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葡萄藤
用過膳后,殿下特意帶她過去參觀了一番。長樂宮之前長久沒住過人荒廢了不少,但翻新後足已看出以往的繁榮。
這事是殿下親自吩咐的,內務府的太監們極為看中。分批換了好幾班人馬日夜顛倒的趕進度。
“這日後是你要住的地方,你想要什麼樣的如今倒可說出來。”太子殿下領着她逛了一圈:“省的日後再動土。”
南殊見殿下這樣倒也沒客氣:“長廊兩邊空曠了些,嬪妾想要各加幾盞蓮花燈,再種一些秋海棠。”
“小道上鋪着的青石板我不喜歡,最好是鋪上鵝卵石。”
內務府的太監在一旁跟着拿筆急,唯恐自己落了一丁半點兒。
南殊一連說了十來條,太子殿下始終在一旁笑着,面色並無半點兒不對。
內務的奴才見狀腰彎的更深了些,這哪裏是像對待小主,分明是在對待祖宗。
等南殊說完,紙上已經密密麻麻的一串。太監抹了把額頭的汗水,知曉這位小主不是個好糊弄的。
想到什麼試探的問道:“西院的後方有一處葡萄藤,常年無人管已經長得滿牆都是了。”
“要不要奴才們幫忙去掉。”
南殊剛剛沒注意,聽了後跟着去看了看。葡萄藤生的確實過於茂盛了些,整個架子都接滿了,藤蔓蔓延到整面牆都是。
小太監在一旁身子屈膝着:“如今冬日還好,夏日這裏容易藏蟲蛇不說,還極為擋光線。”
殊小主挑的如此厲害,這地方只怕也是不肯留的。
然而,南殊看了眼卻是轉頭問殿下:“殿下覺得呢?”
太子殿下站在她身旁,始終都沒說話。直到南殊開口,問過之後他才道:“隨你。”
那晦澀的目光中幽深一片,從那葡萄架上挪開:“這是你日後要住的地方,隨你喜歡。”
南殊看了眼殿下的眼神,想了想便笑着道:“那就留着。”
“葡萄藤下建個亭子,到了來年春日抽芽的時候讓人來修剪修剪,等結了果子嬪妾與殿下一同坐在葡萄騰下乘涼,豈不美哉?”
太子殿下低下頭,就見南殊正攥緊他的袖子,說這話的時候仰頭正對着葡萄騰,臉上滿是憧憬。
他面色忽然變得恍惚了起來。
幽州氣候濕冷,並不適合種植葡萄。當時他們一家受制於人,念及京都總要感慨一番。
說的最的並非是京都的繁榮昌盛,而是這葡萄藤。父親說過,這是他親手為母親種的。
只可惜當年離京時還尚在襁褓之中,對這兒的印象並不深刻。
等後來前太子病死,他母親也隨着出家,他被接入京都時也曾來看過。
但東宮無主,長樂宮荒廢多年已經變得物是人非。未免陛下懷疑他對當年的事耿耿於懷,他從此以後就讓人封鎖了這裏,再也沒讓人來過。
“殿下?”南殊見殿下久久不回,揪住他的袖子搖晃了幾下。
太子殿下回過神,恍惚的目光落在她臉上,握住她的手緊了緊:“都好。”
長樂宮處於東宮最好的位置,離哪裏都不遠。殿下帶她看過後便順路回了太宸殿。
南殊坐着轎攆回去。一路上,她垂着眼眸都在思索着。她知曉長樂宮是個什麼地方,在東宮剛當差時就聽老嬤嬤們說過。
在宮裏伺候,有些地方是主子們的禁忌,是萬萬不能擅自闖入的。
東宮的禁忌就是此時。
太子殿下在位多年,從未讓任何人來過此地。南殊也是之前聽說過一嘴,漸漸地也就忘了。
當時看見那圖紙時她還沒想起來,等到了地方才嚇了一跳。這處對殿下的意義不同,她心中清楚。
而那葡萄藤只怕也是有來頭,殿下帶她去看了所有不好的地方,唯獨忽略了那兒。
不像是忘了,而像是故意不帶她去。
“葡萄藤……”南殊的指尖輕輕地敲打着,長樂宮已經荒廢了多年,殿下為何忽然要讓她住?
她裝喜歡裝了那麼久,但她也露過不少餡。
有時候也恍惚,殿下莫非當真兒看不出來?雖然他來她這兒是勤,但南殊從未想過殿下會對她真的動心。
況且,殿下這樣的人的人真的懂喜愛嗎?
但他先是想要她有孕,又讓她搬到長樂宮來,南殊的手放在小腹上,有些東西不敢細想,她深吸口氣趕緊搖了搖頭。
轎攆停下,到了瓊玉樓南殊才趕緊收回思緒。只是往日裏回來都是熱熱鬧鬧的,今日進屋屋子裏卻是安安靜靜的。
“她們人呢?”南殊一邊接着斗篷,一邊問打簾的宮女。
平日裏她的屋子裏只有孟秋她們幾個伺候,外面那些宮女都不得近身。
此時小宮女站在門口,被主子一問嚇得渾身一抖,隨後白着臉跪了下來:“奴……奴婢不知。”
南殊瞧着小宮女顫巍巍的神色,眼神飄忽着不敢看她,立即就察覺到了有什麼不對勁。
竹枝她們幾個都是難得沉穩的,今日進了屋子人卻是不在,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還不快說。”南殊難得發了脾氣,茶盞放在桌面上,小宮女嚇得不敢抬頭。
哆哆嗦嗦的,立即就開了口:“是……是孟秋姐姐。”
宮女額頭上冷汗砸了下來,顫聲道:“孟秋姐姐發了高熱,如今燒退不止,小主快去看看吧。”
南殊連斗篷都沒來得及解,立即去了孟秋房中。
瓊玉樓不大,孟秋她們幾個關係好,三人同住在一個屋子裏。南殊推開門,便瞧見孟秋躺在床榻上,竹青與竹枝兩人都在旁伺候着。
兩人聽見聲音立即抬頭,瞧見是南殊后臉色都白了,跪在地上:“小主。”
南殊看了地上的兩人一眼,目光落在床榻上時眼神都變了:“這是怎麼回事?”
孟秋臉上燒的通紅,已經是昏迷不醒了。關鍵是,那張臉上臉頰兩側高高隆起,依稀還可以看見指印與血跡。
這明顯是被人扇了巴掌的,且打的還不清。
“是誰打的她?”南殊掌心捏的緊緊地,怒呵道。
“是孟昭訓。”竹枝跪在地上,將昨日的事一五一十說了。雖不知是誰先撞了誰,但畢竟是孟秋是奴才,衝撞了孟昭訓。
“孟秋怕牽連小主,不肯讓奴婢們稟報。”況且昨日殿下也在,說這些未免擾了興緻。
竹枝苦澀道:“只是昨日她在雪地里跪久了,一早起來發了高熱,奴婢們這才不敢隱瞞。”
若是存心瞞着,她與竹青又怎麼會都不在?不過是答應了孟秋不好反悔,更不忍心看她活生生強忍着病痛。
“去太醫院請太醫來。”竹青雙眼一亮,立即就跑了出去。
南殊再看了床榻上的人一眼,眼神之中滿是恨意。
她在乎的人不多,孟秋對她而言從來都是不同的。
本她對孟昭訓從來就沒放在心上,對方三番兩次的作妖,她也只是當做小打小鬧。
可如今,動了她的人,這已經是不能忍了。
南殊掐緊的掌心放開,恨不得衝進孟昭訓的屋內對着她的臉也來幾巴掌。
“去叫孟昭訓過來。”竹枝站在一旁,膽戰心驚的看着自家小主。
就聽見她道:“就說我邀她來喝茶。”
瓊玉樓中就住了她們兩位,南殊的位份又比孟昭訓要高上不少,她派人來請孟昭訓沒理由不去。
西偏殿中,孟昭訓看着前來請人的竹枝:“知道了,我待會兒就去。”
“孟小主,我們主子邀您現在就過去。”竹枝站門門口卻是毫不退讓,嘴裏強調着現在兩個字。
“小主位份在您之上,既然吩咐了孟小主就要照做便是。”
官大一級壓死人,在後宮中同樣都是如此。
殊良媛位份比她高不說,恩寵也是這後宮的頭一份。別說是邀她過去喝茶,就算是打她一巴掌也只能硬生生忍着。
“小主吩咐了要讓奴才跟着您一同。孟小主大人大量,千萬不要為難奴婢。”
“你!”孟秋來人,氣的咳嗽了兩聲。
她知曉殊良媛找她過去是為了什麼,不過是為了給昨日那個宮女報仇。
咬着牙,孟昭訓扶着桌沿晃悠悠的站了起來。
這件事怎麼說都是她占理,她又有什麼可怕的?殊良媛膽子在大,還能無緣無故的罰她不成?
只要殊良媛今日碰了一下,她就告到太子妃那兒去。殿下就算是再寵她,也不會任由她為非作歹。
孟昭訓一臉憤恨的跟着竹枝出去了,隆冬的天,路上都結滿了冰,她傷了一隻腿走在路上晃晃悠悠。
剛出門便看見竹青拎着太醫匆匆趕來,她昨日受了傷,卻連個太醫都請不來。
上回殿下命令太醫不給她醫治后,就再也沒有太醫敢來給她治病了。
孟昭訓走在冷風中,看着太醫從自己面前匆匆而過,只感覺到一陣心涼。
到了主殿門口,竹枝沒請她進去,而是道:“孟昭訓在這兒等等,奴婢進去通傳一聲。”
竹枝說完就進了屋,留下孟昭訓一人站在寒風中。
她看着面前緊閉着的宮門,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南殊自然不會無緣無故的罰她。
她坐在椅子上,透過窗欞看着屋外站着的人,眼裏帶着冷笑。
她如今過於招眼,本是不願多惹事,可孟昭訓就是自個兒找死。平日裏小打小鬧她對忍着,但她偏偏要動她身邊的人。
就算不親自動手,也有千萬種法子折磨她。
竹枝推門進來,彎着腰:“太醫前去看了,小主放心。”
至於這孟昭訓,竹枝看着冷風中站着的人:“小主打算如何?”
南殊看着冷風中瑟瑟發抖的身影:“我先去睡一覺,至於孟昭訓……”
她面無表情的放下茶盞:“讓她一直在門口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