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夕陽

跟苦戰的三年比起來，高考那兩天就像坐火箭一樣嗖嗖嗖就結束了，寫完英語卷子又仔仔細細的檢查了一遍，陸忘憂看了看錶，時間還剩25分鐘。

英語對她來說是優勢科目，平常模考成績也很穩定，所以又檢查了一遍確認無誤后，她提早出了考場。

她身後不近不遠處響起了腳步聲，但是她沒回頭。

“陸忘憂？”

這下她回頭了，因為她不僅聽到了自己的名字，還聽到了熟悉的嗓音。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她回頭看着迎面走近的許期，止不住的詫異。

“門上貼着考生名單，我推測了一下你的座位號，然後對了一下名字，不過我不太確定。”

許期用手抓了抓頭髮，隨意地笑着。

“原來是這樣啊”，陸忘憂的臉上多了點笑意。

許期本是盯着陸忘憂眼睛說的，但面前的人突然笑起來，本就明眸皓齒的姑娘笑起來后殺傷力有點強，於是他把視線移向了前方。

隨意的交談過後，就到了大門口，這一次，陸忘憂主動告別。

“那就有緣再見啦”，她沖他擺擺手。

“好，那就有緣再見。”

許期轉過身去，背對着她舉起手晃了晃。

逆着光的身影，隨意，自由，也張揚。

人群里，陸忘憂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爸媽，沒辦法，簡女士的大紅壓箱寶貝太過顯眼，不想看見也不行。

走近的時候，他們沒有問自己考的如何，也沒有問自己為什麼提前出考場。

只是陸父笑着把手裏的一捧向日葵送給她，陸母笑着把她拉進懷裏抱了抱，告訴她：“牙牙，向陽而生的生命無所畏懼。”

之後的一切都很順利，出分數，填志願，拿到錄取通知書。

陸忘憂報考的是本省的清港大學，因為她不想出省。

分數出來時，自家父母都高興壞了，瞧瞧這個大學，瞧瞧那個大學，但最終參考了陸忘憂的意見后，還是決定報本省的清港大學。

清港大學位於雲江市隔壁的巡弋市，是本省最好的大學，學校綜合實力不用多講，更何況陸忘憂挺喜歡這個學校的。

拿到通知書後的第二天陸忘憂打算去海城。因為她想去蹦極，體驗一下“死而復生”的刺激感。海城剛好因為有極為刺激的娛樂項目而出名，所以這場出行成了必然。

收拾好行李，陸忘憂跟父母打過招呼后就去火車站等孟佳怡了。

孟佳怡的分數比她低了一些，所以報考了海城那裏的大學。

在聽說她打算去海城玩的時候，孟佳怡毫不猶豫的打算跟着她，用她的話來說，此行一可以與陸忘憂加厚感情，二可以提前熟悉環境，三說不定可以偶遇帥哥，不去簡直是虧大發了。

陸忘憂在車站等了十來分左右，就見孟佳怡風風火火地跑來了。

黑色的弔帶長裙，腳踩五六厘米的高跟鞋，一手扶着帽子，一手拉着箱子，噠噠噠的朝她跑來。

看得陸忘憂眉頭一跳，生怕她一不小心崴了腳。

好在孟佳怡平安抵達了，一個飛撲就撲到了陸忘憂懷裏。

“憂憂～我都想死你了”，說著還打算動口親陸忘憂的臉蛋。

陸忘憂連連後退，用一根手指抵住她靠近的腦袋，故作嫌棄：“可別了，你那紅嘴唇蹭我一臉怎麼辦？還有啊孟佳怡女士，我可是打算去蹦極的，你這打扮怎麼蹦的了極？”

她上下瞅瞅孟佳怡，把孟佳怡瞅的眼睛眨巴了好幾下。

“我……我自然是帶了其他衣服的，而且我說憂憂，你這裝扮可不行啊。雖說老天爺賞你飯吃，可你也不能白白糟蹋了你的美貌啊。”

剛還無話可說的人瞬間理直氣壯起來，訓起陸忘憂來錚錚有聲。

“好的皮囊加上好的裝飾才會更賞心悅目，你就等着吧，蹦完極我就好好好好得給你改造一番，讓你知道什麼叫驚艷。”

三個多小時的火車坐得兩人頭昏腦漲，到了酒店后兩人癱在床上一動不動。

“你先去洗個澡，好了我再去。泡個澡會舒服很多。”

陸忘憂拉着孟佳怡的手往上扯，奈何裝睡的人叫不醒，不想起的孟佳怡拉不動。

“你先去吧我的憂，我實在是起不來現在。你泡你的，我眯一會先。”

說著，扯起被子蓋在自己身上，鞋也不脫就毫無動靜了。

陸忘憂知道她體力不行，於是也不強迫她，自己拿了衣服先進浴室了。

出來后已經是一個多小時后的事了，孟佳怡仍舊是自己進浴室時的那個姿勢，估計也是累極了。

看看時間也才下午四點多，還早，於是陸忘憂也沒叫她，吹乾頭髮后換上一身淡紫色運動裝出門去了。

那個著名的娛樂谷離她們住的酒店不遠，於是她打算步行過去。

走過去，再上山，也不過半個多小時。

下午五點多，站在娛樂谷蹦極這片地方，藉著海拔優勢，往下看，是螞蟻大小的行人和整座城市。往上看，是橘色的天空，雲朵好像觸手可及。往前看，是橙色的落日，橙色的光芒毫無阻礙的灑在山頂上，小路上，遊人的臉上……

“夕陽路過人間，撒下遍地餘暉，然後光成了光的拯救者。”

驚艷，實在太過驚艷。

在這樣的奇景面前，心裏所有的鬱結都顯得不過如此。

陸忘憂張開了雙臂，閉上了眼睛。

這一刻像是什麼都忘記了，幸好，幸好她來了。

慢慢平復心情后，她朝蹦極處走去，卻看到一群人圍着一個地方，臉上都是幸災樂禍的表情。

她朝那邊走去，聽到人說：“我猜啊，這小夥子肯定不敢下去”、“是啊，說不定恐高呢”“那他為什麼還非要來找罪受呢”、“現在的年輕人呦…………”

她藉著自己的嬌小的體型，慢慢從人群的縫隙中擠出去，一眼就看到了光下耀眼的少年。

“許期——”

訝異於兩人間奇怪的緣分，又或者是在陌生的地方遇到認識的人太過激動，所以不自覺喊了出來。

少年抬起頭，看到陸忘憂時笑了笑：“呦，又這麼巧呢？”

陸忘憂沒見過這樣的許期，前兩次見他，他笑得溫和，說話清潤，可這一次，他笑得肆意，說話聲慵懶。

周圍人開始把目光轉移向她了，她沒在說話，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腰，意思是問他都已經綁好防護裝置了，怎麼還不下去。

許期沒回答她的問題，反而笑着問她：“你想說什麼？”

這一次，她沒再考慮周圍那些盯着她的目光，大聲喊了出來：“我想問你，從心不從心啊？”

許期用手掩着唇笑了，但眉眼裏的笑意怎麼也遮不住。

“從心啊，從心死了。”

他面向她和他們，帶着笑意後退，直到快到懸崖邊才轉過身去。

是和高考完那天一樣的動作，他背對着她抬起手晃了晃，然後直挺挺地向下倒去，似乎無所畏懼。

周圍發出“哇”的驚嘆，唯獨陸忘憂笑了。

因為她覺得，許期聽懂了她的話，不是從心不從心，而是慫不慫。

他嘴裏說著“慫，慫死了”，但他卻用行動證明自己什麼也不怕。

*

“你，還好吧？”

許期手裏拿着一瓶水，遞給正在椅子上大口喘氣的陸忘憂。

“我挺好的啊，沒什麼大問題。”

陸忘憂眨眨眼，動動自己的胳膊和腿，示意自己四肢完好。

“是是是，你完全沒問題。蹦極時躊躇不前的人是我，高空中大喊大叫的人也是我，蹦完極后坐在椅子上緩了半個多小時的人還是我好了吧？”

他聲音夾雜着笑意，說不清是幸災樂禍還是被她一副快要嚇死了的表情逗笑了。

陸忘憂誓死不想承認剛剛的自己是許期口中那樣的，畢竟之前自己還湊熱鬧似的問許期慫不慫，結果人家大大方方就跳下去了，反觀自己，慫的像個鵪鶉。

“走走走，天都快黑了，再不回去孟佳怡醒來后找不到人了。”

她擰緊瓶蓋，梗着脖子將話題扯的遠遠的。

可憐的孟佳怡還不知道，自己現在就是個用來扯話題的工具。

她走在前面假裝自然，後面的許期就不快不慢的跟在她幾步之後，注視着前方淡紫色的身影。

現在已經快七點了，天色慢慢暗了下來。

娛樂的地方自然少不了夜市，下午來的時候還空蕩蕩的馬路現在充滿了各種攤子。

“棗糕誒，賣棗糕——”

“小姑娘看看扇子吧，自己做的，很好看的——”

“烤腸——香噴噴的烤腸——”

一路走來，陸忘憂就在無一處不顯熱鬧的夜市裡這兒看看，那兒瞅瞅。

許期則視線緊盯着她在人群中穿梭的身影，後來實在是因為人太多了盯不過來，他乾脆向前邁了幾步，走在陸忘憂的身側。

她一路走過來，幾乎每個小攤都看，但卻沒買什麼的意思。但現在他眼睜睜的看着，這人站在賣烤腸的攤子前，腳跟挪不動了一樣。

“怎麼，想吃？”他側過頭去問。

周圍人太多，聲音太嘈雜，許期的聲音也不大，於是陸忘憂只看到他的唇開了又合上，至於他說什麼一字也未聽清。

“啊？”

她頭湊過去，離他近了一點，看着他，示意他再說一遍。

許期被她突然地湊近弄得稍微有點不自然，但他不想露出什麼倪端，於是他俯身靠近陸忘憂的耳朵重複了一遍剛剛的問題。

陸忘憂被他呼出的熱氣弄得紅了耳朵，許期看到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惹得陸忘憂把掛在耳邊的頭髮扒拉下來，擋住發燙的耳朵。

反咬許期一口：“說話就說話，湊這麼近幹什麼。”

然後不等許期反應，就轉過去對老闆說：“要兩根烤腸，一個加辣一個不加辣。”

“誒誒誒，好的嘞小姑娘。叔跟你說啊，叔在這賣了好多年了，那味道是非常正宗的啊，尤其是小年輕啊，都愛吃我這兒的東西。”

刷料的期間，大叔還樂呵呵地給他們宣傳自己的品牌。

“來，拿好了噢小夥子，有點燙，你給你女朋友拿着吧。”

遞過來的烤腸不是給陸忘憂，而是直愣愣地給了旁邊安靜等着的許期。

陸忘憂被老闆的話整懵了，反應過來后連紅着臉忙辯解：“不不不，他可不是……”

誰知不等她辯解完老闆就又笑呵呵地開口了：“懂懂懂叔都懂，叔也是那時候過來的，當時啊那年代啊，我們可比你們害羞多了。”

說著，他還笑着朝許期擠了擠眼。

得，這是一個跟孟佳怡一樣叫不醒的人，她選擇沉默。

兩人往前走去，許期把手裏的兩根烤腸遞給她：“不燙了。”

“你留下一個吧，本來也打算請你的。”

被那兒的老闆誤會後，她有點不好意思，於是從許期手裏接過一個烤腸，咬了一口，也沒看着他說。

旁邊的人嗤笑了一聲，“怎麼，我的美貌被你佔了便宜，你還擱這兒悶悶不樂呢？”

聽出他有意緩解尷尬，她索性也不糾結了，笑着回答道：“這不怕自己高攀了你嘛。”

八月多，夜晚的空氣依舊沉悶燥熱，但兩人之間的氣氛倒是輕鬆。

不知不覺間，就到了她和孟佳怡住的酒店。

“啊，對了，只顧着走路都忘了問你住哪裏了，沒走過吧？”

她輕輕咬唇，小聲問道，似是有點因為耽誤他回酒店而懊悔。.c

許期被她懊悔的小模樣看的心頭微微發熱，但這並不影響他此刻想惡劣一把的想法。

“哦這個啊，要是走過了會怎樣？”，他扯着唇看她。

不知道為什麼，她現在越發覺得許期根第一印象的許期不一樣了。

第一印象的他像個謙和有禮的貴公子，而後來看到的他似乎像痞壞痞壞的拽哥。

盯着他唇上揚起的弧度，她不自在地小幅度摳手指，似是在認真思考對策。

對着她一臉的認真，許期覺得他這個玩笑開得好像有點不好，於是補救了一下:“騙你呢，我跟你好們像住一個酒店。”

他用下巴指了指前方。

“噢噢噢，這……這麼巧啊？”，陸忘憂為他們無法言說的默契感到震驚。

“誰知道呢？”

許期意味不明的道了句。

誰都不知道，可顧望和孟佳怡知道啊。

不過此時，陸忘憂已經忘記孟佳怡和顧望是微信好友的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