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終於要說鎮店級別的故事了?
在“人生盡頭”的酒柜上曾經放着吳亦歡精心收集而來的十瓶酒——
寶樹行·蘇格登53年;
達爾默45年;
麥卡倫30年;
列儂家族特醇xo;
百樂廷皇禧;
路易十三黑珍珠;
山崎25年;
波摩1957;
兔兔冷泉50年;
以及最貴的安格斯杜拉。
它們對於吳亦歡來說,不僅僅是十瓶酒,也是十個他精心準備的故事。
在漸漸把它們收集起來的時候,他也在同時挑選着那些最適合這些酒的調性的故事。
他在開這個酒吧的時候,打算每賣一瓶酒就給買主講一個故事。
只是後來他和劉艷紅的冷戰分散了他太多的精力,於是他乾脆就把故事精簡在十瓶酒的十個故事之上。
他選擇故事的原則有兩個:
首先,必須符合“人生盡頭”的凄美和無奈的廢土感。
也就是說,必須要是悲劇結尾,而且透露出濃濃的無助感。
“無聊。”李榮睿對此做了這樣的評價。
因為在她的人生哲學裏面,努力就一定會有結果,即便是她被渣男拋棄而出櫃,也始終相信愛情會在不遠的地方等她。
實際上她和渣男的故事可以被寫成編年史。
從初中認識開始,李榮睿就喜歡上了那個渣男,但是那時候他被她叫做“男神”——有着大長腿的、笑起來彷彿在發光的男生,誰不愛呢?
李榮睿那時候愛的恨熱烈,她寫了很多情書給那個男生。
有一天她的男神竟然同意了。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這個男神還同時同意了六個女生的交往。
於是,撕逼、瞎了狗眼、悔不當初、愛上女生、出櫃、紋了頭凰,編年史到此結束。
即便她的人生如此狗血,她還是相信愛情在不遠處等着自己。
“有病。”王泫笑的評論是這兩個字。
王泫笑在店裏的帶貨能力排行第二,而且這還是建立在他從來不主動推薦的基礎上。
所有人都是衝著他,準確地說是他的臉蛋來的。
“給我開5瓶兔兔冷泉,伏特加那種。我跟你說,笑笑,我和我老公又冷戰了!我今天要你陪我!”
那些衝著他而來的中年女性們通常都是以這樣的說話方式開始。
一般這個時候,王泫笑就會沒有一絲表情地迅速打開5瓶伏特加,然後沒有一絲表情的在年紀比他大十幾歲的女士的“笑笑,你倒是笑一個啊!”的發嗲聲中聽完那些家長里短,然後在對方快斷片的時候,滴滴一輛車送那位女士回家,還一定會掏出手機拍下車子的車牌號。
在這一條龍的服務當中,他可以始終保持一言不發,甚至不去看傾訴者的樣子,只是默默地調着酒。
王泫笑不光對那些沖他而來的中年婦女們表現冷漠,對自己的身份也是惜墨如金。
截止現在,吳亦歡也只知道這小子今年23歲,是個直男,熱衷於漢服,over。
所以能讓王泫笑主動回復是多麼的值得珍惜。
吳亦歡選擇故事的第二個原則是與酒的氣質要相符。
比如他給通體金黃的寶樹行·蘇格登53年配的是豪門表兄妹無法成婚;
給達爾默45年的暗黑氣場配的是哥德式的吸血鬼與人不能在一起;
給藍色憂鬱的麥卡倫30年配的是機械人活了卻不能和主人雙宿雙棲;
給黑得發亮的列儂家族特醇xo配的是腹黑土豪裝窮追普通妹子卻被打死;
給金碧輝煌的百樂廷皇禧配的是皇位第一順位公主愛上騎士然而騎士卻掛了;
給烏漆麻黑的路易十三黑珍珠配的是玄族奴隸愛上女主人卻被男主人打死;
給色彩斑斕的山崎25年配的是大名愛上歌舞伎頭牌卻被全民diss;
給充滿浮雕感的波摩1957配的是女雕塑好不容易活了想愛主人主人卻病死了;
給粉粉嫩嫩的兔兔冷泉50年配的是有千萬粉絲的網紅愛上只愛男人的男司機;
這九個不知道吳亦歡從哪裏收集來的,狗血般淋頭的故事,在九瓶酒賣出去的同時也被他講給了買主聽。
這些買主有的哭了,有的嘆氣,更多的是吐了,也不知是喝多了還是被噁心的,總之,吳亦歡已經順利地推銷掉了他的九個故事。
而他一直想說的那個鎮店級別的故事,因為鎮店之寶的安格斯杜拉一直沒有下家而只能藏在他的記憶深處。
導致李榮睿和王泫笑已經把這個故事叫做“有生之年”了。
而今天,“有生之年”終於要解除封印了。
吳亦歡示意王泫笑把小金主所在位置的燈光調暗,然後一邊轉着被精心鑄成鏤空蝴蝶形狀的醒酒器,一邊緩緩地說著:
“在離咱們這裏640米遠的地方,有個多層建築,都知道叫什麼吧?”
問完這個問題之後,他的目光掃過全場,卻發現沒有一個人想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都目不轉睛地看着他手中那瓶價值25萬的酒。
正當他要自己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突然聽見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彷彿穿越時空而來——
“司命,他終於要說睿王台的故事了,他知道這個故事其實是……”
這個聲音在十幾年前也曾在他耳邊響起過,然後是另一個曾在他耳邊響起過的聲音——
“閉嘴。”
黑暗中,吳亦歡的雙眸閃閃發光,他把眼睛睜到最大,想極力看清黑暗中隱藏的事物。
“是誰?”他心中的恐懼和驚訝不斷疊加,然而周圍的黑暗卻沒給出答案。
第六章千年前的少年郎
“歡叔,繼續啊。”李榮睿的聲音把他拉回了現實中,於是他清了清嗓子,接著說道——
“是的,那個多層建築叫做睿王台。它是在翰永吉四年,也就是從公元945年開始建的。
“建它的人叫長孫元闕,是翰朝景宗皇帝長孫虞城第二十二個兒子。他媽叫柳畫眉,是個才人,這個才人的封號呢,還是柳畫眉有了長孫虞城的孩子之後被追封的,而在此之前,她只是一個小小的宮女。這長孫元闕只活了三十二年,在他短暫的一生當中,他做了兩件大事,第一件是建了睿王台,第二件是建立了暗殺組織“天闕”。說到這裏,都是歷史書上的,下面來說說歷史書上沒有的。”
吳亦歡給自己滿上了一杯酒,掃視了一圈眾人,而後喝了一口清冽的頂級美酒,這才接著說道——
“《翰史拾遺》裏面說這個長孫元闕自幼就聰慧過人,三歲把《子孫言》背得是如數家珍、五歲能把《睿藺詩選》倒背如流,那裏面可有四百多首詩啊!後來,他更是開了掛——七歲能寫絕句、十歲能在辯論中把當時的謀士給駁得啞口無言、十二歲就成為當朝大儒范學禮的得意門生,而且還保持了年齡最小的記錄,但是——
“我們都知道皇家歷來是最重出身的,就算是皇子,也同樣是子憑母貴。你想啊,才人兒子的地位能跟皇后、貴妃她們兒子的地位比嗎?所以啊,就算這長孫元闕再聰敏、再厲害,也只能被他那些個出身高貴的兄弟們給欺負。加上他身體孱弱、性格單純,他所受到的欺凌就更加變本加厲。那些個所謂出身高貴的皇室子弟頻繁地用‘賤種’來辱罵這個才人的兒子。
“這樣的生活讓長孫元闕在少年時期有着割裂般的體驗。在學堂里,他是揮斥方遒、意氣風發的人中龍鳳,而在學堂之外他卻像個人人都可踐踏的羔羊。他無數次地希望自己的母親可以為他出頭,而柳才人給她的回復從來只有忍這一字。久而久之他也就認命了,就算被拳腳相加時,也只是抱着頭蹲在地上一言不發。
“原本他以為這樣的生活會一直延續下去,直到他的面前出現了那個人。”
說完這句,吳亦歡突然覺得心彷彿被揪了一下,胸口莫名的很悶,但是他還是接著說着——
“吳莫染,翰朝熾烈軍的少帥,正一品柱國大將軍吳成璧的第五個兒子,十五歲就隨父出征,歷經大小戰役不下十次,更是在遠征玄族埃塞奇國的時候率領僅兩百人的少帥軍把對方一萬餘人的大軍一舉擊潰,一戰成名。”
“等等等等,吳莫染?”李榮睿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一臉疑惑地問道,“吳莫染是誰?在翰代有這麼一號人嗎?我怎麼不知道?別是你瞎編的吧?”、
吳亦歡瞪了李榮睿一眼:“老闆在說事的時候,請員工不要插嘴,這是最起碼的尊重,謝謝!”
掃視了一圈,見眾人沒有發聲之後,吳亦歡繼續說了起來——
“是的,吳莫染的名字沒有出現在任何一本歷史上,包括《翰史拾遺》這本野史上也沒有,後面我會說為什麼這個人在歷史上沒有留下一點痕迹。但是現在,請讓我把這個故事說完。ok?
“話說這個吳莫染擋在那幫欺負長孫元闕的眾人的面前,他把名劍獨孤在身前這麼一橫,沖那幫宵小之人喝道:‘爾等欺人太甚!此人好歹是你們的兄弟,怎可如此相煎?’看着眼前這個如一尊戰神一般的少年,加上他手中那柄散發著凜冽殺氣的名劍,原本還趾高氣昂的那幫龜孫們瞬間吃了癟,理虧而散。
“也許你要問了,那些個可都是皇親貴胄啊,為何會怕一個將軍的兒子?這就要說到那柱國大將軍吳成璧了。在翰景宗長孫虞城還是儲君的時候,吳成璧就緊隨左右,隨其南征北戰,建立了深厚的革命情誼。而後又助長孫虞城平定了江留王長孫虞川和汝明王長孫虞池所發動的史稱“雙王之亂”的叛亂。
“一時之間,吳成璧和長孫虞城的君臣之誼成為朝野佳話。吳成璧也被連連提拔,至長孫虞城登基之時,更是被封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正一品柱國大將軍,成為國之棟樑,並賜予上可斬昏君,下可殺奸臣的名劍‘獨孤’。
“沒錯了,就是吳莫染拿在手中的那柄寶劍。所以說,就算是皇子,也會對吳莫染有所忌憚。
“所以,在公元936年的那個秋天,當時十六歲的吳莫染見到了比他小兩歲的長孫元闕,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然後,就開啟了兩人長達十年形影不離的友情。在此期間,再無人敢欺負長孫元闕,兩人更是互通有無,互相促進,吳莫染教長孫元闕武藝,長孫元闕教吳莫染寫詩。
“看到兩人如此形影不離,翰景宗一高興,給吳莫染在少帥的名頭上又封了個從四品睿王府親事都尉,他的本意是希望吳莫染可以好生照應他這個性格懦弱的兒子,對他也好有個照應,但是這個決定卻讓吳成璧頗為不快。
“話說這吳莫染雖然是吳成璧第五個兒子,他上面有三個姐姐和一個哥哥。三個姐姐都已嫁人,而且嫁的都極好,大姐吳若梅嫁給了刑部侍郎盧渙宇,二姐吳若蘭嫁給了禮部編撰石承恩,三姐吳若竹嫁給了衛城司典衛使劉漢卿,而他的四哥吳莫敵卻死於多年前的‘雙王之亂’中,因此吳莫染成為了吳府的獨苗。
“所以吳成璧原本打算為自己的兒子在皇帝那裏討一個既有前途又能歷練的職位,比如他看上的督察院的巡城校尉一職,他想讓自己的兒子能在這個職位上多走動走動,一是積累經驗,二、是積攢人脈,為以後的升遷打下基礎。但是,翰景宗的一紙加封,讓他的如意算盤落了空。但是就算他覺得跟着一個十八線的小王爺根本就毫無前途可言,然而聖命難違,也只好在今後再做打算。
“倒是這吳莫染述職之後極為開心,因為可以和長孫元闕朝夕相處,形影不離了。雖然兩人主僕有別,但是兩人私底下會以兄弟相稱,他們原本以為這樣美好的時光可以永遠延續下去,但是公元945年發生的一件事卻徹底改變了他們的一生。
“在這一年,發生了一場名為‘羨淵’的亂黨叛亂。這‘羨淵’是什麼意思呢?你們有沒有人知道的?”吳亦歡端着酒杯,透過杯中酒看着在座的這群平均年齡不到25歲的年輕人,隱約讓他產生了滄桑和懂得多相疊加的複雜情感,見沒人回答,他把酒杯一放,正想繼續說時,一陣從心房傳來的劇烈擠壓感猛地襲來,逼着他喝了一口酒來舒緩,等心跳稍微恢復之後,繼續說道——
“羨淵,羨淵,羨慕深淵。用羨淵教教主公孫亂的話來說,就是渴望如同深淵一般的未知降臨人間。公孫亂這個人的腦洞比較清奇,他認為翰朝立國已久,舉國歌舞昇平,國泰民安,對我們來說這不是好事嗎?他就不一樣了,他覺得這人呢安逸久了,就會失去動力和上進心,變得懶惰,沒有創造力,也就是不好玩了。所以他發動羨淵之亂的目的就是想讓這世間變得重新好玩起來,真是一個具有二次元反派思維的大壞蛋啊!
“話說這公孫亂原名公孫禮成,出生於一個書香門第,少時極為聰敏,看任何書都是一目十行,過目不忘,不光在他家,就是十里八鄉之內,他都是人中翹楚。他原本拜入了名仕苑天成的門下,但是卻在短短一個月之後,卻被苑天成給勸退了,理由是才疏學淺,怕耽誤了他的前程。這苑天成是何許人物啊?他可是和當時的大儒范雪禮並稱為‘北范南苑’的了不起的文學家啊,怎麼會覺得自己才疏學淺呢?
“這裏就要插播一下這個公孫禮成的故事了。剛才說了,公孫禮成小時候特別聰明,看書過目不忘,於是他爸爸公孫明禮就托關係想辦法把兒子塞到了苑天成的‘天成書院’裏面。剛進去的時候,公孫禮成表現的還挺正常,天天勤勉讀書,加上記憶力強,看過的書都能倒背如流,苑老師很喜歡他。但是後來發生的一系列事件卻讓苑老師大跌眼鏡。
“首先是公孫禮成被發現總是偷偷的在深更半夜燒書,在經過再三的訓斥之後,他還是屢教不改,他給的說法是書既然被讀過了,就已經失去了趣味,自然就沒必要留着,所以不如乾脆就燒了。後來好不容易沒燒了,卻又發現院中養的鳥雀總是莫名失蹤,甚至包括苑天成最喜歡的鸚鵡‘得閑’,找來找去,終於在院中假山後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發現了這些鳥雀的屍體,裏面還有得閑,然後自然是全院大排查,查到公孫禮成這裏,他捂着嘴偷笑,人家問他,你為何要笑?他笑逐顏開地說,我不就是殺了一些玩物嗎?至於這麼大費周章?他此話一出,苑老先生就覺得不對,此子的價值觀非常有問題!
“於是,苑天成趕緊把公孫禮成的父親公孫明禮給請了過來,把事情的前前後後給他一說,公孫明禮自然是大吃一驚,於是當著苑天成的面,對他的兒子是破口大罵,罵得是狗血淋頭,公孫禮成也是痛哭流涕,賭咒發誓說再也不敢了。待其父走後,公孫禮成把眼淚一擦,嘴角微翹,竟是笑了。
“事情過去了一個月之後,公孫禮成又恢復成了一個循規蹈矩的好學生,書不燒了,鳥不殺了,而苑天成又重新對他青睞有加。但是不久之後,書院之中竟然有一個叫梅洛笙的生員失蹤了。全院上下是全員出動,把整個天成書院真的是挖地三尺都沒有任何發現。不得已上報了官府,捕快們對全院進行了一此底朝天的徹底搜索,仍然沒有蛛絲馬跡,最後只能以失蹤結案。那麼他去哪裏了呢?”吳亦歡故弄玄虛地看向眾人,而大家卻面面相覷,沒人回答。
“這個問題我等下再回答。先說這個公孫禮成為什麼被苑天成給請走了,那是因為苑天成在公孫禮成的一本書上發現了這麼一句話——從今日起,禮成與洛笙義結金蘭,永世不變。在看到這句話的一瞬間,一個可怕的念頭壓得他無法呼吸,然後他跑向茅廁狂吐不止。
“接着,他以自己才疏學淺為由,把公孫禮成給送回了家,而又遣散了整個書院的學生,從此閉門不出,終生只是為古文做釋。”
“所以,那個梅洛笙去了哪裏?”李榮睿幽幽地問了一句。
“別急。”吳亦歡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