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廚房夜話
文會直到傍晚才結束，回到傅府已是戌時四刻。
廖長余給邵秋實在小廚房留了飯食：「你可算是回來了。」
邵秋實草草洗了手，端起飯碗：「你怎麼還沒走？」
「老婆孩子回娘家了，」廖長餘一頓，又道，「我左右無事，專門等着跟你繼續說五娘子的事兒呢！」
邵秋實喝了一口涼得溫溫的牛乳糙米粥，舒了一口氣：「那你快說。」
廖長余清了請嗓子：「五娘子的親事是她自己選的。」
在邵秋實外出的時間裏，廖長余想了許多開口的方式，此時果然第一句話就鎮住了邵秋實：「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五娘子是閨閣貴女，怎麼能自己選親事？」
廖長余很滿意邵秋實的反應：「五娘子雖然養在老夫人的院子裏，在外又有女菩薩的善名，但她到底不是從大太太肚子裏爬出來的，終究只是庶女。而今到了婚配的年紀，老夫人幫她相看的都是杏林世家的郎君，或者富貴商賈的公子，也看讀書人，不過看的是那等子連秀才都沒有中的士子。」
杏林世家的郎君？富貴商賈的公子？連秀才都沒有中的士子？邵秋實雖然甚少出馨園，但也記得：「我記得這次跟五娘子換庚帖的是開州刺史。雖說這位刺史已經二十五歲，比五娘子足足大了十歲，又死了一任夫人，五娘子嫁過去是續弦，但卻是實打實的五品官。」
「要不怎麼說五娘子的親事是她自己選的呢？」
邵秋實的胃口果然被吊了起來：「你快說，詳細說說。」
「先前刺史大人直接找人上門提親，說在街上偶遇了五娘子，一見傾心，特來上門求娶。你也說了，五娘子是一個養在閨閣里的小娘子，怎麼會跟刺史大人偶遇？大夫人雖然惱怒，卻也只當五娘子專程在街上堵了刺史，但既然刺史大人已經上門求親，算是全了兩家的顏面，也就允了。後面老夫人開口，說把五娘子記在大夫人名下，以嫡女的名義嫁給刺史大人，兩家面上好看一些，大夫人也同意了。」
邵秋實連連點頭：「然後呢？」
「日前，大夫人突然知曉，刺史壓根不是在街上遇到的五娘子，而是在迦葉寺。」
「迦葉寺又如何？」
「迦葉寺供奉如來，香火鼎盛，最出名的卻是那裏的湯池。」
湯池，溫泉。只是聽到這樣一個詞，兩世為人的邵秋實已腦補了所有故事。
果然，就聽廖長余道：「五娘子跟刺史大人也不是一面之緣，而是掉進了刺史大人泡湯的湯池。若僅僅是這樣也就罷了，大夫人終究要看在未出閣的娘子們的面上，不能叫五娘子帶累了一姓之名聲。兩人反正已經定親，把五娘子嫁過去，悄摸地把事情遮掩了就是。」
邵秋實點頭：「但我記得你白日裏說五娘子正跪家廟，要不了多久就要送上山絞頭髮當姑子了。」
「迦葉寺的湯池據說有美容養顏的功效，日日都有不少夫人娘子前去泡湯。當日多少人親眼看見五娘子衣衫不整渾身濕漉漉地被刺史大人從湯池裏抱出來，現在事情鬧大了，說什麼的都有。反正娘子們的名聲都叫五娘子給帶累了，大夫人索性就讓她去廟裏當姑子恕罪。」
現在事情鬧大了？事情都過去至少半個月，兩家也定了親，怎麼的忽然就又鬧大了？
邵秋實正疑惑，忽然聽見外面鬧哄起來。
「這麼晚了出了什麼事，」廖長余望出去，見已經暗下來的暮色里星火點點，是部曲僕婦們點着燈籠在找什麼，人聲嘈雜，烏泱泱的，「我出去問問怎麼了。」
「好。」
過了一會兒，廖長余回來了：「五娘子的玉佩丟了，正吩咐了人滿府找呢。」
廖長余出去一會兒的工夫，邵秋實已經幹了半桌子的菜，此時抬頭緩口氣：「玉佩？」
「那可不是普通的玉佩，」廖長余神秘地道，「五娘子之所以能從小養在老夫人院子裏，因為她是銜玉而生。她有女菩薩的美名，也是因為這塊出生時候含在嘴裏的刻有大智發於心的玉佩。」
自打聽說傅五娘的女菩薩之名，邵秋實就覺得奇怪。一個養在閨閣里的小娘子，即便心善，怎麼可能善到被世人稱為女菩薩，現在終於解惑了，原來是因為一塊出生時候銜在嘴裏的玉佩。
「找到了，找到了。」門外忽然傳出呼喊聲。
廖長余鬆了一口氣：「看來是找到玉佩了。」
邵秋實卻皺起眉，那呼喊聲聽得清晰，就在馨園，甚至就在小廚房附近，說明玉佩是在馨園找到的。
馨園在邵秋實來之前，連蚊子蠅蟲都是公的，跟二郎君一母所出的九娘子尚且不會來串門，庶出又養在老夫人院子裏的五娘子就更不會來了，玉佩怎麼會落在這裏？
疑惑間，小廚房的門豁然被推開了，一個十七八歲的美貌女使走進來：「原來躲在這裏，竟連吃食也偷，難怪會做那等子腌臢的齷齪事，果然是品行低劣的賤婢，拿下。」
女使一聲令下，幾個膀大腰圓的僕婦衝上來，扣住邵秋實的手臂往背後一扭，便揪住人往外拖。
「你們這是做什麼？」廖長余滿面驚愕，連連阻止，「住手，快住手。」
女使扭着柳條細腰，滿臉嘲諷：「這賤婢偷了五娘子的玉佩，我們已在她的房間裏搜了出來，人贓並獲，這就押她去見大夫人。你要阻止，莫不是跟她一夥的。」
廖長余的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既是說邵秋實不會偷，也是說他不是同夥：「這當中肯定是有什麼誤會，從良，你這孩子愣着做什麼，快說兩句，辯解一番。」
邵秋實買下發簪煉成法器的第一件事，就是給房間設下了禁制，她如今修為低微，那禁制並不能阻止別人進入房間，只能將進入房間后做的事情紀錄下來，方便邵秋實查看。
出神片刻的空檔，邵秋實已翻閱過房間的禁制，當下並不辯解，任由僕婦押住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