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命中的雲音

古堡前，一處荒廢的小屋裏，破舊的油燈散着微弱的光暈。昏黃的小屋只有一張殘破的桌子，上邊佈滿了灰塵，周圍是幾把閑置的木椅像是在等待什麼？風從無門的開口處灌進，揚起桌上灰塵。"

咳，咳。"

在一處僻靜拐角里，躺了個面容槁木的老嫗，她睡在那若是沒有聲音發出，或許很容易把她誤當成已經死去的乾屍。"

你是誰？為什麼要把我帶到這裏？"

門外楊子俊望着她的纖細背影，彷彿天降仙子不沾塵世的俗氣，疑惑道。那女子也不回頭，柔如細絲的聲音，聽着讓人骨頭酥麻，道:"

不用管我是誰？你知道你是誰嗎？"

楊子俊顯然對這種啞謎的事情沒有多大興趣，直接道:"

我叫楊子俊。"

楊子俊。"

女子在嘴邊回味下，提步走進小屋內，向那拐角處老嫗看了一眼，也沒理會。徑直走到一旁椅子上，也不擦拭便直接坐了下來。楊子俊臉上肌肉抽搐下，看着佈滿灰塵的椅子，又看了看氣定神閑的美麗女子那身如雪的白衣，卻怎麼也沒料到她會直接就坐了下去。"

我好看嗎？"

女子突然捂嘴一笑，當真勾人魂魄。楊子俊抿抿髮乾的嘴唇，心中對着女子更是揣摩不透，"

莫不是她真的是仙子，我先探探她，若是的話，我正想學習仙法，套點近乎，也好讓她指點明路。"

思緒轉過，他一番思量，趕忙也就勢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喜笑顏開，道:"

姐姐，確實美勝天仙。"

豈料那女子聽到，並沒有喜sè。"

咳，咳。"

不起眼的角落裏又響起兩聲咳嗽。"

什麼人？"

楊子俊猛然從椅子上蹦了起來，適才進來並沒看看這破財爛屋的環境。如今一看那幽黑的角落裏，蜷躺着一個苟延殘喘的老嫗。蓬亂的髒髮夾帶枯黃的野草，她緊緊閉上凹陷的雙眼，眉骨凸出，皮包骨頭。風又從夾縫中吹來，她瑟瑟發抖，蜷蜷身子。"

沒用的，她聽不見，看不到的。"

女子只是靜靜坐在那，目光里只有那黑暗的虛空。楊子俊內心疑惑，若是仙子豈會沒有憐憫眾生的心，她言語舉動體現出漠不關心。"

她到底是什麼人？肯定不是凡人！"

心裏這般想着。身體卻站了起來，向那老嫗走去，邊走邊脫下身上的麻衣，然後輕輕為她蓋上。女子的目光也從黑暗中移來，饒有興趣的注視楊子俊的一舉一動，她用手輕輕掠起額前的青絲置在耳後，顯得優雅端莊。卻是不知為何她的心沒有善良？老嫗感覺到身上的麻衣，她從枯草中伸出顫巍的雙手，順着麻衣摸到了一雙手。"

謝謝你，小兄弟！"

老嫗裂開死皮懸吊的雙唇，蒼老無力的聲音從發黃的牙齒里緩緩流出，似乎每說一個字她都用了千般氣力。楊子俊驚愕道:"

你怎麼知道我是少年？"

話一出口才意識到原來這老嫗根本聽不到他的話，又怎麼回答他呢？寒風變得又大了幾分，桌子居然被吹刮地吱吱作響，滿屋揚起灰塵。老嫗又咳嗽了幾聲……"

小兄弟，快快離開這裏吧，這裏不是善地，是一片被永世詛咒的地獄。"

老嫗伸手把蓋在身上的麻衣拿了起來，乾枯的雙手沿着楊子俊手臂摸了下，把麻衣塞在他的懷裏，淡笑道:"

小兄弟你是個好人。"

她又咳了兩聲，乾枯的身架在這咳嗽帶動下似乎隨時想要散開。她張張嘴，想說些什麼？可又收了回來，神情里透着深深倦意。不知她是倦了這行屍走肉的生活？還是其他呢？歇息了片刻，她勉強開口，道:"

夜裏冷，我不過是個快要死去的人不需要這衣服，你快快去吧！不然明rì夕陽來了，恐怕……算了，快去吧！"

女子美目突然出現了點異樣神采，看着停在半空手拿麻衣的雙手，嘴唇動動，然後又偏頭望着門外的墨sè夜空。"

咳，咳，沒有留戀，我又何必再去苟活，生死如此，我也該離去了。韻雲姑娘，真的對不起，希望你能快快放下吧！"

聲音帶着對自己深深的譴責，不知道她這句話又在對誰說？話音落下，她那雙手又重新掩埋在了野草里，凹陷的雙眼滲出淚水，潤濕了發乾唇角，然後離開了人世……那女子對老嫗死去提不起來任何興趣，唯有在說到"

韻雲"

二字，她修長的雙手微微動了下。"

老人家，老人家！"

楊子俊連續喊了兩聲，情急之下，他又忘了她肯本聽不到。夜風習習，似乎又比剛才強了點。縫隙里嗚嗚響着風聲，猶如人在啼哭。楊子俊用枯草掩埋了屍體，一聲不吭走出房屋。如今夜sè沉沉，像一座無形大山壓在身上透不過氣來。"

怎麼這就走了。"

那女子在身後輕笑，完全沒有因為老嫗的死亡而影響她半點的情緒。楊子俊頭也不回，駐下腳步，冷漠道:"

你不過是個用外表包裝的毒婦，和你待在在一起，我怕髒了自己。"

哦！"

那女子沒想到楊子俊突然用惡言傷人，不過卻並未生氣，還是那番雲淡風輕的模樣，道:"

你為何這樣說我？"

不為什麼？"

楊子俊冷冷道。"

楊子俊，是不是因為我無視了那老婆。"

楊子俊沒有說話，佇立原地沒有再走。"

世界之大，一rì之間可以死多少人？你能說清嗎？你覺得我是毒婦，因為我無動於衷。你悲傷那是因為你看到了，你看不到地方有太多太多，若是每死一人你都這樣，那麼你活在這世上豈不很累！"

女子的富有磁xìng的聲音如同魔咒響起，讓楊子俊的內心久久不安，他不停地反問自己:"

她說的對嗎？"

不知想了多久，只是夜sè漸漸被撥開，石雕的身體終於動了動，淡淡道:"

因為我看到了！"

說完也不回頭繼續向前走自己的路……那女子一直陪楊子俊站着，看見逐漸遠去的背影。又回身看看破舊的小屋，屈指一彈，頓時火光衝天，整個夜空被火焰點亮，一身若雪的白衣和荔嫩的皮膚被映襯地發紅。她冷笑一聲:"

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原諒你們，你們都該死，通通該死，我就是要詛咒，永世的詛咒。"

火光里這句怨毒的話隨着紛飛的細灰盪開，而那女子也白光一閃消失在了原地。楊子俊走的很遠，感覺到身後有些異樣，轉身一看，古堡前火光盛盛。也沒有理會，自語道:"

人間冷暖情！"

丘澤國，人私心，紅塵可戀，可憐無辜人！"

救命啊，你們放開我！"

什麼聲音？"

楊子俊順着聲音在街道里轉了幾圈，突然看見不起眼的拐角里，一夥流氓正在調戲少女。"

放開那女孩！"

楊子俊怒喝，頓時化作疾風趕去，三拳兩腳把流氓打的滿地找牙，驚恐逃走。"

你沒事吧？"

楊子俊關心道，說完把麻衣脫了下來，披在神sè惶恐的少女身上。少女生的一雙水靈烏黑大眼，格外有神。雖然此刻顯得狼狽不堪，可那模樣稚嫩青澀里透着難掩的嬌美。"

你叫什麼名字？"

楊子俊含笑問道。少女似乎有些羞意，把頭低下，輕綿的聲音里含帶了點嫩味，道:"

雲音！"

第一次和同等大的女孩打交道，楊子俊也有點不太適應，他輕輕蹭蹭鼻尖，道:"

沒事了，我送你回家！"

家！"

一聽這個字眼，雲音被撫平的情緒又再度起伏，她蓬亂的髮絲把那張不知什麼表情的臉蛋掩蓋，只能聽到嗚嗚聲音發出。"

我沒有家了，爹娘都死了，我沒有家了。"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我現在也沒有家，我也找不到我爹娘了！你別哭了！"

楊子俊亂了陣腳，果然少女的哭聲連他也抵禦不了。不知道要怎麼安慰她，只是在那忙不跌地道歉認錯。過了半晌，天sè已經逐漸亮開，太陽又再度探出腦袋。如今有多少人已經害怕了，害怕了清晨，害怕了黃昏……雲音也終於不再哭泣，她抬起頭，看看眼前在她面前不知所措的英俊少年，噗嗤笑了出來。"

我哪裏不對了？"

楊子俊被這表情豐富的雲音弄得無所適從，左右看看自己是不是有什麼不雅觀的地方，可看了許久依舊沒有發現什麼？"

沒有什麼地方，只是感覺你人真的很好，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雲音用手慢慢捋順錯亂的髮絲，笑道。楊子俊內心吐了口氣，輕笑道:"

我叫楊子俊！"

雲音突然又暗下了臉sè，隱隱水靈眼中又有淚光閃現。"

你又怎麼了？是不是我又說錯什麼話了？"

楊子俊一見雲音臉sè不對，又恐自己冒犯，手在臉上抓了抓，急聲道。雲音吸了兩下鼻子，傷心道:"

我如今無家可歸，我害怕哪天又被人欺負，你又不在，不能保護我了！"

楊子俊一聽，以為什麼大事，於是他大拍胸脯，義正言辭道:"

我以為什麼大事呢！以後你就跟着我，我保護你就是了！"

一聽這話，雲音破涕為笑，道:"

真的嗎？你會一直保護我！"

楊子俊手掌單立對天，正sè道:"

我發誓！"

太好了，以後我就一直跟在你身邊，讓你保護我。"

雲音興奮地拱進了楊子俊的懷裏，緊緊抱住他。楊子俊臉上頓時火熱，心頭若小鹿亂撞，他自己似乎都能聽到心臟跳動的聲音。“這少女怎麼直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