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站在後門的溫念有些進退兩難,感覺時凌雲好像沒什麼反應,正準備上車。
左腳剛剛抬起,就聽到了時凌雲主動開口。
語氣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拿我當司機?”
確實,是她考慮不周。
“我只是放個東西。”溫念在男人高冷的態度下反射性狗腿。
說著她把運動包扔在後座,關上車門,腳步噠噠地坐到了副駕駛。
氣氛再次陷入沉默。
溫念短暫沉浸在時凌雲來接她的驚訝中。
堆起笑臉轉頭:“你這麼忙怎麼來接我了呀!”
這話放在熟悉的人之間非常正常,溫念說的時候並沒有覺得有任何問題,但在說出口后,才覺得自己的語氣太像撒嬌的小姑娘。
被這個認知刺激到的溫念笑容僵在了臉上。
冬天的暖光灑在時凌雲眉梢,讓他凌厲的輪廓顯得柔和了許多,從溫念的角度恰巧能看見他眼角的淚痣,畫面宛如漫畫般不真實。
她在冰上見過很多漂亮男孩,自以為足夠心如止水,仍然在那一瞬間自我懷疑。
前些日子微博上有個熱搜:#那些驚艷你青春的男孩#。
當時她還在北京,與時凌雲已經將近兩年沒有聯繫,卻還是在看到熱搜時想起了他。
在青春期遇到時凌雲彌補了溫念因為訓練而錯過的校園生活,讓她終於明白小說中描寫的男神校草意味着什麼。
可如果真要問兩人之間是不是有過什麼,倒也沒有。
雖然她哥哥單雲帆曾經一度有所懷疑,溫念自己卻很清楚。
花滑運動員的職業生涯太短,她怎麼可能在上升期談戀愛?
溫念想起當時總喜歡獨自待在窗邊發獃的漂亮少年,身旁是與他形影不離的滑雪板。
他一定很喜歡滑雪,所以那時候溫念想得很簡單。
她不想讓他放棄滑雪。
微信提示音打破了車裏的寂靜,溫念打開手機,居然恰好是單雲帆。
【倒霉哥哥:你那麼關心時凌雲,你們倆不會真的有一腿吧?!】
如果不是在時凌雲身邊,溫念肯定一個越洋電話打過去吐槽單雲帆的想像力。
單雲帆腦子裏裝的都是些什麼?如果他知道她和時凌雲現在尷尬的關係,一定不會再問出這麼愚蠢的問題。
然而沉迷和哥哥鬥嘴的溫念沒有發現身邊人表情的變化,原本就冷淡的臉色在餘光瞥到溫念手指不停發消息后,冷哼了一聲。
溫念並不知道自己又惹大少爺不開心了,直到發現時凌雲在不斷更換着車內的背景音樂。
從最初的電台,變成了爵士,然後是搖滾。頻率之快足以看出車主內心情緒波動之大。
溫念這才分出注意力,發現大少爺眉頭微皺,周身氣壓比往日還低。
“沒有你喜歡的歌嗎?”溫念好脾氣地幫忙調到另一個頻道。
悠揚哀傷的旋律響起不到三秒,溫念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時凌雲切了歌。
他的動作很大,原本平穩行駛的車子甚至都輕微晃動了一下。
溫念後知後覺發現這首曲子她很熟悉。
《天鵝之死》。
俄國舞蹈編導米哈伊爾·福金在1907年為安娜巴甫洛娃創作,描繪了一隻白天鵝掙扎於生死徘徊之際與死神的對抗。
她上個賽季的短節目新編曲,也是她陷入低谷期后的悲慘回憶。
用《天鵝之死》的兩場比賽,她都因為發育關,導致重心沒能把握好,摔得很慘。
網絡上更有用《天鵝之死》類比溫念的職業生涯的隕落。
她不清楚時凌雲是不是知道這首曲子對她的影響,但時凌雲什麼都沒說。
應該不知道吧,花樣滑冰本來就小眾,何況《天鵝之死》有過許多成功的表演,有多少人會把這首著名的芭蕾舞曲和她聯繫起來呢?
之後他們都沒有再開口說話,車子在沉默中抵達了家門口。
晚餐的時候,林慧如還沒有回家,寬大的餐桌只有她和時凌雲兩人。
如溫念所料那般,依舊是相對無言,他們坐在餐桌的兩端,男人修長的手指端着碗,進食速度很快。
兩年的時間會改變很多,溫念儘力說服自己,心底卻還是不免酸澀。
他以前不會對她這樣。
當時時凌雲傷勢剛剛恢復,情緒卻仍然沉浸在沒能比賽的遺憾中,從來不會滑雪的溫念為了安慰他,嚷着要時凌雲教她滑雪。
雖然從小陪着哥哥滑雪,理論知識極為豐富,但她的實戰經驗為零。
還記得溫念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站在雪場。
她甚至連怎麼固定雪板都不會,蹲着研究了半天應該怎麼扣上固定器。
沒想到時凌雲直接彎下腰幫她把固定器上的扳子打開,隨後蹲下來扶住她的腿幫她把鞋子綁好。
溫念有些受寵若驚,想自己來,卻被時凌雲止住了動作。
“把這個撥片拉開就可以脫下來了,看到了嗎?”
他耐心地指導着她,從零開始也沒覺得不耐煩。
那會兒恰好身邊經過了幾個小姐姐,以為時凌雲是專業教練,跑了過來。
為首的是個身材姣好的高個女生,沒帶護臉,畫著精緻的妝容,眼睛直直地看着時凌雲,主動開口:
“帥哥要不要順便也教教我們呀?”
然而時凌雲甚至眼睛都沒有往她們身上放,自顧自對溫念說著注意事項。
反倒是溫念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小姐姐們點了點頭。
“先綁一隻腳,另一隻腳放在雪板前面,我們先走一走。”他邊說邊扶着女孩的胳膊。
溫念站在雪板上,安靜乖巧地聽着時教練講動作。
卻隱約聽見身後一陣陣凄涼而悲愴的呼喊聲。
“讓一下讓一下!!!!”
兩人同時轉頭。
只見一個黑色身影正飛快地往他們這個方向高速前進,雪板滑過之處留下深深的印痕。
好傢夥,魚雷俯衝而來。
溫念還來不及反應,感覺整個人被有力的臂膀抱起后往旁邊一轉,她的臉埋進了男人的胸膛,感受到了對方起伏的心跳。
與此同時,黑色身影與在他們不遠處的吃瓜路人相撞,溫念只聽見耳畔傳來雪板相撞的聲音,一回頭就感覺漫天雪花灑在她臉上。
在旁觀了無數次雪場車禍后,她居然也有幸經歷一回。
頭頂傳來一聲輕笑,溫念才意識到自己還在時凌雲懷中,微微臉紅,直起身。
也不知道是被嚇傻了還是什麼,腿有些發軟,好在時凌雲還沒完全放手,感覺到懷裏人沒站穩,便一把扶住了她的腰。
“溫小姐是有什麼不合胃口嗎?”
管家在端菜的時候,發現放在溫念面前的飯一動不動,溫念只是獃獃地盯着靠近時凌雲的桌角放空。
眼底還帶着些笑意,是在回憶時揚起的嘴角。
記憶中那個溫柔沉默的少年與眼前冷若冰霜的男人身影重疊,拉回了溫念的思緒。
她笑着朝管家搖了搖頭,扒拉起碗裏的飯。
最近她的體重波動很大,為了不影響訓練,溫念吃得不多。
林慧如應該也有叮囑過管家,所以放在她面前的菜都很清淡。
只是…
溫念看着面前的炒茄子和蛋炒絲瓜,默默嘆氣。
茄子和絲瓜是她最討厭的菜。
溫念悄悄瞟了一眼時凌雲面前的排骨,目測了距離,感覺靠她的臂長好像夠不到。
然而沒過多久,時凌雲像是會讀心一樣,伸手把她面前的茄子和絲瓜端到另一邊,順便把離她最遠的排骨和青菜放到了她的面前。
溫念咬着筷子,因為開心眼睛笑成了月牙。
“謝謝你呀,我最喜歡吃排骨了。”
時凌雲看起來卻好像不明白她的反應,沉着聲音說道:
“為什麼要謝我?我只是討厭排骨和青菜。”
騙子,怎麼會有人討厭排骨。
他以前也總是這樣,故意把她喜歡的東西讓出來,然後說著自己不喜歡。
好奇撓得她心癢,溫念是藏不住事的性格,便脫口而出:
“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我以為我們應該算朋友的。”
空氣突然變得很安靜,管家不知何時早已經離開,只有牆上的掛鐘轉着。
滴答滴答。
和溫念心跳的頻率同步。
她問完后就一直盯着時凌雲,男人表情看起來沒有什麼變化,只是握着筷子的手頓了頓,暴露了他內心的訝異。
秒針轉了一圈,時凌雲掀開耷拉着的眼皮,清澈的眼底泛着寒意,目光停在她身上,兩人四目相對。
下一秒,溫念看着他的桃花眼上挑,眼下的淚痣順着他面部的動作輕輕移動,嘴角勾起漫不經心的笑容,笑卻不達眼底。
“你是指可以不告而別的朋友,還是兩年毫無聯繫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