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 重生
秦雨猛地從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氣，他慌亂地看着四周，映入眼帘的是幾個穿着白色大褂的醫生，眾人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都愣在了原地。
秦雨也被眼前的一切搞得不知所措。
“這是哪？我為什麼會在這？”秦雨問道。
“這裏是江川市第一人民醫院，你不記得發生了什麼事了嗎？”一個中年醫生上前翻開秦雨的眼皮看了看。
聽了醫生說的話，秦雨努力回想發生過的事。面試、收拾大廳的垃圾、紅色晚禮服的小雅、大橋、輕生的女生、救人、落水、最後是一望無際黑暗裏的女人……一幕幕場景在秦雨腦袋裏閃過。秦雨突然想起在水中的窒息感，喘着粗氣，“所以說我沒死？”秦雨看着眼前的一群醫生說。
醫生推了推自己的眼鏡，“對，你沒死，只是昏迷了三天，目前看來一切特徵正常，待會做一次全身檢查，留院觀察幾天如果沒什麼問題就可以出院了。不過這的確是奇迹了，在水下待了半個小時啥事沒有，普通人在水下憋氣三四分鐘基本已經是極限。”醫生看秦雨的眼神像正在看着一頭怪物。
醫生們小聲討論着離開了病房，秦雨默默坐在病床上，回想起出事那天經歷的事感覺好像是一場夢。病床邊的柜子上放着一個果籃，裏面的水果都有壞掉的跡象了，看來已經放了幾天了。房間裏沒有小雅的蹤影，難不成這幾天小雅都不知道自己出事了嗎？秦雨心裏這樣想着，嘆了一口氣。
走廊傳來一陣小跑的聲音，小雅突然衝進了病房一下把秦雨抱住，“你終於醒了，你知不知道這幾天我擔心死了，你怎麼這麼傻，救人差點把自己都搭上……嗚嗚嗚……”小雅的眼淚使秦雨心裏一軟，手抬起想抱住她，可那紅色的晚禮服就刻在秦雨的腦子裏揮之不去。秦雨放下剛抬起的手，“沒事了、沒事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嘛。”秦雨輕輕推開小雅，“這幾天你都在醫院照顧我嗎？”
“那不然，當時接到電話說你溺水時，我感覺……世界都塌了，就馬上趕來了醫院，幸好你沒事，可是你……昏迷的這幾天，我總是做噩夢，夢到你就這樣一睡不醒了……嗚嗚嗚……”如果發生那樣的事，沒看見那樣的場景，聽見小雅的這些話，秦雨一定會摸摸小雅的頭，告訴她“辛苦我家寶貝了，我怎麼可能捨得扔下你呢！”世界上有一種悲哀——可惜沒有如果。
秦雨只是冷冷的笑了笑，“我沒事的，對了，我出院吧，我們去辦出院手續。”秦雨拉開被褥，準備下床。
“不行不行！醫生說了，最好是住院觀察幾天，待會還要去做一個全身檢查！”小雅着急地說。
秦雨並沒有聽進小雅的話，依舊下床向病房外走去，“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已經沒事了，你看我這不是沒啥事嗎？”
“可是……萬一你的身體後面有個好歹，怎麼辦？”小雅有些急了，上前拉住秦雨的手。
秦雨並沒有再回應她，抽出被小雅握住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病房。
出院手續很快辦好了，雖然醫生與小雅輪番上陣勸說秦雨再住院觀察幾天，但秦雨知道，住院一天的費用就是幾百，再加上全身檢查，又是一筆不菲的開銷，囊中羞澀的他不想花這筆錢。
秦雨和小雅坐在公交車上，從辦好出院手續后，小雅賭氣沒有和秦雨說一句話。秦雨也由着她生悶氣，一路無話。
所有事物都有自己的終點，連太陽這顆太陽系中的絕對霸主也只剩下50億年的壽命就會迎來他的終點，更何況感情。
下車后，秦雨和小雅走在這條回家的道路上，一切都是那麼地熟悉，秦雨回想起以前兩人一起買菜回家時打打鬧鬧的場景，心裏比起幸福感更多的是心痛……
“秦雨，到底怎麼了？我感覺你和以前不一樣了。”小雅看着眼前這個已經再熟悉不過的人，卻多了一份陌生與距離感。
秦雨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看着小雅疑惑的眼神，他迴避了。他不知道該如何問小雅與跑車男在一起的事，他也沒有勇氣質問小雅，可這種忍耐讓秦雨內心無比煎熬。秦雨長嘆一口氣，說：“沒事，回家再說吧。”秦雨繼續朝家的方向走，可那個地方還算是家嗎？
小雅被秦雨的冷漠搞得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她也的確猜想不到秦雨會看到她與跑車男在一起的事。
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地走着，氣氛低到了零點……開鎖的聲音，秦雨打開房門，站在門口卻不進去，他看着這間充滿回憶的小屋，心裏五味雜陳。小雅見秦雨發神，從後面推着秦雨在沙發上坐好，“好啦好啦，我知道，你肯定是經歷了大難，現在還有點心有餘悸，我給你做你最愛吃的紅燒肉，吃完就忘掉這幾天發生的事，要開心起來！”說完就朝着廚房走了。
秦雨望着小雅的背影，心裏想着“忘掉嗎？可是那些畫面就釘在腦子裏一樣，怎麼都取不掉……”
小屋的燈是橘色的暖燈，當時兩人才畢業，租下了這間小屋。本來小屋裏沒有什麼傢具，只有一些簡單的必需品。後來小雅規劃、秦雨出力，小屋截然一新，雖然不大，卻充滿了溫暖的氣氛。秦雨喜歡冷色調，小雅喜歡暖色調，因為燈的選擇二人還爭執過幾回，可就在小雅說出“暖色的燈會把小屋變得溫馨，以後你下班回家走到樓下時，抬頭看看這盞為你留着的暖燈，就知道我在家裏等你，一天的煩惱與疲憊都會煙消雲散。”小雅的這段話當時觸動了秦雨，讓他非常感動，所以最後選擇了這盞暖色的燈。
秦雨看着小屋裏一件件物品發神，這裏充滿了他與小雅的回憶，是那麼的溫暖，可如今卻讓他黯然神傷。不知過了多久，小雅把飯菜呈上了飯桌，“吃飯了喲，你一直在這裏坐着，都不知道來幫忙。”小雅一邊說一邊給秦雨盛飯。
秦雨看着忙前忙后的小雅，心裏也不是滋味，看着桌上熱騰騰的飯菜，卻沒有一點食慾，就連紅燒肉都提不起興趣。小雅在秦雨對面坐下，見秦雨久久沒有動筷，便給秦雨夾了幾塊紅燒肉，“快吃呀，待會冷了，你心裏是有什麼事嗎？”小雅一直想不明白，為什麼出事後秦雨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不僅一改以前大大咧咧的性格，話也變少了，最主要的是對自己也愛答不理的，總感覺秦雨有什麼事好像瞞着自己……
秦雨看着小雅的眼睛，好幾次質問的話都提到了嗓子眼，可是又被生生壓了下去。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在看到小雅的臉時被徹底擊潰。
暖色的燈光照亮了整個房間，但總有光也去不了的地方，不管是江水之下的深淵還是房間的角落，都有被黑暗佔據的地方。人也如此，秦雨在別人眼中是一個大大咧咧、活潑陽光的大男孩，可是在他的內心深處也有着黑暗的一角，只是陽光一直壓着黑暗，讓這個角落沒有翻身的餘地，由於小雅的背叛，黑暗第一次得到了解放，它們從角落開始蔓延，慢慢蠶食着壓着它的光。
秦雨低頭盯着正在冒着熱氣的紅燒肉，拿起桌上的筷子準備夾一塊，當筷子即將碰到肉時，秦雨的動作停了下來。“小雅，我想問你一件事。”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小雅放下手中的碗筷，靜靜地看着秦雨，認真的表情彷彿在說：“快說，我聽着呢！”
“那天……就是我出事那天，我面試結束后在回家路上經過一個十字路口時，看見你了。”秦雨的眼睛一直停留在紅燒肉上，沒有看小雅，因為他不敢面對小雅，特別是在說出這句話時，其實就是在逃避。
話語剛落，小雅身體顫抖了一下，一臉驚恐地看着眼前這個表情冷漠的男人。小雅欲言又止的樣子，嘴巴微微張開，但又沒有了下文。兩人就這麼沉默着，窗外突然下起了雨，雨水滴落在雨棚的聲音是那麼清晰……
“什麼時候開始的？”秦雨打破了沉默的氣氛。
雨下得越來越大，小雅把頭撇向一邊，眼淚已經在眼眶打轉。
“對不起，我沒想到會被你撞見。”
“沒想到會被我撞見？”這句話像刺一樣深深扎進了秦雨的心裏，“哈哈哈哈，你知道這句話有多可笑嗎？”秦雨突然苦笑起來。眼淚雖然已經掛在臉上，但嘴卻不自然地笑着，這一刻的委屈、心酸在心裏終於壓抑不住徹底爆發。
秦雨緩慢站了起來，“就……這樣吧。”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從秦雨嘴裏一個一個地憋出來，小雅的話好像什麼都沒有說，但好像什麼都說了。秦雨向卧室走去，拖出行李箱、取出衣櫃裏的衣服……小雅坐在飯桌前，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但她沒有阻止秦雨，也許她知道現在他們之間已經徹底結束了，不管做什、說什麼，都不可能再回到從前。
關閉行李箱的聲音響起，秦雨拖着行李箱來到玄關處，他背對着小雅，不知道小雅此時此刻臉上是如何的表情，愧疚嗎？應該是吧。秦雨看着右手手腕的紅色頭繩，那是以前小雅給他戴上的，說是怕秦雨在外面招花惹草，戴上頭繩后就能讓其他女生知道秦雨已經名花有主了。現在看來這是多麼的諷刺，紅色的頭繩讓秦雨回想起那日的紅色晚禮服，一樣的刺眼。輕輕取下頭繩，將房門鑰匙和頭繩一起放在玄關的桌子上，門開了，秦雨停下了腳步，可能他在等小雅出聲制止，也可能是想最後一次看看她，但終究還是沒能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