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酒碗
看着強盜打開牢門，許游嘴角掛着微笑，頻頻點頭示意。
少女在旁見他不僅沒有一點驚慌，還搞得跟強盜很是熟絡的模樣，不由翻了白眼，真不知道是該誇他膽子大，還是該罵一句腦子有病。
須臾，六人被帶出地牢，終於聞不到那霉腐氣味，許游深深吸了口新鮮空氣，走在幾人前方，極為自覺的跟在強盜身後。
許游入目所見，山寨建築在月色火光下顯得有些朦朧，又有些陰森。
這處山寨雖然不小，建築也多。
卻大體簡陋毫無氣派。
許游看着一處處，神色剛好露出三分讚賞。
就像一個很是懂禮的客人漫步在主人家。
即使主人家看着並無什麼美感，可是客人仍然做出欣賞姿態。
這是禮貌。
小丫頭走在他身後，臉蛋兒煞白一片，這周圍幾個強盜未免長的過於兇悍。
走的她戰戰兢兢。
在後方四人則表情沉靜，片刻之後，眾人來到一座寬闊建築之前，有二輛板車停在門旁。
兩個車夫掃了一眼板車上完好無損的貨箱，皆微微收縮瞳孔。
隨着強盜走入大廳，一股血腥味便被眾人聞到，與之一同的，還有一股莫名的肉香味。
踩着暗紅色的泥土，幾人被帶到了燃着熊熊火焰的烤架不遠處。
許游目光瞥了下烤架，卻見火焰之上，架着肢體已經殘缺的兩個死人。
烤肉的幾個強盜汗流浹背，時而會撒上一些粗鹽。
許游目光再掃了一下身側，又見兩個頭顱滾在一旁，像破爛了的皮球。
那將死之時的無邊驚恐絕望之意，深深印在了毫無生氣的兩張面龐之上。
只是無人問津。
大廳內眾強盜你一言我一句，顯得頗為嘈雜，有一道聲音很是響亮：
“今天咱們可有酒喝！一會人人有份！哈哈哈！”
許游循聲側目，便見到一臉得色的趙德柱，在那開心的聊着天。
許游目光微微頓住，一息之後，他看向了那張長桌，一道身影映照在他瞳孔之內。
只見一文士裝扮之人手抓着一條半熟的斷腿，正大快朵頤。
那斷腿被他咬了一口，便有未乾的鮮血流溢而出，吞下了一口肉，文士嘴角被血染了一圈。
似乎味道極讓他喜歡，他神色有不少享受之意。
文士吃了一口之後，再狠狠的吃了一大口，旋即拿起酒碗，將酒水灌入腹中。
這大廳內一幕幕場景組合起來，有一種難以言說的荒誕感。
許游嘴角一直有着笑意，小丫頭仍然打着哆嗦，小臉蛋雪白。
另外四人見此先是適應了一陣，隨即神色便有幾分疑惑，心中不解：
身邊就是烤着人肉的火架，長桌上更坐着一個吃人肉的...文士，為什麼這幫強盜好似一點都不在意？
他們只是強盜而已。
怎會如此心大？若是一個兩個膽量大，不害怕這場景也就算了。
可是這裏起碼有六七十人，竟全都笑意吟吟。
總不可能這麼多人，都是膽大無比之人吧？
未免有點反常了。
難不成，他們是被那個文士施了什麼妖術？
或者確實見多了這一幕，所以已經習慣了？
四人對此各有猜測，所思都有所不同。
可是，他們內心有一個看法卻是一致的：
那個坐在椅子上，吃肉不停地文士...
如此詭異，定然是妖！
看來這一趟衛泥山之行沒有白費功夫。
少女腳步輕輕移動，靠近了一些許游，小聲道：“沒想到你看着文弱模樣，膽子還挺大嘛，見到這烤人肉，吃人肉...你似乎並不害怕？我心裏都有點打鼓...”
“我跟你說，這個吃人肉的噁心傢伙，肯定是妖！一會我們降妖時，你們盡量躲我身後！”
許游無動於衷，似乎正盯着長桌上那些菜肴。
少女見他這個模樣，一下子就來了火氣，“行行行！隨你高興！看來你不是不怕，你就是缺根筋而已！”
少女別過頭去不看許游，心裏不停念叨。
‘這傢伙白長了那張臉了，好看是好看，可惜真是個傻子！’
這時，青年瞥了一眼許游，目露不屑之色。
兩個車夫腳步微微后移，隱晦看着文士，目中精光閃閃。
坐在桌旁，文士又吃了好些口帶血的人肉，神色越發滿足，再飲了一碗酒之後，才抬頭看着被押過來的幾人，他手握着被啃的沒多少肉的斷腿，張開滿是血漬的嘴唇，笑道：
“果然是有年輕人！再等小半個時辰，便一併殺了，男女混合著吃，味道最佳，你們一會要好好烤！”
他手上的斷腿，已經被吃的坑坑窪窪，森白的腿骨黏着帶血的碎肉。
在火光下，那點點紅色鮮血更為刺目。
聽到文士的話，正在烤肉的幾個強盜聞言忙不迭點頭應是。
“兄台，你那一桌菜肴一動不動...”
許游忽然開口，恍然道：“啊哈！是在等我過來吧，真是太客氣了，我這就來！”
說著，他腳步輕輕移動，向著長桌走去。
小丫頭哆嗦着身子，緊緊跟着他。
這個瞬間，整個嘈雜的大廳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靜的有些可怕。
所有人都看向了許游，包括那個文士裝扮的二當家。
此刻‘捉妖四人組’心底都是懵的。
敢情這小子一路上那些話不是說著玩玩，真就是來做客的啊？！
這會兒二當家被許遊說的話，弄的思維都停滯了一下，似乎沒能聽明白他話的意思，目光有些茫然。
“站住！”許游身旁的強盜愣了兩息之後終於反應了過來，厲聲道。
更是揮動砍刀，架在了許游脖子上，小丫頭被嚇的一激靈。
許游停下腳步，面色如常，詢問道：“兄台，不是這樣的嗎？”
二當家茫然過後，便覺得新奇的很，別人被虜到這裏，無不哭着喊着求饒，這黑衣小子倒好，居然笑嘻嘻的說想吃菜。
被刀架着脖子，竟也不在怕的。
想了想，二當家哈哈一笑道：
“有趣有趣！我在這裏當家多年，第一次見你這麼有趣的傢伙，你要吃這些菜？來，吃便是了！吃飽了說不定肉的滋味更好些！”
有他這句話，許游身旁那強盜便收起砍刀，不懷好意盯着他。
許游笑了笑，“還得麻煩大哥幫忙鬆綁，還有這丫頭的，不然這樣可沒法喝酒吃菜。”
強盜看了眼二當家，見他樂呵呵點頭，於是着手將許游、小丫頭手肘上的麻繩解去。
大廳內各處都燃着火把，還有那中央一處熊熊火焰，將廳內映照的如同白晝。
許游帶着小丫頭走到長桌前，先是對着一臉新奇的二當家作了個揖，隨後便拿起兩雙筷子，再拿過兩隻瓷碗，一隻倒上一碗酒，一隻給了小丫頭。
盛菜用。
飯前準備完成，他對着小丫頭笑道：“吃，菜不少呢！這兄台真是熱情好客的好人！別忘了謝謝人家！”
小丫頭看着身上臉上沾了不少血跡的二當家，顫聲道：“謝謝...”
‘這可是強盜頭子啊...’小丫頭想到這，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二當家哈哈大笑，看着面前兩人，就像看着兩盤有點特別的...血肉大餐。
因這見所未見的一幕，大廳內不復嘈雜，一眾強盜齊刷刷盯着許游，像是想看看他腦袋裏裝的是什麼，怎就如此膽大？
此時。
少年夾了塊雞腿給了不敢動筷子的小丫頭，轉身看向眾人，舉起酒碗，誠摯道：
“許游以此薄酒，敬諸位。”
眾人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好似有一個個問號，出現在大廳之內。
氣氛略凝滯，一個字：
就很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