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東廠與反貪
要說趙家的當家人,毫無疑問,現在還是已經退休了的趙匡胤。
雖然人已經退了,但是憑藉著義社十兄弟的交情,他的影響力還是在的,趙匡義能坐穩樞密使的位置,也是靠着趙匡胤的人脈。
然而不可否認的是,這趙匡胤退了就是退了,而且他的義社十兄弟漸漸的也都到了退休的年紀,有些如石守信更是已經早早的都退了,趙匡義的地位慢慢的愈發突出,至少明面上已經是趙家的牌面和代表了。
趙匡胤當然也重視自己這個弟弟的意見,但問題是這趙匡義實際上也並不年輕了啊,趙家的事情漸漸的已經往二代的方向去了,也就是趙德昭他們這一輩,現在其實漸漸的也都已經成長起來了。
讓趙匡胤放棄股東的身份,甚至犧牲趙德昭的政治前途,來成就趙匡義,這事兒,趙匡胤確實是不願意干,畢竟,弟弟如何比得上兒子呢?
「大哥,您就算是退下來,面子也是在的,憑您的人脈,如果由我來擔任丞相,這不碰軍權的這一條桎梏,未必就能限制得住咱們啊。」
趙匡胤挑着眉毛瞅了趙匡義一眼:「你這野心,挺大啊,怎麼,還想更進一步?」
「求上得中,就算是最終不能成,這第一任的丞相,所得到的好處也遠非後面的人能比。」
「呵呵。」
趙匡胤聞言不屑地笑了笑,而後搖頭道:「你啊,還是有點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這件事,你是做不成的,因為求上本身,就是對這套所謂的君主立憲的挑釁,黑心熊會第一個跳出來摁死你的,你是在挑戰他的一切。」
「大哥以為,我一定鬥不過他么?」
「你多大了?他才多大?十年之後,估摸着我肯定是死了,你應該死不了,但也應該和我一樣老了。」
說罷,又自嘲似地搖了搖頭道:「我自問也算是閱人無數了,但是黑心熊,毫無疑問是我見過最邪門的人。」
「咱們家現在和他的關係其實挺好的,等他和小嫣什麼時候有了孩子,完全可以指腹為婚的聯姻,如此邪門的一個人,明明能做世代交好的朋友,又何必去做敵人呢?」
「老二你相信我,在未來,商會股東才是真正左右天下的最重身份,丞相那是樹立在天下人眼前的靶子。」
「大哥!!」
「好了,不用說了,這樣,老二,你放棄爭奪丞相的心思,待你正式退休之後,我就從股東大會中退出,把這個位置給你來做,咱們是兄弟啊,我的,不就是你的?」
「這事兒就這麼定了,不要再說了。」
「好吧。」
趙匡義嘴上答應,心裏卻忍不住直撇嘴,看着趙匡胤的背影,甚至也忍不住帶上了一點陰毒之色。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每次我想由着自己性子去幹些什麼的時候總會被他壓住,永永遠遠,我吃的都是你吃過的剩飯!
憑什麼我永遠只能跟在你的後面,就因為我是老二么?是,你是點檢,但當年趙家豐厚的人脈資源還不是都使在你身上了?若是使在了我身上,也不見得就比你差了。
在他想來,這趙匡胤說了那麼多,其實歸根結底就是不想將政治資源在他的身上傾斜而已,說什麼丞相沒有意義,若是換了趙德昭有這樣的機會,他相信,這趙匡胤肯定樂樂呵呵的就退了。
至於說,等他退休之後將股東位置讓給他,那就呵呵了。
到時候他都多大歲數了?
股東的這個位置和朝廷的官員並不相同,他其實是來自股權的認可,但股權這個東西,大家原本就不是很多,幾次募集和增發之後都被稀釋了,這以後跟是還要與各地義字門甚至貿易商會交叉持股。
就連劉大炮都公開承諾自己未來的個人占股絕不會超過10%,甚至極有可能連5%都占不了,他們的個人股份又能有多少?想當股東,靠得是下面的散戶,也就是以軍方為主的牙兵們的投票支持。
趙匡胤能坐穩這個股東是因為他背後錯綜複雜的禁軍關係網和幾十年在殿前司耕耘的威望使然,他的個人占股就算是零,大概率也會被選上來,可趙匡義又憑什麼?
這趙匡義本質上是個沒怎麼在一線軍隊混過的文官,反倒是趙德昭,子承父業一直在殿前司里熬資歷混軍功,據說此前在瓦橋關下的時候和劉大炮還有過救命之恩。
這股東的位置自己能坐得住?就算是坐住了,又如何還能往下去傳?這趙匡胤開的這個豈不是空頭支票?
這讓趙匡義怎麼可能甘心呢?
「哼!屬於我的東西,我一定拿得回來!」………………
另一邊,大晚上的也是沒有回家,而是如約約見了大內總管趙韙,和幾個遼國那邊來的大商,引薦他們與竄天鼠幾個人見了面,在樊樓吃了酒。
略有一些尷尬的是,樊樓這種高消費的地方就沒有不帶顏色的,幾個風姿綽約的妹子圍坐在劉大炮的身邊讓他好不尷尬。
畢竟今天名義上的主賓是楊總管。
最發愁,莫過於陪着太監上青樓。
好在這楊總管也是個場面上的人,心裏雖然尷尬,但表現得卻也自然,事實上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這位楊總管,與他印象中的太監還真不太一樣。
這貨的身高最少有一米九,好像比劉大炮這個以熊當外號的人都要高壯幾分,國字大臉上配了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下巴上居然還蘸着假鬍子,乍一看,特別的有陽剛之氣,就跟那喬峰似的。
坐在花叢之中,不特意瞧,都看不出他的緊張神色,甚至偶爾還對身邊的姑娘上下其手。不特意說的話,誰又能看出他是個太監?
就見他特備鄭重的用碗盛了酒水高高地舉起道:「蛟爺,您的大恩大德我就不說了,您放心我心中有數,只要是不違反原則,不欺瞞主子,但有任何的事兒,您儘管可以找我,您的事兒就是我的事兒,不,就是整個東廠的事兒,這一碗酒我敬您,只求您千萬別拿我當外人。」
說罷,姿態非常低的將手中的酒水一飲而盡。
這態度好得讓劉大炮都感到詫異,不過很快的,他就想明白了。
柴宗訓命他主持東廠事務,這對他來說毫無疑問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畢竟晚唐時宦官將狗鏈子拴在皇帝脖子上當狗耍的往事實在是嚇死人了,以至於晚唐之後的幾個五代政權對宦官的戒備堪稱歷史之最,幾乎是一丁點前庭的事兒都不讓他們插手,處於嚴防死守的狀態,且地位非常非常的低下。
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作為天子家奴的宦官其實在這方面是遠比朝臣的感觸更加深刻的,眼下這位官家眼瞅着隨時都可能駕崩,儲君卻還沒定,這將來不管是君主立憲也好,還是誰當了新皇帝也罷,他們這些當家奴的,最好的結果也就是拿上一筆養老錢出宮隱居,若是稍有不慎,下去陪伴主子也是極有可能的,而且可能連個水花都掀不起來,滿朝的文武都不會在乎他們,天下的百姓更不會在意他們,甚至他們這些人原本就沒出現在天下人的眼中過。
然而現在有了東廠,雖然實話實說東廠的權柄並沒有特別的大,和漢唐時期完全比不了,但是既然有了正式的職司,至少不會被無緣無故的被換下去,他們也終於有了在前台,並不完全依賴於皇權的影響力。
至少,不會任意的被人欺凌,乃至搓圓捏癟了。
劉大炮笑着受了他的謝,笑着道:「東廠的權柄,可大可小,不過總得來說,你們是皇室的耳目,報社也是我們這些人的耳目,本質上,權力的監管,監的都是相權,兩位日後還會應當要互相扶持,互相幫助才是啊。」
兩個人自然沒什麼意見,眼下他們兩個人實在是太互補了,而且二者幾乎就沒有任何的厲害關係,又都是八面玲瓏的人,這關係想故意處得不好恐怕都難。
「楊公公,我們辦報社的話……第一個要開刀立威的對象就是趙王,這趙王畢竟是天子的親弟弟,一您的立場來說,會不會讓您有些為難呢?」
這叫醜話說在前頭。
楊公公聞言卻是微笑道:「所謂天家無私,咱家也算是官家的貼己人了,想來這趙王與儲君二字必然是沒有緣分的,你們報社想要報道什麼,我們東廠畢竟管不着,就像熊爺說的,報社是你們對朝廷的監督,你們監你們的,我們監我們的,不衝突。」
劉大炮笑着道:「二位,千萬莫要對自己小瞧了,監督權是一個社會能夠運行最重要的權力,指望御史台行使,那是扯犢子,我以為,朝廷的本質應該是為人民服務的,這文武百官的吃穿用度,又有哪一樣不是百姓的血汗錢?」
「目前來看,農業稅雖然依舊是朝廷的主要稅款之一,但是毫無疑問所佔的比例已經很小了,而且不出意外的話以後也只會越來越小。」
「商業稅不出意外的話將是未來朝廷稅賦的大頭,而這其中,毫無疑問上市的幾家大型商業集團又會是其中大頭的大頭,這其中最重要的就莫過於我們忠義愛國會和你們皇家礦務商會了。」
「我們代表了最廣大的商人利益,你們則代表了皇室的利益,朝廷,花的都是咱們的錢,既然如此,咱們對他們如何花錢,又怎麼花錢,必須得做到心中有數,那都是我們的錢啊。」
「皇權在日後會逐漸隱沒,躲藏在相權之後將城鄉推在最前面,這是我們和官家都有共識的,即便是皇帝,也不能隨意去干涉丞相所處理的國務大事,所以我以為,東廠這邊未來要想真的在朝中佔有一席之地,還是在於這個監督權上面,你覺得旗下再成立一個反貪局如何?」
「哦?反貪?」
「是啊,我們把錢交給朝廷是信任朝廷,所謂取之於民用之於民,但如果侵吞國帑,這就是偷我們錢財的小偷了。」
「東廠是獨立於朝廷之外的皇帝家奴,可以獨立辦案不受任何朝廷限制,也不用顧慮任何的其他部門,還有比你們跟適合的反貪污部門么?」
「至於你們本人,你們花得錢是皇帝的,跟朝廷沒有直接關聯,如果你們收受朝廷官員的賄賂,自然也應該由皇帝去管,換言之,除了皇帝本人以外,旁人並沒有管理你們的權力。」
「您的意思是,給我們東廠執法之權么?」
「執法權當然不能給,你們只能查貪污而已,查完之後肯定還是要交由三司審理的,只是你們作為天子耳目當然要時時過問案件的進展,和詳細的審案流程,如果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可以給你們問詢之權。」
「如果你們覺得不妥,可以將證據和審案過程捅給報社,如果整個司法系統真的已經成體系的腐敗,皇室,我們,以及咱們背後的牙兵階級自然不會置之不理,壓力給到宰相,宰相如果處理不好,就把宰相給處理掉便是。」
楊公公聞言一笑:「如此看來,這個宰相,還真不是什麼輕鬆的活兒啊。」
「制衡嗎,就是不能讓任何人為所欲為,真要說輕鬆,其實反倒是皇帝最輕鬆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劉大炮正要伸手付賬,樊樓的老闆卻湊過來道:「熊爺,您的賬樓下的客人已經幫您付過了,這是他們給您的便簽,如果您有意,希望您能移步簡單聊聊。」
「嗯?」
只見那張便簽上只有一行字:海上來使,相邀絲綢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