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規矩妥帖的女使
終於跨過門檻，邵秋實跟着前面的女孩子進入院子，沒了院牆阻隔，眼前豁然開朗。
院子不大，卻很雅緻，佈局精巧，裝潢卻大氣莊重，叫人一看就知道是位夫人而不是娘子的院子。
院子站了個一等婆子，白胖臉笑眯眯的，看上去就很和藹：「高嬤嬤留步，我把孩子們帶進去。」
高嬤嬤點頭：「勞煩馮媽媽了，若是有不周到的地方，大夫人面前還請馮媽媽說幾句好話。」
原來這白胖臉便是大夫人跟前最得力的一等婆子馮媽媽，馮媽媽笑笑：「行了，跟我來吧。」
教習嬤嬤留在院子裏，女孩子們跟着馮大娘往裏走，穿過一個門洞，進了個更小但是更雅緻的院子。
廊下，一名***正與兩個小姑娘說話，想來就是傅大夫人、六娘子和九娘子了。
剛剛衝進來的表少爺雲卿和謫仙似的二郎君，就站在旁邊。
「都站在這裏等着，」馮大娘吩咐了，上前向傅大夫人回話，「夫人，人都帶進來了。」
傅大夫人點頭，看向六娘子和九娘子：「丫頭來了，你們要母親給你們選，還是自己選？」
六娘子傅瑩嬌嬌弱弱地一屈膝：「母親目光如炬，女兒遠遠不及，還煩請母親給女兒選。」
傅大夫人微微一笑：「好孩子，你向來性子柔順，母親定為你選個規矩妥帖的人。」
九娘子傅姝卻是一昂頭：「我屋子裏的大丫頭玲瓏已是母親給的了，剩下的一等女使我要自己選。」
「你這孩子，說話這樣霸道，若學得你九姐姐的半分溫婉，我也不至於現在這般操心。」傅大夫人嘴上說著九娘子，眼中卻有藏不住的寵溺。霸道就霸道吧，嫡生的娘子，哪裏需要學那些庶出的低眉順眼？
「姨母，也給我選幾個，」宋雲卿趁機湊到***面前，「倒不非得我自己選，姨母同我選也行，反正姨母是知道我的，我只喜歡那些長得好看的丫頭。」
「倒不非得自己選，就是最好自己選。姨母知道你，就是不自己選，姨母選也得給你選那長得好看的，」傅大夫人失笑，「你這孩子，同姨母說話也這般埋着坑的叫人踩。」
「反正這麼多丫頭呢，表妹這麼小，又是女孩子，也消受不了。」宋雲卿堂而皇之地道。
傅大夫人一愣：「你這孩子真是什麼話都敢說，當著妹妹們呢！」
偏傅姝還好奇得很：「母親，什麼叫我們消受不了？」
傅大夫人是恪守規訓的貴婦人，頓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這次過來，母親竟一個女使都不讓我帶，進進出出都是些小廝，」宋雲卿上去搖傅大夫人的手，他已是十二歲的少年，卻做出一副嬌兒痴纏的樣子，「姨母一向最疼我了，便讓我選幾個丫頭吧。」
傅大夫人無奈扶額：「我可算知道為何你母親鎮日怨怪你祖母偏寵你，你父親卻說慈母多敗兒了。」
生得如珠如玉的出色皮相，又能言善道討巧賣乖，家中哪個長輩頂得住？
「多謝姨母，」宋雲卿聽出傅大夫人話里妥協之意，頓時高興起來，越發顯得一雙星目神采奕奕，「表妹，你們快選，我是表哥，自該讓着你們，讓你們先選，等你們選了就輪到我了。」
傅大夫人失笑，先給傅瑩選貼身丫頭。
一個媽媽在傅大夫人身邊耳語幾句，夫人點頭：「便選她吧。」
「叩謝夫人，」那被選中的女孩子做禮，走到六娘子面前又是一禮，「奴婢雪蘭，見過六娘子。」
「竟選了她，不過是仗着老子娘。」江婷恨得低語。
雖然聲音小，卻還是把唐春香嚇了一跳：「說話小心些。」
似是察覺了江婷的不忿，那女孩子看過來，眼中滿是得意，正是謝雪蘭，江婷的表情越發惱怒了。
謝雪蘭？邵秋實看着那雙眼角上挑有着跋扈的丹鳳眼，雖不如江婷憤憤，卻也十分玩味。仗着老子娘，鎮日在丫頭院子裏作威作福的家生子，這就是夫人給性子柔順的六娘子選的規矩妥帖的女使？
給傅瑩選過貼身丫頭，傅大夫人看向傅姝：「你去選吧。」
「多謝母親。」傅姝便高高興興地從階上跳下去。
「哎喲，九娘子我的小祖宗，小心崴了腳。」馮媽媽似是嚇得驚叫一聲，上前看顧娘子，順勢領着傅姝往院子中的女孩子們中間走。
今日務本苑的女孩子都來了，成列成排的站着，穿着同樣的鵝黃色衫裙，乍看宛如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其實早用平日的成績分了優劣，站位也是按照優等劣等排的。
這樣的站位自然是事先跟夫人院子裏的媽媽們通過氣的，好叫她們知道該將娘子往哪裏引。所以看着是小娘子自己選的，其實也不過是從夫人事先選好的幾個人裏面選而已。
馮媽媽領着傅姝正往幾個既定的人選里走，傅姝的腳步忽而一停：「這是什麼？」
「是洋槐花，」江婷大喜，她戴這串洋槐花本就是想讓娘子看見，如今果然是叫娘子看見了哪能不喜，「啟稟九娘子，洋槐花看着好看，聞着香，還能吃，把花瓣扯掉，花莖這裏，吃起來甜絲絲的。」
「是挺好看的，」傅姝盯着如同一串雪玉鈴鐺般掛在江婷如雲墨發間的洋槐花，「聞着也香……」
「九娘子，」馮媽媽指着一個丫頭，「這個丫頭最會做吃食，你問問她能用洋槐花做些什麼吃的。」
江婷有心多說兩句讓傅姝眼熟自己，被馮媽媽打斷，心裏不忿，卻也不敢造次，癟了癟嘴，閉上了。
傅姝順着馮媽媽的示意看向季月懷：「洋槐花能做蒸糕嗎？」
「能，」季月懷屈膝作禮，她比其他人大兩歲，本就穩重，這一禮也是穩重得很，「不僅能做蒸糕，能炒蛋，能烙餅，還能包餃子。焯過水的洋槐花跟豆腐拌在一起，調上蒜泥鹽巴又香又甜，細膩還爽口。」
傅姝張着嘴，聽得口水都要流出來，她摸了摸嘴角：「那你今天先給我做蒸糕吧，多放糖。」
看着傅姝握住季月懷的手往廊下牽，馮媽媽輕吁一口氣，悄悄地摸了摸額角的冷汗。
邵秋實在務本苑待了十來天，也知道苑裏的嬤嬤對受訓的小丫頭各有偏愛。
高嬤嬤看好季月懷，溫嬤嬤喜歡的卻是李甜杏。jj.br>
先前因為是否告知邵秋實第二天再來上課的拌嘴，李甜杏被溫嬤嬤打了三下戒尺，便有小丫頭猜李甜杏會因此記下過錯，無緣娘子們的一等女使的位子。
不管猜得對或不對，反正如今傅姝在馮媽媽的引導下選了季月懷，顯然是高嬤嬤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