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死也不簽
沈凝繼而去問一旁的白羽笙,:“老二媳婦兒,你有何看法嗎?”
“回父親的話,我沒有任何的意見,全聽從父親一個人的安排。”
“好,那既然這樣的話,我便沒有什麼話要說,我馬上要離家,你們自己好好在家照顧自己,等我回來吧。”
“是。”
在其他人都準備轉身離開,沈凝卻道:“老二媳婦先留下。”
“好的父親。”
白羽笙乖乖的留在原地,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之後,沈凝說:“你跟我來。”
隨後,沈凝將白羽笙帶到了月靈閣前。
月靈閣這裏一直都沒有人住,說來也是奇怪,其實月靈閣這個院子才算是整座慶王府的正南位置,據說在此之前都是慶王所居住的地方。
可是沈凝並沒有因為要彰顯自己的地位而住在這裏。
白羽笙跟在沈凝的身後,自然是猜測到沈凝心中會怪罪自己,因為自己,因為舅舅,沈宴之才會去豐州那樣危險的地方。
白羽笙低頭說:“爸爸,對不起。一切都是因為我,不然宴之不會去豐州,更不會讓你這樣擔心。”
“那是他作為丈夫應該做的,我不會怪罪你。”
此話讓白羽笙更加不解:“那爸爸您找我……”
“我有事情要跟你交代一下。”
“您說。”
“月靈閣一直都是空院子,宅邸裏面我也沒有特意的讓人去打掃。我離開了之後,這裏一如往常,不需要人來打掃。”
“父親為何不住在這裏?這裏的環境看起來不錯。”她問。
沈凝說:“這裏是慶王住的地方,據說慶王生前曾被皇帝多次謫扁,最後才在這裏鬱鬱而終。做生意是最講究風水的,所以我不太喜歡,覺得陰氣太重,這是其一。還有其二……你跟我過來。”
“是。”
白羽笙乖乖的跟隨着沈凝的後面,沈凝帶着白羽笙來到了月靈閣宅院後身。
後面是個花園,他們徑直往裏走,直到走到了花園盡頭的一顆大樹下,沈凝停下了腳步。
沈凝示意自己的心腹:“挖開。”
“是!”
白羽笙站在一旁,眼睜睜的看着沈凝的心腹低着頭在認認真真的鏟土。
不久,挖出來了一個大坑,白羽笙看着底下埋着的應該是個棕色的皮箱子。
“爸爸,您是想要讓我為您保管些什麼東西嗎?”
沈凝說:“不是讓你保管,是讓你知道這下面埋着些什麼,以防萬一。”
“哦?”白羽笙猜測,這裏面應該是金條一類的東西,沈凝應該是怕自己不在家這段時間有什麼變故。
眼看着挖到了底,沈凝將箱子拎了出來,並且打開,打開箱子的那一刻,白羽笙驚呆了……
竟然是槍……
“爸爸,這是?”
白羽笙不明白沈凝這是什麼意思,甚至不理解沈凝為何要在這個地方藏這麼多的槍。
沈凝仔細並且耐心的對她解釋:“如今社會動蕩不安,防不勝防。如果不在家中備一些趁手的玩意兒,我心裏也會不安。這些一共是二十把,你且心裏有些數,倘若真的遇上了什麼意外的事,或者說在我離開津海的這段時間裏,這裏發生了突變,這些東西可能會幫到你們。”
“爸爸,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但這些槍的存在我是否要告知其他家人?”
“不要告知任何人,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之所以會只告訴你一個人,就是不想讓其他的人知道,免得會節外生枝。”
“好的,爸爸。”
“我把這些交給你,證明我信任你。你們幾個人在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裏能不能撐起這個家,就看你們的本事了。”
“爸爸,我不會讓您失望的。”
“你只需要記住一句話,不到最緊要的關頭,不要去動這些槍,因為這是你們唯一能夠防身與反擊的武器,更不要讓任何人進入月靈閣,你能做到嗎?”
“我能。”
白羽笙在這一刻才清楚的見到了那個曾經縱橫商界,叱吒風雲的沈老爺子。
關鍵時刻,沈凝一直都是沈家的大家長,舉足輕重的作用,以往的事情並非是他真的糊塗,而是不想明白罷了。
這些槍足以保護沈家的一切。即便真的會有變故,那麼他們也有了與敵人抗衡並反擊的機會。
沈凝把事情交代完了之後便離開了。
現如今,兩個可以支撐沈家的男人都不在家,再加上父親剛剛交代給自己的那些話,白羽笙覺得自己的身上的擔子越發沉重了。
沈家現在就像是個華麗麗的空殼子。
眼看着半個多月過去了,白羽笙除了每天等電話以外,沒有任何的事情可做。
可是這半個多月以來,電話就沒響過。
白羽笙時時刻刻的勸告自己,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她總不希望電話響起來,電話那端的聲音卻不是他。
天氣逐漸的在轉暖,就快要到陽春三月。可各地的戰事卻依然沒有平息,反而越來越嚴重。
就在昨天,津海被日軍的飛機空襲,好幾處主要的碼頭均被炸毀。那種毀天滅地的爆炸聲,嚇得白羽笙一夜都沒睡着覺。
世人皆知,日軍轟炸碼頭的最主要目的就是在給英國人示威,如果英國人肯識相與之合作的話,那麼將是如虎添翼般的組合。
英國人不會放棄這樣的機會。
白羽笙心裏明白,天下就要大亂了。再過不久,屍橫遍野,生靈塗炭,家破人亡。
黎民百姓就快要成為戰爭的犧牲品。
到了五個月,白羽笙肚子裏的孩子長得飛快,不像最初那樣不顯懷。
剛好,她又是瘦骨架的女人,天生吃不胖。肚子變大了許多,可是身子卻還如從前那樣纖細。
正因如此,白羽笙才五個月就覺得累,走起路來也不太舒服。
青荷總是讓營養師換着樣給白羽笙補充營養,可是效果不佳。
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體質到了白羽笙這裏,才讓她知道了孕期偏瘦是一件多麼痛苦難受的事情。
白羽笙沒事兒的時候就摸着自己已經大了不少的肚子,整日的與那孩子說話,一起為沈宴之禱告平安。
白羽笙想好了,不管怎樣她都要生下這個孩子。
這樣安穩平靜的日子終將過去,那日沈府外的一聲槍響是這場浩劫的開端。
槍聲很突然,讓沈家的人一度以為是日軍打進來了。
大批的人馬闖入到了沈家,有洋人,有中國人,還有日本人。
朱麗千跟隨在租界的最高指揮官索恩的身後,儼然成為了索恩的新副手。
索恩,就是卡莉達二婚的英國丈夫。
“你們為什麼擅闖沈府!還有沒有王法了?”沈易庭作為家中唯一的男人,首當其衝的衝上前面,意圖去保護沈家人。
朱麗千讓人將他拖走,他們的目標顯然又是白羽笙。
這樣大的陣仗,白羽笙躲也躲不過去。
“你們來沈家做什麼?我知道各位應該不會這麼衝動,直接抄了沈家吧。”白羽笙從容的面對着這些豺狼虎豹,處變不驚。
索恩領導似的指示朱麗千,朱麗千馬上會意,對白羽笙說:“沈太太,您先別激動。我們這些人在,肯定不會欺負你這個女人家,那就太不地道了。但是我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上次你給我的好消息我還沒有完全消化掉,怎麼又來好消息了?”
“這是自然。我們剛剛得到了消息,您的丈夫,還有您的舅舅已經一同喪命在了豐州了。我們的目的已然達成,自然是要來向您彙報一下。”
聽到了這個消息的那瞬間,白羽笙腿軟了一下,要不是莫煙寧在一旁扶得及時,白羽笙差點就摔了。
白羽笙心裏知道朱麗千的話可信度極其的低,但在聽到的那一瞬,白羽笙如同五雷轟頂,萬蟻噬心般的難受。
沈宴之這麼久都不給她一個準確的消息,確實也讓她極度的心慌。
“你們憑什麼說我二哥死了,證據呢?你們說死了就死了?”沈易庭怒吼着。
沈家人的情緒越發失控,朱麗千的心情就越發愉悅,面帶笑容的繼續說著:“你們可以不相信,但是你且看看人到底還能不能回來。”
“就算他死了又怎麼樣,你們想要幹什麼?”白羽笙想知道這些人的最終目的。
這麼大的陣仗,絕對不會只是為了告知自己沈宴之的死訊這麼簡單。
此時,朱麗千用眼神向她的主人請示了一下,隨後將索恩準備的文件拿給白羽笙看,又怕白羽笙看不懂英文,特意在一旁解釋。
“是這樣的,現在沈宴之已經死了。他名下的所有地產,礦產,財產應該全部收回,由我們代為管理。”
“憑什麼?”白羽笙問。
“第一,沈宴之是之前我們英國人成立的商會會長,條例上就有這一條規定,如果沈宴之發生任何意外,我們是有權利將他的遺產沖公,成為英國的公有資產。”
莫煙寧此時打斷了朱麗千說的胡話,諷刺道:“首先,二哥死沒死還未嘗可知,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僅僅聽你們的一面之詞就要我們去相信,這太荒唐了吧。其次,我二哥又不是沒有家室,而且我二嫂身懷有孕,這遺產再怎麼輪也輪不到你們口中所謂的充公吧?”
莫煙寧說的話很強硬,但是他們幾個人根本就不是洋人的對手。
朱麗千笑呵呵的說:“這也是我要說的第二點,如果沈宴之沒有留下任何遺囑說要把自己所有的遺產全都留給自己的妻子,那就沒辦法了。而且,肚子裏的孩子並不算是完整的生命體,在醫學上只能算作是細胞,所以更不作數。”
白羽笙保持沉默,任憑他們欺負自己這個婦人家卻不反擊。
她知道自己的處境,更加知道這些人的狼子野心。
趁着沈宴之不在,為他編造一個死亡的假象,對她這個妻子威逼利誘,妄圖與日本人一起私吞沈宴之的財產。
如果他們就只是貪心的話,白羽笙尚可選擇破大財免大災,可現在的情況呢?
沈宴之的錢就要落入到洋人手裏,換成長槍大炮,最終打在自己的國土上,打在國人的血肉之軀上。
許久過後,白羽笙終於發話了:“既然你們已經認定沈宴之死了,那麼人死如燈滅,什麼都是你們說了算,又何必弄出這麼大的陣仗,來了這麼多國際友人來沈家呢?就是為了告訴我一聲嗎?”白羽笙整個人顯得不屑一顧。
這時,索恩將一張紙交給了白羽笙,碧色的眼眸與白羽笙對視着,並且對白羽笙命令:“這是死亡確認通知單,請沈太太簽上自己的名字。”
“只要我簽了,你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吞噬他的財產了,對嗎?”
沒人回答白羽笙這個問題。
白羽笙明白得很,只要自己簽了字,這世界上就沒有沈宴之這個人,無論他是生是死……
隨後,白羽笙奮力的一把將那張紙扔在了人堆兒里,並且無所畏懼,鏗鏘有力的對這些人說:“我告訴你,你們若覺得他死了,這是你們的事情,跟我無關。但我不認為我的丈夫已經死了,所以這張紙我就算是死也不會簽。”
但凡這一步可以省下,這些人也不會大動干戈的前來走一趟。
所以說,白羽笙知道自己的簽字很重要。
白羽笙可不是塊好啃的石頭,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日本人憎恨的看着這個中國女人,對索恩說:“直接讓沈宴之沒有妻子就行了。”
這句話還可以再直白一點……
“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不要怪我們不客氣了,一屍兩命的罪孽看來我是非要承擔不可了。”索恩親自舉槍,瞄準了站在不遠處的白羽笙,威脅道:“我再最後給你一次機會,你到底是簽,還是不簽。”
都已經到了這副田地,白羽笙又怎會低頭。
對於白羽笙來說,為他守護住一切和自己的命相比,當然是前者更加重要。
就像是沈宴之也會為了自己去以身涉險一樣……
白羽笙也曾多次遊走在死亡的邊緣,但她往往都會心有不甘,唯獨這一次,白羽笙心甘情願。
白羽笙的櫻唇微勾,坦然面對:“就不簽。”
“去死吧。”
這時,一個清朗雄壯,中氣十足的男人聲音在後面喊着:“我看誰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