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浩劫
“小孩，回去的路上小心點。”
肉鋪老闆將包裝好的豬肉裝進袋中遞向眼前身材瘦小穿着有些骯髒的男孩，見他大包小包的帶着一堆東西，有些擔心地說著。
“謝謝，我能拿好的。”
尤里有些艱難的從兜里掏出錢來遞給肉鋪老闆后匆匆跑開了。
一份廢棄的舊報紙迎風飄來，正好落在了尤里的腳下，報紙上的諸多版面反反覆復似乎均記載着同一件事。
碩大的標題在日光的照耀下尤為醒目。
“漢格威花園遭遇九星懸賞犯聯合襲擊，造成數十人傷亡，目前仍在進行調查。”
尤里抬頭向四周看去，原先熱鬧的城市街道此時已冷清了不少，路上的行人行色匆匆，不敢在外久留。
街道上兩間相鄰店鋪的主人在封鎖店門的同時低聲交談着，表情頗為鬱悶。
“眼看着還有三天就要舉行慶典了，突然鬧這麼一出，估計是辦不成咯。”
“唉…只能祈禱治安署在慶典前把這幾個該死的懸賞犯捉拿歸案吧。”
…..
尤里簡單的聽了幾句后，快步穿過狹窄的街道，來到一處隱蔽的角落拉開井蓋進入了下水道之中。
“尤里，你可算回來了，外面的情況如何？”
一張有些破舊木架床上，全身綁有繃帶的勃格躺在上面動彈不得，只能扭轉一下眼珠，動動嘴皮，以表明自己還活着。
“聽說是懸賞犯鬧出了命案，弄得上面人心惶惶，路上連人都沒幾個了。”
“我呸….啊…我的脖子!”
勃格由於情緒過於激動，整張臉漲的通紅，快要痊癒的脖子差點又給扭傷。
“大叔，都快被繃帶捆成球了就別擱那瞎動彈了。”
勃格的矮人體型加上本就有些發福的肚腩與繃帶的捆綁束縛，確實與球的形狀有幾分相似。
正在閉目養神的安潔莉卡睜開一隻眼瞄了一眼勃格，語氣鋒銳地提醒道，一時間引起鬨堂大笑，讓本來緊張的下水道氣氛頓時輕鬆了不少。
他們都知道花園事件的始作俑者正是費諾市市長理查德哈里森。
尤里將袋中採購的生活必需品依次向外分發出去，走到路口盡頭時，手中已幾乎不剩什麼東西了。
路口的盡頭處，有一名黑髮少女正靠在修長的太刀上休憩着，尤里走上前去，將口袋中採購剩下的零錢捧在手中遞向了眼前人。
“這些錢你留着吧，辛苦你了。”
聽見此話，尤里也沒有客氣，隨即將錢收入口袋中。
“你就是林墨哥哥的同伴對嗎？”
琴先是一愣，沉默了片刻后緩緩點頭。
“你們對於林墨哥哥而言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能讓他冒着被全城追捕的風險四處尋找你們的下落。”
“重要的人…”
琴側過頭望着身旁不遠處仍然處於昏迷狀態的林墨，棕色的發梢隱約沒過了眼角，不知有多久沒進行過修整的頭髮看起來相當雜亂。
明明只是萍水相逢的交情，卻三番兩次在危難間對他們全力相助，不知不覺間，已經虧欠了這個男人許多許多。
想起來，自己似乎從來沒有對他正式說過一聲謝謝。
安潔莉卡從不遠處走了過來，沒有一絲猶豫地坐在了尚處昏迷的林墨的身上。
“如今情況緊急，有必要讓你們了解這座城市的隱情了。”
“什麼不能說，這種時候了還不說等着入土的時候刻在墓牌上嗎？”
“我警告你不許再拿這事威脅我！”
…..
眼前的精靈少女自言自語般地爭吵着，顯露出明顯的不耐煩情緒。
琴微微皺起眉頭，看樣子眼前這名疑團重重的精靈少女終於打算袒露所有事實了。
沒等安潔莉卡開口，林墨突然睜開了眼猛地坐起了身來，毫無防備的安潔莉卡摔向一側，頭與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
林墨嘴巴大張，急迫地想要說些什麼，待他反應過來自己此時處於下水道之中時，有些失神的低下了頭，靠倒在背後的牆面上。
“林墨先生，你能醒過來真是太好了。”
從地面上爬起的安潔莉卡全然不顧摔腫的額頭，微笑着詢問起林墨的狀況。
琴有些錯愕地看着安潔莉卡性情突然間的轉變，彷彿切換了人格般顯露出與先前截然不同的神態。
“你之前所說的隱情是？”
琴試探性地再次詢問。
“隱情就是理查德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壞人啊哈哈哈哈…”
安潔莉卡摸着頭，露出了僵硬的笑容。
“看樣子最後她還是選擇了隱瞞啊，興許這背後的真相牽扯到王都的內部機密，不方便在此時透露吧。”
直到此時，琴仍然堅持認定安潔莉卡與十一是王都安排於此地打聽情報的密探。
“既然大家都恢復了意識，不妨召集大家商討一下接下來的對策。”
琴對林墨說著，隨即起身向圍聚在一起的下水道居民們走去。
林墨也沒有多說什麼，起身跟在琴的身後，
“花園宴會這起事件基本可以說明理查德早就對我們有所防備，想要再次尋找機會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琴簡短地向在場有志抵抗的民眾敘述着當前的危急情況，原本在一旁默聽的林墨突然一個激靈，打斷了琴的發言。
“蒂娜和十一現在不在地表，就在我們所處的下水道之中。”
林墨的發言令所有人駭然，誰也不明白林墨為何突然說出這番毫無依據的信息，最關鍵的是，此信息已經威脅到了這處悖他們視以為家的地方。
此時林墨空蕩蕩的身旁響起只有他才能聽到的凝重言語。
“那個女孩殘存的虛影就快要消失了。”
從指尖傳來的劇烈疼痛刺激着十一的每一根神經，汗水不斷從他那湛藍的髮絲間滴落，浸濕了幾乎毀損的名貴衣物。
十一大口喘着粗氣，表情猙獰地忍耐着這股鑽心的疼痛感。
眼下的他被繩索牢牢捆綁束縛在一幅十字架上，十根手指指頭均被鐵釘深深洞穿，鮮血沒有規律地向下滴落滲出。
“呵呵，沒想到連希斯皇室都被驚動了，我已經儘可能銷毀了所有相關蹤跡，沒想到還是被你們追查到了這裏啊。”
理查德手持着匕首，使出全力朝向十一的胸口捅去，只聽“鐺”的一聲，雙手一麻，匕首飛落摔向了地面。
眼見致命攻擊再次失效，理查德冷哼了一聲，坐倒在身後的椅子上，抓起桌面上的烈酒猛然灌入口中。
“滴答滴答…”潮濕洞穴內的岩壁處不斷滴下凝聚出的水滴，桌面上的一盞昏黃油燈隱隱只能照亮整個洞穴的一角，空曠的洞窟內，淺淺的水面剛好覆至十一的腳面，傳來刺骨的冰涼。
“在昏迷之前對自身使用了魔印是嗎？雖然沒辦法立刻解決你，不過把你的手指全廢了你應該也造不成什麼威脅了。”
“我想…你現在的情況…並不比我好多少。”
十一強忍着疼痛，從牙縫間擠出了這句話來。
他並不是在虛張聲勢，先前赤血蠍尾匕所造成的毒素傷害已經在理查德的身上生效已久，紫黑色的淤斑已經覆沒侵蝕了他的大部分身體，縱使現在得到解藥也已經回天乏術了。
“既然都是將死之人，我倒想問問你是怎麼知道塑界主存在於此地的？”
十一深吸一口氣呼出，對方的話語似乎鑿實了他的想法。
“你知道那個在費諾市流傳已久的故事嗎？一個從死亡禁區中逃出的瘋子。”
理查德先是一愣，隨後低頭開始沉思，他當然知道這段故事，甚至知道這段故事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那名從禁區中脫出的人，正是他們暗鴉所招募的新成員之一，在建立與塑界主的聯繫這一過程中因過度驚恐逃離了現場，待到暗鴉重新找到該人時，已經在家中自殺身亡。
而後經過他們的杜撰與修飾才逐漸演變成了費諾市人民所熟知的橋段。
“這段故事的主人公另一個隱藏身份，則是我們希斯派至費諾打聽異教傳聞的一名密探。”
聽到這裏，理查德這才幡然醒悟，原來關於他們的消息早在那時就已經泄露了出去。
“你們可知自己招惹的是什麼存在嗎？”
十一表情驟變，流露出森然威壓，對理查德的無知感到憤怒。
“遠古尊領以吞食他人的精神與認知作為成長的食糧，所謂的建立聯繫根本就是謊言！”
“在希斯境內曾經有四個如同費諾這般，甚至比此還要龐大的城市，均被遠古尊領所吞併毀滅，如果不及時制止祂的成長，費諾就是下一個被毀滅的例子。”
“現在帶我去關押祂的地方，讓我在祂成型前殺了祂，事情還有挽回的餘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理查德像是聽到了一則滑稽逗趣的笑話般，笑的前仰後合，模樣相當失態。
“祂跑不了的。”
理查德將懷中的石制圓盤拿了出來放置在十一能夠目視到的地方。
“這個不起眼的東西就是打開牢籠大門的最後一柄鑰匙，祂以為能夠將我們玩弄於股掌，實際上只是我們的墊腳石罷了。”
“沒有這個石盤，無論祂多麼強大，都將永遠無法脫離這裏，我們需要祂繼續茁壯地成長，才能依靠祂的能力建立出不朽的費諾，讓所有市民獲得永恆的自由，從此以後不死不滅，獲得真正的幸福！”
“這就是解決問題的最優方案啊，我有什麼理由讓你殺死能夠讓這座城市永恆存在的希望呢？”
理查德將桌上的油燈高舉至空中，搖曳的火光將洞穴的內部照耀的無比清晰，一扇恢弘古樸的黑色大門屹立在洞穴邊緣，此時此刻，他們正身處於門內，最深處所藏匿的事物在他們的眼前清晰可見。
“而暗鴉的計劃很快將會抵達尾聲。”
一段沒有四肢的碩大軀體骸骨間被鎖鏈弔掛在半空之中，跳動的黑色肉塊擴充於骸骨的腹腔之內，漆黑的肉體纖維呈蛛絲般擴散在洞穴之內，數不清的人類軀體被包覆在其間，隨着肉塊緩緩蠕動着。
神聖瑰麗的光暈輾轉流離在這段軀體之外，猶如浸潤在浮於空中的水面，龐大的軀體在光暈之間晃蕩且模糊，更為詭異的是，透過光暈所處的方向看去，竟然能看見如同人類一般模樣的光滑肌膚，與光暈之外白森森的骸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閃爍暗淡紅光的肉塊之內，人們沉浸在虛無的位面之間，臉上掛載甜蜜的笑容，放眼望去，位於心臟的位置間，唯有一名粉發少女尚未被蔓延的肌肉纖維侵蝕完全，此時正雙目緊閉，表情苦痛且猙獰。
“那是，雅菈的神息….”
十一驚愕地凝望着眼前非比尋常的震撼畫面，他確信自己不會認錯，附印在舊神殿石像上的六道迥異的神息中唯有雅菈的石像會散發出眼前這般虛實難辨的神威。
看着眼前荒唐恐怖的畫面，十一不禁感到悚然，他知道這裏即將會有一場浩劫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