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張承徽
等竹枝進來,南殊已經從梳妝枱上起身,收拾好正要去給太子妃請安。
「太醫走了?」南殊往後看了眼,竹枝跟在身後點着頭道:「奴婢聽小主的吩咐,派人悄悄跟了上去,那太醫果然正往長秀宮的方向走。」
朱太醫被殿下嚇了一通,如今只怕是熱鍋上的螞蟻,着急忙慌得正要去給趙良媛稟報去。
「派人隨時盯着,千萬不可讓人隨意逃脫了。」
南殊眼眸里一片冰冷,她要的不只是朱太醫,她還要抓住她背後的趙良媛。
趙良媛既然敢出手,就不可能不留下破綻。
「走吧。」南殊垂着眼,趕忙往前走去:「請安快遲到了。」只她剛走兩步,□□就是一軟。
南殊一個踉蹌,膝蓋一彎差點兒跪在地上。
「小主——」兩人立即出聲。
竹青靠得近些趕忙伸出手去扶她,南殊紅着臉,撐着竹青的手漸漸起來了。
「小主要不我們還是別去了吧。」竹青道:「殿下一早吩咐過,讓您今日不必去請安。」
南殊站在原地,等雙腿之間那股虛軟感過去后這才開口。她咳嗽了一聲面色有些異樣,卻還是道:「走吧。」
殿下昨日頭一回來瓊玉樓她就敢不去請安,這讓太子妃如何想?
太子給她告假是體惜,她要是敢真的不去,那就是順桿往上爬,不給太子妃臉面。
這深宮裏最忌諱的便是恃寵生嬌,得意忘形。
到了廣陽宮,南殊倒是沒遲。只是今日太子妃起得格外早些,南殊到的時候她正在和一邊的榮側妃說話。
太子妃穿着寶藍色的金縷裙,頭頂戴着沉甸甸的翡翠。容貌自然是好看的,只是打扮的卻是有些過於端莊。
畢竟她作為第二任太子妃入的東宮,滿打滿算今年才十九歲,正是年輕。
此時與榮側妃坐在一起,容貌自是勝了一籌。可那股莊嚴的氣質卻到底還是差了些。
而榮側妃依舊還是如此,一襲淡墨裙,簡約又端莊。此時微微側着身跟太子妃說話,一顰一笑都帶着歲月沉澱過後的美。
她是東宮中資歷最深的妃嬪,據說前太子妃入東宮前,她就已經在了。
這麼多年過去一直陪在殿下身側,如今整個東宮裏,除了太子妃之外,榮側妃地位是最尊貴的,離太子妃只有一步之遙。
此時她不知說了什麼,太子妃滿意的笑了笑。眼睛一轉,恰好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南殊。
「殊昭訓。」太子妃只覺得眼前恍惚了片刻,眼中的笑意越發大了。
她招着手讓南殊上前,仔仔細細看了眼,這才笑道:「殊昭訓一來,本宮這屋子都顯得蓬蓽生輝了。」
這話自然是打趣兒,只是聽見太子妃親口誇讚,到底還是惹的下首坐着的人面色不怎麼好看。
這半個月來,南殊一來請安也極少有人與她說話,基本無人搭理她。
一來她宮女出身,如今卻能和她們一起成為太子妃嬪。她們那些家族出身的小姐們面色自然不會好看。
再來,哪怕她們不承認,殊昭訓這張臉也生的太美,跟她站在一起那就是綠色襯紅花。
誰也不想甘當陪襯,自然無人搭理她。南殊倒也樂個清閑,坐在後面安安靜靜地從不輕易開口。
此時站在太子妃面前,聽了這話立即紅了臉。俏生生的臉上帶着幾分惶恐:「嬪妾不敢,是娘娘抬舉嬪妾了。」
她那張臉是生的漂亮,卻又一副擔心受怕的忐忑模樣。畢竟是宮女出身,哪怕是受了殿下的恩寵,膽子眼界這些也不是輕易就能改變的。
太子妃眼裏帶着幾分憐惜,說話更加溫和了幾分:「今日一早殿下就派了人來說你身子不適給你告了假,你怎麼還是過來了。」
殿下這段時日忙着祭祖的事,十來日沒入後宮。這一去就是瓊玉樓,誰不知曉?
昨個兒晚上背地裏不知多少人咬碎了牙。
南殊低着頭,面色有些微微羞紅:「給娘娘請安是做嬪妾的本分,嬪妾自然要來。」
昨個珍貴嬪跪在雨中,殿下都沒留宿,反而是拐去了瓊玉樓。
太子妃眼裏浮出一絲滿意:「殊昭訓嘴甜,難怪殿下這樣喜歡。」她揮手讓南殊下去。
「自是喜歡。」下首到底有人忍不住開口,語氣酸溜溜的道:「出了榮華殿的門就拐去殊昭訓那兒了,也不知殊昭訓使的什麼狐媚本事,勾得殿下連珍貴嬪都不要。」
說話的是張承徽,南殊認得她。張承徽住在珍貴嬪的偏殿。一直都不怎麼受寵,因為殿下一去榮華殿必然是去找珍貴嬪的。
張承徽日夜看在眼裏自然妒忌。可她沒膽子去跟珍貴嬪開口,卻是有膽子來她的麻煩。
南殊剛要站起來,門口一陣冷笑,隨着腳步聲響起,來人邊走邊道:「張承徽這張嘴若是不想要,本宮可以讓人幫你縫上。」
張承徽那張本還得意的臉瞬間煞白。
她獃獃地坐在原地不敢動作,南殊隨着聲音扭頭看去。只見門口珍貴嬪踩着那雙蓮花鞋,微微揚起下巴滿是高傲地走了進來。
今日珍貴嬪可是盛裝打扮,一襲石榴紅的妝花緞鏤金裙,裙上綉着大片大片的牡丹,從腰肢往上,一直蔓延至裙擺,花蕊上用金線滾了邊,走起路來裙擺微微晃蕩,光芒四射。
她極為喜歡這種艷麗逼人的打扮,頭頂的紅寶石也散發著耀眼的光。珍貴嬪停在太子妃面前,屈了屈膝:「嬪妾來晚了。」
沒等太子妃叫起,珍貴嬪又側過身,鳳眸往下微微一掃。下首眾人被那目光嚇得一顫抖,也跟着行禮:「嬪妾叩見珍貴嬪。」
南殊自然也跟着站起來,彎了彎膝。
她能察覺到那股目光停在她的臉上,只片刻之後又挪開了。珍貴嬪的眼神落在她前方的張承徽身上,輕飄飄的道:「竟敢以下犯上嚼本宮的舌根。」
「本宮眼裏可容不得半點沙子,你是自己滾,還是本宮請你出去。」
張承徽嚇得雙手都在顫了。
南殊清楚地瞧見她眼裏的懼怕,她二話不說衝著太子妃行了個禮,面色白得像是一張紙:「娘娘,嬪妾身子不適,先行告退。」
張承徽走時背影還在顫抖着,腳步卻是走得飛快。
直到張承徽出了門,珍貴嬪才走過去坐下。
太子妃眼裏浮出一絲不悅,目光往下:「昨個兒聽說榮華殿叫了太醫,還當珍貴嬪今日要告假。」
「不過是胃口不好罷了,怕殿下擔心叫個太醫來瞧瞧。」珍貴嬪笑着搖了搖頭。
頭上戴着的紅寶石牡丹金簪,艷光十色。
她從頭至尾,眉眼驕傲,微仰着的下巴告訴眾人,她依舊是那個盛寵多年的珍貴嬪。
太子妃眼中的笑意淡去,半闔着眼帘不知道裏面在想什麼。又說了幾句體己話后,這才讓人離開。
請安結束,依舊是位份高的先行。
珍貴嬪身後跟着三四個嬤嬤,太子妃還沒走遠,她便仰着下巴出了門。
南殊有心不想與她碰上,特意走得比平日還要晚些。
只是剛出門卻見前方一堆人圍在一起看戲,她站在廊下看去,便見珍貴嬪坐在轎攆之上。
而跪在轎攆下的便是張承徽。
她出了門后居然沒敢走,此時跪在珍貴嬪的腳下,身前一個嬤嬤正壓着她,二話不說抬手就是一巴掌。
張承徽被打得匍匐在地,跪在烈陽之下,渾身狼狽。她已經不知挨了多少下,臉頰處還滲着血。
珍貴嬪笑眯眯地抬起頭,目光落在廊下那人的身上。紅唇一勾,笑得嬌面如花:「繼續。」
張承徽被這話嚇得面色泛白,聽了這句之後卻還是躲都不敢躲,默默地抬起頭,自己主動仰起臉。
「啪——」地一下,那嬤嬤的手又落在她嘴上。
南殊能察覺到珍貴嬪是看向自己的。從她出去開始,珍貴嬪那居高臨下的目光便一直落在她身上。
她握緊手心沒有露出半分情緒。
珍貴嬪這是殺雞儆猴,故意做給她看。南殊知曉她這是暗示自己,得罪她的下場。
珍貴嬪以下犯上的源頭,掌嘴了張承徽三十下。
今日來請安的妃子人人都看得見,眾人圍在中央,將張承徽的臉面與自尊全部踩在腳下。
直到結束,珍貴嬪才坐着轎攆風風光光的走了。
南殊鬆了口氣,帶着竹枝等人離開。
走時往後瞥了一眼,張承徽跪在廣陽宮的門口,已經滿臉是血,渾身冷汗快要昏死過去。
她並不想過去落井下石,風水輪流轉,誰也不知道下一個會不會是自己。
伸以援手更沒必要,張承徽分明膽小,還未見珍貴嬪失利就迫不及待在背後講珍貴嬪的壞話。
這樣的小肚雞腸,今日這事她不敢怪在珍貴嬪身上,反而會怪她。
南殊從廣陽宮中離開,去了太醫院。
路上的時候沒想到碰見了劉進忠,對方瞧見她立即彎腰行了個禮:「奴才叩見殊小主。」
「公公如何在這兒?」南殊立即問。
「殿下說小主您在乎那個叫孟秋的宮女,讓奴才前來照看。」說實話這事劉進忠辦的頭疼。
這宮女如今昏迷不醒,若是一個不小心給治死了,這殊小主日後怕不是要怪罪在自己身上。
這人正是受寵呢,吹個枕頭風他豈不是沒個好果子吃。
可殿下既然這麼吩咐了,他也不能撒手不幹。
「公公,您看這樣如何?」南殊心中已有一計,就看成不成了:「南殊與孟秋情同姐妹,如今人昏迷不醒,南殊想將人帶回去照看。」
「這……」劉進忠心中糾結,這宮女是趙良媛的人,他若是答應了南殊必然是得罪了趙良媛。
可殊昭訓已經朝他開了口,他此時拒絕,也會得罪殊昭訓。
左右都得得罪一個,就看他選誰了。
劉進忠心中門清兒,趙良媛已經失了寵,而這位殊昭訓可不一樣:「奴才答應你將人接回去倒是可以,只是殿下那兒……」
雖只是個宮女,但到底是從趙良媛那兒奪人。
起碼也要稟報一聲。
南殊自是知曉,手心攥緊,咬着牙放下狠話:「公公您就先答應我,殿下那兒我親自去求。」
劉進忠要的就是這句,笑着擺手:「小主您請吧。」
南殊心口鬆了口氣,可同時又開始深深地憂愁。大話已經放出來了,她該想個什麼法子去討好殿下。
而她也不知曉,她前腳剛將人接了回去。
後腳劉進忠就將此事給稟報了,太子垂眸正在批摺子,聽聞之後抬起臉。
那雙漆黑的眼中深不見底,此時眼底卻是閃過一絲笑意:「孤等着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