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道旁山林。
逐依蜓用沒有施毒的蜻蜓鏢shè殺了三隻野兔。
野兔又大又肥。
火堆很旺,照的幾人臉上都是映紅映紅的。
幾人圍着火堆坐下來,這近冬寒夜裏,才有了一絲暖意。
馬車上的酒罈子裏還有些酒,夕陽自然是抱着一罈子酒暢飲不絕。
段年傑的傷勢雖然已無大礙,但卻變得一句話都沒有。
逐依蜓大口大口的吃肉,想必真的是餓壞了。
風一笑和舍羽君在更火上烤着野兔,時不時吃着幾口。
夕陽抬起頭來望了望夜空。
無月。
但見星芒閃爍。
忽然一道灼亮的星痕在夜空上劃出一道金亮的口子來。
刺骨的寒風吹上了他的臉,那感覺就像刀割一樣。
他是應該高興還是應該難過?
他低下頭來喝酒,心裏矛盾起來。
流星可以許願,但是流星也意味着會有一個人的生命到了終結。
大地一片寂靜,寒風吹着枯樹,更火的火苗宛如鬼魅在迎風起舞。
夕陽喝酒忽然停頓下來,道:“既然閣下已經來了,就現身吧。”
寒風吹着林子作響,卻聽不見人聲。
風一笑和舍羽君的耳朵顫了顫。
逐依蜓用盡目力,也瞧不見一個人的影子。
突聽一人吃吃笑道:“夕少莊主果然好耳力,真是可喜可賀。”
笑聲忽遠忽近,也不知究竟是哪裏傳來的。
風一笑的表情驟然僵硬起來,道:“好強的內力!”
那聲音咯咯笑着。
忽然道:“既然知道本尊的厲害,那還是識相點交出夕影斷魂的好!”
這一次,並不是要段年傑的命,而是為了刀!
為了夕影刀!
為了斷魂刀!
夕陽皺眉。
姣娘這女魔頭yīn毒狠辣,若是得了夕影斷魂,天下武林畢將生靈塗炭。
夕陽道:“閣下既然為了夕影斷魂而來,為何不現身呢?”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更火堆里的枯枝燒地噼啪作響。
過了半晌,才聽那聲音道:“我用不着現身,一樣可以得到夕影斷魂。”
夕陽英眉一挑:“哦?”
那聲音大笑。
笑的寒風忽然大了起來,更火驟然一暗。
樹林的枯枝如鞭子一般扑打着。
他笑聲還未停頓,突聽一陣奇異的風聲。
火光中,一股腥氣撲鼻而來。
夕陽道:“快閉氣!”
只見夕陽凌空一翻身,掠出三丈高。
夕影刀“嗆”一聲。
刀光乍現。
風一笑、舍羽君身形閃動,擋在段年傑和逐依蜓身前。
夕影刀刀光化氣,一閃而入。
黑暗中,想起了一陣短促卻刺耳的慘呼。
毒煙被風吹散在林子裏,已四下散去。
一雙驚恐的眼睛亮入火光里。
他身材纖細,面容yīn黑,唇竟是綠sè的,讓人看見有些害怕。
此人的毒術定然在江湖中數一數二,莫不然唇也不會是綠sè。
風一笑打量着他。
他的眼睛卻明亮如燈,怨恨着,狠狠的盯着夕陽。
他想說什麼,卻一個字都沒有說出來。
他忽然吐出一口鮮血。
腥黑sè的。
風一笑忽然發現他的胸口也沁出一大片腥黑的血來。
他狂吼道:“想不到本尊竟然敗給了一個剛剛出茅廬的小子。”
夕陽已是聽的心驚。
他口口聲聲“本尊、本尊”的自稱,這世上只怕也只有一人如此自稱,那便是在西域江湖令人聞風喪膽的西域獨尊!
這人在夕影堂的資料里雖沒有多少消息,但是夕陽還是記住了。
夕陽凝住他,道:“你可是西域毒尊?”
那人道:“是......”
話落,他忽然癱軟在地。
風一笑也驚嘆。
很小的時候,他也曾聽爹說到過西域獨尊,但一直沒有見過。
沒想到今夜,他竟死在了夕影刀下。
夕陽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道:“他是死在了自己的毒里。”
那一刀,其實本不足致命。西域獨尊長期煉毒,導致膚表體內都佈滿了劇毒,於是,毒入傷口,見血封喉。
風一笑、舍羽君驚訝的望着夕陽。
舍羽君道:“什麼意思?”
夕陽道:“你看。”
只見西域獨尊的屍體已經開始腐化,慢慢的化作了一灘血水。
這景象實在慘不忍睹,令人作嘔。
他以毒成名,沒想到也以毒喪身!
莫非,這就是報應?
又莫非,那顆流星的隕落……就是他的生命終結?
夕陽的心裏一片悲涼。
姣娘又怎會請到西域毒尊?
難道他也是艷嬌宮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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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
寒氣逼人,飄渺的白霧繚繞不散。
平興城。
驚天血案!
夕影山莊莊主夕影天於昨夜被刺殺在卧榻之上,一刀斃命。
江湖風雲突變!
執掌江湖二十多年的夕影山莊莊主竟然一夜亡故。
這二十多年,在夕影天的努力下,中原武林呈現出一片難得的平和之態。而夕影天之死竟然如此突然,毫無徵兆,不由得令四海群豪矚目。
一時間,平興城成了江湖群豪的聚集之地。
夕影山莊滿目皆是縞素。
屋檐掛着白sè的燈籠,白綾在寒冽的風中漫天飛揚,厚重的霧氣彷彿終rì不散。
慘白的“奠”字在yīn霾的午後透出yīn森的寒意。
靈堂內點着白sè的蠟燭。
淡淡燃起的香火之氣,令沉寂的靈堂顯得更加壓抑。
紫檀靈案上,一個靈牌。
“夕影天”三字醒目在靈牌之上。
就在前不久,那時的夕影山莊張燈結綵,喜氣洋洋,夕影天朗聲大笑,滿面紅光……
這樣快,已物是人非!
這世間怎可以如此無情,又怎可以這般狠毒?
夕陽和夕萍身披麻孝跪於靈前。
夕陽俊容憔悴,朗目中有隱隱的血絲,他的鬍鬚彷彿一夜之間忽然長了出來,有種頹廢潦倒的感覺。
夕萍的臉sè比白幔還要白,眼睛臃腫。
這樣的變故,是她從未想過的,也不敢想的。卻排山倒海般向她湧來,恍若世界一切都崩塌了。
這兩rì,她一直在想,會不會,會不會這只是一個鬧劇?是大家一起在騙她,嚇唬她的玩笑?
可是......
她找了很多地方,爹的卧室、書房,竹林,荷塘邊,小道......
到處她都找了,都沒有爹的氣息,她感覺不到爹......
她什麼都不想要了。
她只要她的爹......
風一笑跪在夕萍身雙目中滿是難過之sè。
夕影山莊幾大弟子亦立於靈前。
木子文很冷靜,異常的冷靜。
他靜靜的站着,眼底一片幽暗的冰冷。身軀挺直如劍,沒有人知曉他在想些什麼。
江劍七郎神情肅穆地接待前來的客人。
賓客有些吃驚。
以往山莊有任何大事,皆是雕面郎君小哥招待着客人,而此次竟會是江劍七郎。
小哥頭垂的很低,沒有人可以看見他的神情。
和其他的弟子們一起站在稍稍靠後的位置。
逐依蜓立在一邊,默不作聲,夕陽的憔悴,看得她心裏一陣抽緊。
風塵子、舍羽君、關兒段年傑均在賓客之中。
靈堂中來客很多,有幾百人之眾。江湖中各大門派皆有前來,甚至很多都有參加過一個月前夕萍的婚宴。
一個月前夕萍的婚宴中,夕影天曾當眾宣佈夕陽接掌夕影山莊。就是這樣一個二十齣頭的少年,真的能夠繼任天下第一大派夕影山莊莊主的位子嗎?
他又會將中原武林帶往怎樣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