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塵逸
“爹，我回來了，那個叔叔離開了嗎？”是凡兒出海回來了，只見他手裏拎着的魚簍還不時傳來幾聲翻騰之聲。
可當凡兒雀躍着來到本應該是家的地方時，卻是…什麼也沒有了。
父親，桌椅，房屋…還有那些自己以前見了就厭煩的書，此時就只剩下了一片塵埃，微風拂來，凡兒拚命地伸手想要將其握在手中，可只停留了短短一秒，卻還是從他的指縫中緩緩流逝。
“爹，你在哪兒？你不要凡兒了嗎？爹...”凡人發瘋似的四處尋找，可是沒走兩步，他便雙腳一軟，重重地倒在地上，陷入了昏迷之中…
次日清晨，一名仙風鶴骨的老者御劍來到這座小島上空，略微感應后正欲離開，卻突然像是發現了什麼，轉頭向著小島中看去，只見不遠處正躺着一名男孩，佈滿淚痕的臉上似乎正訴說著男孩在暈倒前經歷了何種的悲傷...
緩緩落到男孩身側，正準備再仔細感應之時，突然一道光門浮現在了老者身前，眉頭微皺，只見他滿臉失望地嘆了口氣，輕輕將地上的男孩抱在懷裏，不情不願地走進了光門之中。
不知何時，凡兒從昏迷之中蘇醒，疑惑地向著四周張望着，一間很普通的廂房，除了幾張紫檀木雕制的桌椅上擺放着茶壺茶杯，一扇小窗，再…就是自己才睡過的床了，床的對面牆上赫然掛着一幅字畫，上書四個大字：
上善若水！
不願多看，起身向著屋外走去，可沒走兩步便雙腿一軟倒在了地上，爬起來，再跌倒，如此往複，總算跌跌撞撞地來到了門口，凡兒這才屏住呼吸，將手放在了門扉之上，只聽“吱呀”一聲，門開了...
和煦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輕輕眯縫了一下眼睛，隨後才徹底自然，感受着陽光友好地給他傳遞着淡淡的暖意，遠處那不知名的小鳥也離開樹榦，毫不怕生地立在他肩頭嘰嘰喳喳地歡叫着。
靜靜地感受着這股難得的愜意與美好，凡兒也試圖努力想讓自己變得開心起來，可是此時的他，卻連笑也是那麼的僵硬。
門外，原有的田地，換成了幾叢草木，旁邊本應是立着的一棵被刺穿的歪斜小樹，也已變成了幾株蒼勁有力的松柏和幾株散發著奇特香味的花，只是凡兒卻叫不出它們的名字。
走出門，依稀聽見有人正緩緩朝着這裏走來，坐在門沿上，微微偏過腦袋，凡兒想到自己此時的虛弱狀態，心想還是就這樣等着那人來找自己好了。
正猜測着那不知名的人是會從左邊還是右邊過來時，不一會兒，左邊的拐角處正緩緩現出一名男子的身影。
待走近了，凡兒才看得真切些，來人身着一席青衫，手持一把摺扇，腰間別著一枚龍紋玉佩，可配上他那清秀稚嫩的模樣，怎麼看也都覺得有些說不出的怪異。
看那人的着裝，凡兒不禁想到自己以前曾在書中看過，如這樣裝束的文人雅士一般都孤傲得緊，是以還未正式照面，他已經對來人沒了什麼好感。
可當那人走近看到凡兒已然蘇醒，便立即開心地問道：“還好吧？不用再休息一會兒嗎？住的習不習慣？”
被被人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凡兒不禁有些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聽這人言語，好似並非如書中所說那般難以接觸，而且言辭神情間也無不透露着焦急、關懷之色，再看他的相貌似乎也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一時間，凡兒心裏的陌生感也隨之消減了幾分。
點了點頭，逍凡客氣地回道：“恩，我已經休息好了，謝謝你的關心，請問這裏是?”聲音顯得有些虛弱，似乎還夾雜着一絲悲痛和更咽。
“這裏是無名山，我和師父都住在這座山上，你有什麼需要儘管和我說。”
見凡兒只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似是知道他此時的心情並不好受，他也識趣地沒有多問，頓了頓才道：
“既然你已經醒了，那我先去給你弄點兒吃的吧，反正師父說要明日才見你呢！”那人說著便轉身離去了。
凡兒看着他離去的背影，眼中飽含着的淚水遲遲不肯落下。
還不等他再次陷入悲傷，那人卻再次去而復返，看着逍凡笑道：
“對了，剛才忘了自我介紹，我叫塵逸，是師父給我取的，這山上除了我也就只有師父了，如今又多了你，以後就更加熱鬧了。”
“我叫逍凡。”有心想說自己一點兒也不想留在這座山上，可看着塵逸那天真的笑容，逍凡終究還是沒有多說什麼。
點了點頭，對逍凡的冷漠塵逸也不在意，輕笑一聲徑直離去了。
看着塵逸離去的背影，逍凡再次陷入了沉思之中，不知不覺便出了神...
又不知過了多久，一陣熟悉的香味驚醒了逍凡，側頭看去，那叫塵逸的男孩正在不遠處的迴廊上烤着什麼，走過去才看清楚，竟是烤魚。
這山上怎麼會有魚？還不等逍凡發問，這時，只見塵逸順手拿起一隻烤魚遞給逍凡道：
“聽師父說是在海邊救下的你，想着你這也睡了一天一夜，想必早就餓了吧？我就索性偷，呃，捉了幾條魚來烤，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原本還不怎麼感覺餓的逍凡聽他這麼一說，這肚子也還真配合，登時“咕咕”連續叫了幾聲，道了一聲“謝謝”，逍凡接過魚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看着逍凡一嘴的油膩，塵逸不由怪異地想道：“第一次吃靈魚就這麼狼吞虎咽，也不知道身體吃不吃得消？”
吃完一隻烤魚后，感覺肚子也不再餓了，逍凡這才問出了他剛才的疑問：“對了，這山上怎麼會有魚？還有，你們怎麼會住在山裏面？”
“哦，是這樣的，我和我師父都是修行者，聽師父說，這座山的靈氣很適合修行者居住、修鍊，對了，修行就是不斷吸納靈氣滋養自身、延緩衰老，一些強大的修士更是可以施展強大的法術，據說到最後就算飛天遁地、移山倒海也能輕鬆做到。”
塵逸一臉嚮往的樣子說道。
“修行者...修行者...”逍凡默念着，心裏想着那天突然出現的黑衣人，他應該是一名修行者吧，聽他叫父親師兄，想必父親也是一名修行者了，只是不知...
“喂喂，別想了，師父既然已經把你帶回來了，想來明天過後，你就是我唯一的師弟了，到時候你也會是修行者的一員的。”
塵逸還以為逍凡是聽自己說修行者的事入迷了，一邊說著，還不忘再次給逍凡遞上一隻烤好的靈魚。
隨後，他們又聊了許多東西，尤其是塵逸還特意提起了自己上山前的名字，可是見逍凡聽后似乎並沒什麼異樣，才又多念了幾遍：“吳茂竹，吳茂竹，無毛豬...”
待明白此間深意，逍凡頓時也憋不住笑得前俯後仰，好一會兒才止住了笑意，反觀塵逸，見他並沒有什麼怒色，逍凡這才釋然。
其實，逍凡雖然年齡還小，可又何嘗不懂得，塵逸這是有心想讓自己開心，但或許是因為他從小就在山上，沒有太多有趣的經歷，這才把自己的醜事拿來逗自己開心。
就這樣，逍凡也漸漸開始對塵逸有了親近之意，他的真性情、他的一舉一動…也漸漸淡化了逍凡的悲傷，對於從小沒有朋友、沒有玩伴的他，這個真實的塵逸，似乎也讓他越來越喜歡了。
夜間，逍凡安靜地躺在床上，回想着自己多年來的種種，現在的他不正是在過着自己曾經嚮往的生活嗎？沒有父親嚴厲的喝罵，不用每日天還沒亮就要起床學習自己早已厭倦了的詩文。
自己從小就想要出海，去看看海的另一邊是什麼，然後，再回來把自己看到的、聽到的…講給父母聽。
可是，這一次出海，不管自己看到了什麼、聽到了什麼，或許...他們永遠也聽不到了。
月光透過窗戶縫隙照在地上，起身打開窗戶，任由那輕柔的細紗披在身上，融進血液里，沖刷着一切混雜、污濁之物，洗滌着自己的心靈…！
次日清晨，一縷陽光悄然灑在逍凡的臉上，伴隨着那不知名的花香、一聲清脆的鳥鳴，逍凡緩緩睜開了眼眸。
緩緩走出門外，逍凡左右看了看，並未看見塵逸，心想他或許還在熟睡中吧？
搖了搖頭，也不在意，走在迴廊上，順着從中延伸出一道石子路，便來到了一處庭院之中，看着這數百種不知名卻又異常嬌艷美麗的樹、花，他卻並不能叫出其中任何一種的名字。
穿過一個類似拱門的建築，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個池塘，一座雕工精美的假山矗立其中，假山上，林林總總的可以看見一些亭台樓閣，一眼湧泉作瀑布之勢潺潺流下，沖刷着多年來積留的苔青。
繞過池塘，一條好似自亘古以來也從不停息的河道上架着一座拱橋，不知是何種材質所砌，也不雕龍畫鳳，幾個簡單的鏤空雕飾，讓整座橋看起來頗為樸素大方。
站在橋上，鳥瞰整座庭院，竟連樹與樹之間也不緊密相連，高樹與矮樹俯仰生姿、錯落有致，一時間讓逍凡晃似誤入畫中，流連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