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柏空的食物一般沒人敢搶,敢搶的被他揍過也就不敢了,他慣常是獨霸整個食物的,但在霧隱山沒人敢惹的妖王卻不敢跟這個虛弱的人類搶食物,即便沒有柏樹妖的教導也不敢,都已經這麼虛了,哪裏能經得起他的兩爪子?
那麼除卻不咬對方,不跟對方搶吃的以外,要怎麼對老婆好呢?
柏空想起了他下山這兩個月所見到的,對老婆好的男人,好像就是要把所有好的東西都給對方,比如給對方很多錢,人類似乎都很喜歡錢。
柏空想到這裏立刻去翻起了自己的衣物,他摸出一個荷包,然後獻寶一樣往楚逸塵面前一放,眼睛亮亮地說:“送給你。”
什麼?楚逸塵下意識地接住了荷包,雖然沒打開,但從手裏傳來的觸感,以及荷包中碰撞的聲響,他也意識到,這裏面應該是錢。
這個男人給他錢做什麼?這是打賞?
教坊司中倒也時而會有出手闊綽的客人打賞,楚逸塵也收到過幾次,但是柏空……他看着男人那雙亮亮的好像小狗一樣暗含期待的眼睛,以及柏空之前一系列舉動,又感覺真相可能跟他想的不太一樣。
但真相到底是什麼?楚逸塵只感覺柏空的心思比他過往所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都要來得難猜,每次他覺得猜到了對方的想法,繼而就會見到一些讓他懷疑人生的操作。
楚逸塵決定不猜了,他正想直接詢問,柏空從昨夜至今到底是在搞什麼,可柏空卻突然站了起來,說:“你餓了沒有?我去給你找點吃的吧。”
說完,不給楚逸塵說話的時間,自覺身為好男人就該把媳婦喂得白白胖胖的柏空已經風風火火地穿好衣服跑了出去。
楚逸塵坐在屋中,看着敞開的屋門,恍惚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柏空真的出門去弄早飯了。
按理來說,柏空是客人,雖然不知道他的具體身份,可他是伍俊帶來的人,怎麼說也該是楚逸塵服侍他,結果他倒是很殷勤地跑出去了,殷勤到讓楚逸塵有一瞬的錯覺,其實不是柏空來嫖他,而是他嫖了柏空。
楚逸塵一邊費解着,一邊趁着柏空離開的時間,起床穿好衣服,簡單洗漱了下,正在他洗臉時,屋門外突然傳來腳步聲,躡手躡腳的,來人一身小廝打扮,他扒着門框,探出個腦袋,小心翼翼地往屋內打量了幾眼,同時還小聲喚了一句:“公子……”
“進來吧,他走了。”楚逸塵用布巾擦乾淨臉,轉過身,對門外的雲墨說。
雲墨聞言立馬快步進房,他上上下下打量着楚逸塵,見到楚逸塵眼底的烏黑,聲音一下哽咽了起來:“公子,你昨夜受苦了!”
楚逸塵:“……”
“也沒受什麼苦,其實……”楚逸塵欲言又止,因為他不知道該怎麼描述柏空昨夜的神奇操作。
他的這種遲疑,落到雲墨眼中,就是一種隱忍的安慰,於是更加泣不成聲:“伍家這群豬狗不如的東西,已經害得公子淪落至此,還不肯放過公子,竟然逼得公子去伺候一個男人,老爺夫人若是知道了,我可怎麼對他們交代啊……”
他越哭越大聲,教坊司這樣的地方早起的人少,但以防萬一,楚逸塵連忙“噓”了一聲,他走到門邊張望片刻,關好房門后,回來跟雲墨簡單說明了下昨夜的情況,他確實沒受苦,畢竟柏空除了跟他躺在一起睡了一覺,什麼都沒做。
“什麼都沒做?”雲墨不信道,“公子,你別是在安慰我吧?來教坊司過夜的男人哪有什麼都不做的?”
“……他真的什麼都沒做。”擱以前楚逸塵也不信,但柏空讓他不得不信。
柏空非但什麼都沒做,他還特殷勤地出去弄早點了,對了,他還送了楚逸塵一個荷包。
楚逸塵想到這裏又拿出那個荷包,雲墨瞧見了,問:“公子,這是什麼?他給你的賞錢?”
錢倒是毋庸置疑,但是不是賞錢……楚逸塵打開荷包,露出裏面的銀錢后,雲墨立刻“嚯”了一聲,不是驚嘆,而是嫌棄。
雲墨:“這人也太摳了,賞錢怎麼就給這點兒?”
荷包里零零碎碎裝着五六錢銀子,在教坊司這樣揮金如土的地方,屬於打賞給小廝都拿不出手的程度。
“這應該不是賞錢……”楚逸塵沉吟着說。
他觀察過,伍俊作為伍勝的獨子,銀錢自然是不缺的,穿的衣服都是江南特供的絲綢,跟皇家用的品級相同,但跟伍俊一同來此的柏空穿的其實就是最簡單的粗布短打,就這身打扮,若非是伍俊帶他來這裏,向來只接待達官貴人的教坊司都未必肯放他進門。
他不知道柏空的具體來歷,但從各方各面看,對方都不會是什麼豪門子弟。所以這應該確實不是打賞,從這銀錢的零碎程度看,像是主人攢了許久,這荷包里的銀子十有八九是柏空全部的錢財,沒有人打賞是一口氣把自己的全部積蓄都給打賞出去的。
他把自己的推測跟雲墨說了,於是匪夷所思的人又多了一個。
“那他這是在幹什麼?”雲墨費解道,“他還給公子去弄早飯,還把所有錢都給公子,怎麼跟伺候新媳婦似的……”
雲墨聲音漸低,他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公子何等孤傲的一個人,是斷然不喜別人用“媳婦”這樣的詞來形容自己的,尤其他昨夜才差點被逼着去如女人一般伺候一個男人。
但好在楚逸塵沒有生氣,他其實被雲墨提了個醒,柏空的一系列舉動,確實是很像對待新娶進門的媳婦,昨夜他還跟自己喝過交杯酒,還入過洞房,雖然這兩件事實行的方式都跟一般人認為的不一樣,但柏空確實都按流程走了一遍,並且還在第二天換了個稱呼。
楚逸塵回憶起柏空喊自己“老婆”時那副美滋滋的神情,神色有些古怪,如果他的猜測是真的,那柏空這個人,未免太單純了……
又不是剛剛十五六未經人事的少年,柏空看起來也二十多了,這個年紀的男人怎麼會什麼都不懂?
說起這個,柏空到底是什麼來路?他既然不是富家子弟,又是怎麼跟伍俊混到一起的?而且伍俊似乎還對他頗為欣賞,昨夜的招待不可謂不用心。
楚逸塵正在沉思時,方才被他關緊的房門突然“砰”一聲被人推開,不是柏空,而是一個身材瘦高,臉型細長,觀骨略微凸出,顯出幾分刻薄的中年男人。
這是教坊司的一名管事,姓黃,黃管事為人就像他的面相一樣,刻薄且挑剔,別的管事不管的小錯,他見了,必然是不肯放過的,有時候沒有錯也要挑出你幾分錯,然後一頓打罵,無論是當紅的妓子,還是掃灑的小廝,他全都如此,致使坊中眾人都有些怵他。
雲墨就是如此,尤其黃管事現在還滿臉怒容,手裏提着根竹鞭,一看就來者不善。
他一見進來的是黃管事,“騰”一下就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像只受驚的倉鼠似的,縮到了楚逸塵身後。
楚逸塵心裏也是一咯噔,知道對方十有八九是為昨晚的事來的,昨夜他惹怒伍俊,雖然伍俊已經給了他教訓,但是坊中的責罰也是少不了的,也就是他昨夜要陪柏空,所以對方沒找上來,如今柏空不在,黃管事這便上門興師問罪了。
果不其然,黃管事張口便是責罵:“楚逸塵,你自己什麼身份不知道?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連伍公子都敢得罪?!”
“可、可公子明明是清倌,本來就是賣藝不賣身的!”雲墨鼓起勇氣,為楚逸塵辯駁了一句。
“清倌?”黃管事聞言笑了,“都淪落到這裏了還說什麼賣藝不賣身?真以為你還是什麼世家公子呢?我告訴你,甭管你以前是什麼身份,就連公主,一但落到了教坊司,那也都是做雞的命!伍公子讓你張開腿,你就得張開腿,讓你撅屁股,你就得撅屁股,少端着什麼假清高的架子!今天我就來讓你長長教訓!”
黃管事說著,就舉起了竹鞭,照着楚逸塵的胳膊抽過去。
這也是坊中常用的調.教手段了,教坊司這樣的官妓,會來到這裏的幾乎都是罪臣之女,又或者敵國的俘虜,這些人以前錦衣玉食,被人眾星捧月地伺候着,一朝淪落到這裏,自然不肯乖乖配合,於是負責她們的管事們便會採取各種刑罰手段,例如不給飯吃,用針扎,用鞭子抽等手段逼這些世家貴女們低頭。
楚逸塵剛來時也被打過幾次,後來便好了許多,萬幸他是個男人,不像那些女子一樣苦命,只要他好好學習琴技,乖乖為客人表演,便不會被責罰。
這些年,他一直謹小慎微地過着,不讓自己因為琴技太差挨打,也不讓自己的琴技過於突出,引起某些客人的注意,在教坊司,他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樂伎,平日裏獎賞,沒有他,責罵,一般也沒有他。
但這回是躲不過去了,楚逸塵知道不能得罪黃管事,否則下場只會更慘,便緊抿着唇,準備硬受幾鞭,讓對方出氣。
但預想中的鞭打併沒有到來,黃管事拿着竹鞭的手高高舉起,正要揮下時,突然被身後伸來的一隻手牢牢地握住了,那握住他手的人同時還說:“你在做什麼?”
屋中三人同時看向門口,柏空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