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石門的背後

夕陽的惡夢從山頭rì落時開始了！冷瑟的寒風裏不知從何處攜來些撲鼻的腥味，淡雅清幽的竹林忽然間被蒙上層薄薄的紅紗，掩蓋了青油，多出了yīn森。"

雲音，怎麼了？"

楊子俊一見雲音神sè不對，剛剛還喜笑顏開，這刻襯着夕陽看去，整個面孔cháo紅如血，yīn冷恐怖。他伸手驚疑輕晃了下她的身體。雲音漠然無情轉過頭，那是一雙怎樣的眼！水靈的眼眸如同被澆灌上了鮮血，看不清瞳孔。她緩緩站起身，面無表情地看着西方映紅天際的晚霞，抬步走去。竹橋上熟悉的咯吱聲被輕輕地奏起，可卻完全沒了白rì動聽的旋律，亂了節奏，還是亂了心境？楊子俊內心也開始燥熱，昨rì那種痛苦難忍的感覺彷彿是颶風攪動平和的心境，紅流從他的眼角一點點向內侵蝕，想要埋沒他的理xìng。"

可惡！"

他低吼掙扎，可身體不受控制站起，順着雲音的步伐，一步步跟了上去。竹橋上此起彼伏的咯吱聲，沉悶乏響，如人悲泣哀叫，隨着腳步的遠行而逐漸無聲。無力擺脫那種襲上心頭的怒火，楊子俊腦中清明模糊，消失。在最後的一剎那他看到竹葉突然枯黃凋零，曲徑通幽的鵝卵小路明明來時曲長，可這時為何瞬間便走出了竹林？為什麼？疑問只存在片刻，鋪天蓋地的紅霞像火焰焚燒這片天空，焚燒了他所有思考的能力。緊緊跟在雲音身後，向西邊晚霞最盛處走近。不多會他們沿着羊腸小道，左轉右轉出現一座巨大古堡前，而這時古堡前方早已人山人海，被圍的水泄不通。每個人的表情都是木然無神，嘴裏發出"

餓，餓，"

怪叫。在夕陽來臨前，那些偷生人想用各種方式讓自己走在隊伍的最後。神智清明的時候他們擊昏自己，或綁縛身體，無所不用其極，可所有煞費苦心的想法也都是夢幻泡影，僅僅是祈禱着在睜眼那瞬間還可以看到明rì的朝陽。昏了，也會醒來。捆綁自己的人也會掙扎，當擦破皮膚流出鮮血，血腥會勾起所有人的瘋狂和嗜血，那麼等待他便是被吞食。楊子俊站在隊伍前端，因昨rì剛入丘澤國，詛咒的力量他還能對抗，可如今怕是凶多吉少。忽地，所有人心裏響起了嘹亮聲號，充滿威嚴和不可抗拒的力量。"

把你們的雙手舉手，獻出你們的生命，這樣你們才能擺脫塵世的醜惡來到聖潔的天堂！"

所有人高高舉手，做手捧rì月的姿勢，虔誠膜拜，和楊子俊第一次看到的一模一樣。古堡上憑空生出一條潔白的長紗，迎着夕陽的晚風飄舞。石門也終於露出一道縫隙，隨着慢慢殷紅的天幕逐漸被推開，白紗從古堡上悠然飄下，緊接着便飛進古堡中，一團紅光猛然衝出，直接籠罩着人群，如此狀態維持片刻，紅光斂入石門中，待到石門關上時，所有人才從剛剛狀態中慢慢恢復神智。同樣少了一部分人，人們也都見怪不怪，但內心始終無法釋懷。有低頭啜泣、有出言安慰、有唉聲嘆氣，總之在夜sè來臨的時候也慢慢散開，最後只剩下還籠罩在血腥的古堡一直矗立在那。它是向人們索要生命的惡鬼，可它同樣不也能讓人們在末rì來臨看清了根本……被紅光收去的人中，楊子俊赫然便在其列，他倒是沒想到自己居然會以這種方式進了古堡，當然他自然是不能看清這裏一切。和詭異的紅光截然不同的場景，這裏鳥語花香，綠草如茵，彩蝶輕飛，還有孩童拿着兜網歡悅捕捉。他所有的神智全部恢復，可剛想開口說話，突然發現只能"

嘰，嘰。"

叫嚷。他抬起自己的雙手，放在眼前一看。手臂上長着長長的灰黃sè的毛，再轉身看看下身同樣是遮蓋身體的長毛。"

快看，那裏有一隻猴子快把它抓住！"

幾個胖嘟嘟的小孩興奮地喊道，然後朝向猴子地方跑來。"

猴子？我怎麼成猴子了！"

楊子俊一陣疑惑，剛想跨出兩步，卻步伐不暢，險些跌倒，這才忘了他如今已經不是個人，而是一個……猴子！他穩穩身形，思維也變得有些滯障，隱隱中突然腦海里閃出這樣一個畫面:異石吸靈氣，rì月星交替。蒼蒼歲月去，靈猴震天驚。佛號通亘古，又現遮手印。五行山壓頂，zìyóu湮遠今。"

難道這是夢！"

楊子俊瞪着猴眼，向天空看去，長空如洗，湛藍清澈，雲若絲若棉，哪裏來的遮天大手印，又何來的佛號，何來的五行山！"

猴子耶，快看看！"

在楊子俊思索的時候，他的周圍已經圍着幾個孩子，滿臉好奇地討論。終於，其中一個光頭小胖子，伸出肉肉的小手在楊子俊身上猛的一拽。"

嘰，嘰！"

楊子俊本想"

哎呦"

一聲，可話出口就變成了這種猴語，他在原地用力蹦噠兩下，咧開苦嘴叫喚兩聲。旁邊的孩子一看以為這猴子發怒了，趕忙四散跑開，剛剛拔毛的小胖子嚇得頓時癱坐地上，淚花在眼圈裏來回打轉。楊子俊想上前安慰下，一個着急步子急速向前連邁，猴步不適，頓時軲轆下滾在地上打了幾個滾。滑稽而又巧合的表演斗得散去孩子嘿嘿笑着，小胖子也止住了哭聲樂呵呵地抹去淚水。不知何時，孩子們的身後站着個美麗動人的女子，一身白衣勝雪，脖頸飄動一縷白紗。這人正是那和楊子俊出現在古堡前的神秘女子！楊子俊自然識得這古怪的女子，猴眼轉了兩下，頗為焦急地"

嘰，嘰！"

亂叫，四肢齊舞，看起來像一隻瘋狂的猴子。只是任憑他叫破嗓子，那女子也不看上一眼，只顧逗樂幾個小孩。"

韻雲姐姐，那個猴子蠻好玩的！"

小胖子輕輕拽拽女子手，指着在那手舞足蹈的楊子俊，嘿笑道。"

小山要是喜歡，姐姐就讓那猴子天天陪你玩，好不好？"

女子捏捏小胖子肥嘟嘟的臉蛋，笑容綻放，隨和親切。"

韻雲，好熟悉的名字？在哪聽過，她叫韻雲，到底在哪聽過？"

楊子俊撓撓猴頭，冥思苦想這個名字到底在哪被人叫過，想了許久，頭腦便傳出脹脹的感覺，眼裏開始放起金星，昏暈難忍。"

可惡，這種感覺好難受！"

做慣人類，突然間生活像是給他開了天大的玩笑，讓他變成了猴子，小小的腦袋不再那麼發達，海量的信息和過度的思考，這腦袋瓜子就抗議。楊子俊猛力拍拍猴頭，只有在內心暗自發泄。"

算了吧，這小猴子也想找他的同伴玩呢！我不會那麼自私的！"

小山搖搖頭，最終還是放棄想要霸佔的想法。韻雲聽到小山的話，神sè稍稍一暗，她瞟了眼不遠處的猴子，美目轉動兩下，不知又在思索什麼？她佇立原地突兀地沉默，沒有言語。又抬頭看看無邊無際的天空，讓人的心情為之舒暢。過了半晌，這才自問道:"

人是自私的嗎？我自私嗎？"

忽地，晴朗地天空暗下了許多，而周圍獐鹿，燕雀，四下慌亂逃跑，沒了先前恬靜的景象。風聲嘯嘯，寒意陣陣，地上青草如波浪般向外推行，天地一片肅殺！韻雲若有所思地看着天空，伸出秀腕護住幾個孩子，黛眉輕皺，隨即薄怒道:"

誰在這裝神弄鬼！"

虛空昏黑，如絲雲朵匯聚急行，彷彿一場驟雨來臨的前兆。韻雲又怒哼一聲，半空之上這才顯出一個人的身形。"

那是！"

楊子俊內心激蕩，死死盯着宛如幽靈鬼魂盪在空中，好不真切。這人影赫然便是那小屋內，形若槁木的老嫗，唯一不同是她本來瞎掉的雙眼如今已經睜開，那眼中含着疲倦滄桑。"

原來是你！"

韻雲詫異道，單手一揮把背後的孩子忽然間給揮的無影無蹤，目不斜視看着天空。老嫗唉嘆一聲，從空中慢慢降下身子，落在楊子俊跟前，對他微微一笑，乾癟的臉上頓時堆滿褶子，彷彿在訴說過往的酸甜苦辣事。"

小兄弟，還好嗎？"

什麼？她能認出我來！"

楊子俊心驚，當下又"

嘰，嘰"

說了兩句，這等猴語誰又能聽懂！老嫗輕輕點點頭，目光移向韻雲，苦澀笑道:"

韻雲姑娘，已經夠了，真的夠了，如今這麼多人已經死去，你為何還放不下？"

韻雲不為所動，秀美的臉頰閃過蔑笑，道:"

你沒有說這句話的權力，我落的如此地步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我承認，可我相信你本xìng善良，既然你肯放過我身後的小兄弟，為何卻永遠不肯放過你自己！"

我都成猴子了，還放過我？"

楊子俊也能猜到如今自己這番模樣看來和對面美若天仙的韻雲脫不了干係，不由心中一怒，在原地揮舞手爪。"

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