操挑了些老實穩重的送到卞氏別院中。
“夫君快走，遲了恐生變故。妾身今日聽聞城東南三門被車騎將軍何苗佔據，夫君不是與此人有舊嗎，可以從那裏離京，也方便回鄉。”卞氏還貼心地出了主意。
卞氏是個有主見的人，曹操亦然，他知妾室心意，自己難以勸動她，只好帶着離開別院趕往府中，將夫人與鄉族一同帶走。好在這一路上，只要曹操報出董卓名號，撒潑的亂兵就不敢對其動粗，曹操安然返回府中。
···
在答應董卓后、直接就被兵士送往尚書台的蔡邕此時已經下班，正步行前往家中，可他剛出白虎門，就見到了當街打砸搶掠的董卓部下。
“汝等乃何部兵士？”蔡邕博學廣聞，卻無法根據士兵衣着判斷其歸屬。
“吾等乃西軍、涼州軍，老丈要如何？若是有錢貨，交與我等，便可留你一條生路。”
這些兵士賊精，剛得董卓命令就往宮城附近跑，他們知道尋常百姓家中不會有多少錢糧，倒是宮城附近經常出現的官員們有錢，他們只需要綁上一兩個，足以換回旁人搶掠三天的苦功夫。
但他們見蔡邕衣服面料、顏色，知道這個老人不會有多少錢糧，也只是隨口說一句碰碰運氣，但他們沒想到，運氣沒碰到，倒碰到了個硬碴子。
“他董仲穎就是如此行事的嗎？改不了匪氣？”蔡邕雖只帶着老僕，可說出的話膽氣十足。
“你是何人，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誹謗我家將軍？”兵士看蔡邕這般模樣，-便出言駁斥道，可說雖說，卻沒動手，畢竟他也無法保證這人是在扮豬吃虎，保不齊就有權貴喜歡這種故作清貧的調調。
“吾乃董仲穎剛剛表奏的尚書！如何？”
聽到蔡邕的說辭，又是在宮門附近碰到的此人，這個腦子靈光的兵士倒也覺得這個老丈不是在說假話。
“尚書年邁，是否要小人派架馬車送尚書？”兵士開始討好蔡邕。
“也好，就送我到太傅府前。”
這兵士聽到蔡邕要去太傅府後，有些不願，去宮城東面要繞好大一截路，一來一回，自己還能有什麼可搶的？董將軍雖說是大掠三日，可兵士看得清楚，那些官員只要見到今天這陣仗，便不會貿然出門轉悠。
再者說，西軍各營都定好了地方，自己去東邊會不會惹惱那邊的兄弟不說，就太傅府和大將軍府那宅邸，傻子才想着去那邊劫掠。
“你不願？”蔡邕見這個兵士沒有動作，語氣加重，喝了一句。
“小人願意、小人願意。”兵士畢恭畢敬，去旁邊牽來一架馬車，之後說道：“不知尚書是否會馭馬？能否自行駕車前往？”
“我與我家僕都不會，不然還會在這宮城旁走路？要送我的話不是你說的嗎？怎麼，轉個眼就要反悔？”
“不敢不敢，小人這就送尚書。”兵士攙扶着蔡邕上了馬車，也攙了老僕一把，他犯不着因這小事得罪對方。這位熟讀《情商》的底層士兵打定主意，一定要從這裏的兄弟手中刮下一把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