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前路崎嶇
作為文科生,歷史是她最拿得出手的一門,在清朝歷史上大名鼎鼎的佟半朝,他的歷史功績就像刻入骨子裏的記憶,即使高考過去多年,佟玉容依舊清晰地記得。
佟國維,滿洲鑲黃旗,孝康章皇后幼弟,孝懿仁皇后及愨慧皇貴妃的生父,康熙的舅舅及岳父,位至一等公,去世之後被雍正帝追贈太傅,謚號端純。
佟玉容腦子忽然炸開,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孝懿仁皇后是佟國維的嫡女,不會就是她吧,回想起孝懿仁皇后的一生,佟玉容一下子癱軟在佟國維的懷裏,緊閉雙眼,久久不能回神。
歷史上的孝懿仁皇后佟佳氏,是康熙的第三任皇后,這康熙帝貌似是有什麼特殊的體制,他的每一任皇后都早逝,而孝懿仁皇后更是在位僅8個小時,而且常年纏綿病榻,唯一的皇八女早殤。
毫不知情的佟國維直勾勾地看着睡熟的女兒,心裏十分滿足。
佟夫人伸出手,打算接過女兒,誰知佟國維直接避開,自己腳步輕緩地走到床前,動作小心翼翼把女兒放在床上,最後還溫柔地替小閨女掖緊了被角。
一系列動作完成後,佟大人緩緩吐出一口氣,看着小閨女酣睡的模樣,嘴角不自覺地微微勾起。
一盞茶之後,房門吱呀一聲被關上,佟玉容猛地睜開眼睛,雙眼無神地盯着青色的床帳,腦子裏胡思亂想。
一會兒是她以後走一步咳三咳的病重模樣,一會兒是她抱着孩童冰涼身軀的悲痛樣子,一會兒是她一年如一日的長夜孤獨時刻,一會兒是她去世宮中嬪妃吃人的嘴臉······.jj.br>
越想越驚心,越想越恐怖,越想越想哭。
古代的設定是男子三妻四妾,女子三從四德·,即使是在滿洲格格地位比較高的清朝,也不免如此,所以小說裏面的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美好夢想是不存在的。
剛剛接受自己成為個婚姻全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古代女子,才過多久就給她這麼大個噩耗,她未來的丈夫是個後宮佳麗三千的康熙大帝,幾百個女人爭奪的唐僧肉,更是有六十多個孩子。老天是不是嫉妒她可以當米蟲生活!
最重要的是,她以後會早逝,年紀輕輕就深埋地底,在她纏綿病榻之時,她老公正在跟別的女子戰鬥,想想都為自己掬一把傷心淚。
幽幽嘆了口氣,佟玉容把錦被一卷,頭埋在被子裏,像只拒絕交流的鴕鳥,把自己封閉在自己的小世界裏,至少她這一生吃喝不愁。
翌日清晨,天際剛剛泛起魚肚白,幾縷光亮艱難地鑽入這繁華的世間。
一聲慘叫劃破天際,響徹整個芙蓉院。
李嬤嬤手忙腳亂地推開佟玉容的房門,腳步匆匆地跑到床邊,快速撩起青色的床帳,看着自家小姐臉色蒼白,滿頭虛汗的可憐模樣,心頭一酸。
一把抱住佟玉容小小的身子,輕聲細語地哄着,“小姐不怕,嬤嬤一直都在,不怕不怕啊。”
而佟玉容怔怔的,驚魂未定,心劇烈跳動着,彷彿下一刻就跳出胸腔似的。
緊緊抱住李嬤嬤,嘴巴微張,話還沒說出口,眼淚先下來了,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嘴裏叫喚着額娘,李嬤嬤揪心地拍着佟玉容的後背,一邊吩咐跟她一起守夜的春燕,“春燕快去春稞院請夫人,說小姐魘住了,在撕心裂肺地哭。”
春燕回了聲是,腳步飛快地往春稞院去了。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佟夫人腳步匆匆地來了,隨之而來的還有佟國維。
哭了良久的佟玉容聲音都沙啞了,眼淚濕了李嬤嬤一大片衣襟,雙手還緊緊地攥着李嬤嬤的衣袖,像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似的。
佟夫人心頭一酸,輕輕握着佟玉容汗濕的小手,溫柔地哄道:“玉容不怕,額娘在這裏,來額娘抱着你。不怕啊。”
許是起了點作用,佟玉容慢慢地放鬆了手上的力道,佟夫人趁機把佟玉容抱在懷裏,溫柔而有節奏地拍着她小小的身子,抱着她慢慢地在房間裏踱步,嘴裏說著好聽的話語。
有了母親的輕哄,佟玉容沙啞的哭聲漸漸停了下來,最終再次陷入沉睡。
小閨女哭得臉色蒼白,微紅的眼尾掛着晶瑩的淚珠,嘴裏嘟囔着,“額娘,阿瑪。”
看得佟國維又心疼又無奈,看着自家夫人輕聲細語地哄着小閨女,眼底生出幾縷心疼,五年來他忙於公務,再加上母親的挑撥,他跟夫人幾乎離心,昨晚還是他五年來第一次留宿青稞院,也是第一次見佟夫人風風火火,連頭髮都沒有梳理,蓬頭垢面地來哄孩子。
他真的虧欠佟玉容母女良多。
見佟夫人哄得差不多,輕聲問道:“玉容經常這般哭鬧嗎?”
佟夫人望着女兒可愛的睡顏,搖頭道:“劉大夫說,玉容受了驚,才這般的,以前她懂事得令人心疼。”
努力壓下心底的酸澀,詢問道:“玉容前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日他一直在宮中當值,昨日一回府就碰到蓮姨娘,才知道佟玉容出事了,但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何事。
佟夫人輕拍的動作微頓,良久才開口道:“我也不知發生了何事,下人來通知時,只見三阿哥把玉容從南蓮池裏救出來,然後經宮裏太醫診治無事後,我就帶着昏迷的玉容回來了。”
聽完佟國維忍不住問:“南蓮池地處偏僻,玉容為何去那裏,還有玉容身邊的丫鬟呢?主子遇險丫鬟卻不在?”
“我那時太着急了,根本無暇顧及。”佟夫人淡淡地說道。
“大嫂呢?那天宴會,是大嫂一同去的呀,她沒有幫襯一把嗎?“佟國維接着問道。
佟夫人依舊不說話,只是淡淡地點頭,失望太多,對佟國維根本不抱希望。
佟國維無話可說,良久地沉默后,”我知道了。“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關門聲。
那映在綠樹叢中的寺院,杏黃色的院牆,青灰色的殿脊,蒼綠色的參天古木,一縷微弱的光線順着綠葉縫隙照入一個幽深的小院,深山萬物,靜得沒有其他聲響,只有鐘磬的餘音,在晨空中縈旋迴盪。
在悠長的鐘聲里,伴隨着濃郁的檀香味,小和尚乖巧地跟隨師父做早課。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心頭髮悶,眼眶酸澀,鼻尖發癢,難受得在蒲團上動來動去。
老和尚身穿樸素禪衣,手裏不緊不慢地轉動着小葉紫檀木佛珠,嘴裏喃喃地念着晦澀難懂的佛經。
耳朵微動,閉緊的雙目彷彿能看到小和尚的小動作似的,開口提醒道:“認真,耐心。”
小和尚立馬像掐住脖子的雞似的,學着老和尚的樣子,嘰里咕嚕地默念。
過了一會,小和尚感覺越來越難受,眼眶酸澀,眼淚不受控制地往下落,越來越說,雙眼像潺潺不絕的泉眼似的,根本控制不住。
喉嚨里不受控制地發出嗚咽聲,老和尚睜開他那雙洞察萬物的眼睛,盯着小和尚,把小和尚盯得頭皮發麻。
聲音不受控制地哽咽,“師父,我,我根本控制不住,眼淚根本停不下來。”
語氣可憐巴巴,臉上的表情更是可憐兮兮的。
老和尚思索一下,伸出那雙骨節分明的手,不緊不慢地推演着。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小和尚眼淚還是停不下來,極力剋制住發出哽咽的聲音,一張玉如的小臉憋得通紅。
似乎遇到什麼阻礙似的,老和尚眉頭緊皺,另一隻手裏的紫檀木佛珠越轉越緊,嘩啦一聲,佛珠落了一地。
“師父?”小和尚詫異地看着滾落一地的佛珠。
天色微亮。禪房裏一片寂靜。
老和尚不可置信,他自認為在佛法上有一番造詣,今日卻突然受阻,淡然的目光幾乎破碎,聲音略帶幾不可察地急色,“明釋,把手伸出來。”
淚流不止的明釋哆哆嗦嗦地伸出白嫩的小手,還以為師父要告誡他,小聲說:“師父,輕點。”
老和尚笑了笑,寡淡的面容突然冒出幾分聖潔,“不怕,為師給你看看手相。”
明釋摸了摸臉上小溪般的淚,吸了吸鼻子,鬆了口氣,小手也不哆嗦了,伸得筆直。
老和尚溫暖乾燥的手握住明釋的指尖,仔細端詳着小和尚的手掌紋路,發現小和尚的掌紋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變化。
前些時日還是富貴一生,萬事順遂的手相,除了父母一事上有所欠缺。
現如今這走向迷離,是他無法探尋的奇異走向,萬事皆有可能,有可能富貴一生,有可能碌碌無為,更有可能年輕殞命。
老和尚眉頭緊皺,連着莫名其妙地眼淚他都無法解答,不禁默念了幾遍清凈咒,方才六根清凈,心如止水。
方一睜眼,就對上小和尚水光蕩漾,滿眼純良的眼神,不禁心頭一軟,不由感嘆,時光飛逝。
想當初明釋還是個體弱多病的小奶娃娃,這一眨眼,就長成了個活蹦亂跳的小皮猴子,其中艱辛,老和尚不由嘆息。
長臂一伸,摸了摸明釋毛茸茸的發頂,“今日早課就到這裏吧,你去找明凈吧,跟你明凈師兄說一聲,為師從今日起閉關不見客。”
終於下課了,小和尚明釋也不管淚流不止的眼睛了,像乳鴿如林似的,飛快地竄出禪房,大喊着明凈師兄。
孩童清脆的聲音回蕩在幽深的古寺內,肅穆的古寺多了幾分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