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苦命少女
清雲縣破廟中，王乘風坐在火堆前，手下人正在替他包紮左臂的傷口。
“大人，那小子輕功好生了得，我們追丟了。”此時追林深的麒麟衛回來稟報道。
“一群廢物！本官平日裏白養你們了！”王乘風臉色一寒，朝着手下罵道。現在林深成了漏網之魚，今日滅口之事已經泄露，而且剛剛搜查了長興鏢局一行人，並沒有找到想要的東西。
“大人，那小子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不是冀州提刑按察使司司務嗎，我們直接照冀州提刑按察使衙門要人，量徐朗那老頭也沒膽量為了這小子得罪我們！”有手下建議道。
“就是，就是。一個小小的從九品司務說的話誰信！”有麒麟衛附和說道。
此時，廟外傳來大隊人馬的鼎沸聲傳來，遠遠看去夜幕下有一隊火龍正在急速朝着破廟而來。王乘風沉默片刻，道：“長興鏢局在永平縣犯下滅門要案，本官帶人捉拿，不料這些犯人白天假意投降，夜裏卻在同夥的接應下想要殺官逃跑。幸虧手下弟兄們拚命，又有援軍在附近，才在賊人面前保住性命！”
“大人說的是！”
“正式如此！”
“這群賊子確實可恨，大人，可不能放過他們！”
手下麒麟衛聽聞頓時茅塞頓開，反咬一口正式他們的拿手好戲！紛紛喜笑顏開，回復道。
此時，廟外麒麟衛援軍已經趕到，王乘風對手下吩咐道：“把死去的兄弟們帶回去好生安葬，撫恤金加倍。其餘犯人屍首除了賊首，通知清雲縣衙來人埋了。明日一早我們趕往冀州提刑按察使司衙門要人！”
卻說林深輕鬆甩開麒麟衛的追蹤，遠遠看到麒麟衛大隊人馬向破廟趕去，如果自己在破廟跟剩下的麒麟衛糾纏，不能及時逃離，這時候可就不好走了。
林深不是本地人，逃脫后不願折回寧家，畢竟寧家今夜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明天就會傳遍清雲縣，到時候肯定會傳入麒麟衛的耳目，再回去只能給寧家帶來麻煩。
好在林深從十四歲以來就行走江湖，遊歷天下，風餐露宿都是日常，待確定不會被麒麟衛發現，林深找到一處獵戶打獵過夜的林間小屋直接休憩，待到天明，去尋湖心亭。
湖心亭只是清雲縣官道附近的一處涼亭，因為位置在一處月牙形的荷塘中央位置而被當地人叫做湖心亭。此時已經辰時，雖然近幾個月冀州大旱，天氣炎熱，不過趁着上午還算涼爽，官道上人來人往，行者匆匆，都着急趕路。
林深一路打聽湖心亭的位置，幸好他輕功了得，腳程較快，約莫辰時末巳時初的時候趕到了湖心亭，不過此時亭中卻沒有任何人。
既然劉陵告訴自己暗號，肯定湖心亭有接應之人。只是不知道是自己錯過了時間，還是接應的人未到，不管怎麼樣，既然捲入此事，那不管龍潭虎穴，為了昨夜破廟被殺的長興鏢局一行人，自己也要查清真相！
林深摸了摸懷中的玉佩，暗暗下定了決心，既來之則安之，目前自己能做的只能是靜靜等待。
只是左等右等，除了幾個本地的老農到此地暫坐歇腳，就只有兩個趕路的挑貨郎來到此處，不過見林深一身勁裝，江湖人士打扮，身旁帶了一把長劍，不敢久留，稍作歇息都離開了。
眼看太陽落山，天色將暮，林深一直等在湖心亭，不敢離開，此時已經饑渴難耐。
就在此時，遠處草垛中露出一個身影，此處離湖心亭較遠，
位置絕佳，不僅不容易被湖心亭的人發現，反而可以看清湖心亭的情況。
林深見朝湖心亭走來的一個普通農家子弟打扮，背着一個行囊的年輕少年，臉上還沾了些泥點和污跡，不過林深行走江湖多年，一眼就看出這是一個女扮男裝的少女。
少女走到林深跟前，才發現是一個俊朗不凡，劍眉星目的翩翩少年。她見林深注視着她，遲疑道：“這位公子，天色已晚，為何還在此處。”
“我受人之託，來這裏見一個人”林深看着少女淡淡道。
少女聽后鼓起一個笑臉，大大咧咧笑道：“像公子這般的神仙任務想必等候的定是絕色佳人，可惜阿爹還在村口等我回家，不然我定要陪公子等一等。”說罷轉身就走。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等待的是何人，我也不知道他是否會來，不過我想江湖路遠，山高水長，我們定會相見。”林深說完，看着轉身離去的少年，飽含深意地說道。
少女聞言黯然，轉身從懷中摸出半塊玉佩，朝林深問道：“公子可識得此物。”
林深接過少女的半塊玉佩，又從懷裏摸出劉陵給自己的半塊玉佩，拼在一起，正好是一塊整玉。心中大石終於落下，自己終於找到了劉陵接應之人。
見玉佩拼在一起，少女突然大哭起來，哽咽着問道：“公子，我父親是否安好？”
原來這少女乃是劉陵的獨生女兒，名叫劉離，因為從小在鏢局長大，也是江湖兒女，會些武功，平日裏也喜歡隨劉陵四處走鏢。不過劉陵擔心此行危險，沒有讓她跟鏢局人馬一起行動。只是讓她扮做農家少年，離着數里地，遠遠跟在大隊人馬之後。
本來劉陵與女兒約定每日辰時在必經之路見上一面，確保平安。一般辰時趕路的行人眾多，劉離喬裝打扮混跡其中也不顯眼。若是自己遭遇不測或是沒辦法前來會面，劉陵就約定會讓人帶着半塊玉佩作為信物前往通知劉離，不過為了以防自己玉佩被人拿去，特意還約定了暗號“山高水長”。
劉離昨日裏路過茶舍聽聞有麒麟衛抓走了長興鏢局一行，心中大驚。今日本來還心存僥倖希望父親能夠逢凶化吉來此會面，結果辰時將盡都沒有來。劉離謹慎起見，不敢繼續在湖心亭等待，又不想放棄希望，所以遠遠地找了個地方藏起來，偷偷觀察湖心亭的動靜。
雖然林深一直在湖心亭等待，但是劉離不敢確認林深的身份。待到日暮才過來試探林深，若不是林深說了那山高水長的暗號，縱然林深主動拿出半塊玉佩，劉離都會斷然離去，不會相認。
林深把劉陵被麒麟衛滅口的消息告訴了劉離，見她一直在啜泣，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安慰，輕聲道：“還望劉姑娘節哀順變，既然讓我遇上了，我定會調查清楚真相，還令尊一個公道！”
“多謝公子告知我父親的消息，不過此事既然牽涉麒麟衛，那背後勢力何其龐大，公子還是不要牽涉其中為好，若我日後我為父親報仇成功還未身死，定來報公子大恩！”劉離說完，卻是跪下來準備拜謝林深。
林深趕忙扶助劉離，勸說道：“劉姑娘快快起來，懲惡揚善本就是大義，在下怎能讓你一個女子獨自犯險。不知令尊牽涉何事，竟然引來麒麟衛殺人滅口，劉姑娘能否告知一二？”
“我知道的也不多，那日父親接到在永平縣當主簿的趙伯父書信，然後趕到趙家，父親和趙伯父談完后，就將一個賬簿和一封信交給了我爹，我爹說受趙叔叔所託送到冀州承宣布政使龐士弘大人手上。為了以防萬一，他把賬簿和信交給了我，不讓我與他同路。”劉離哽噎說著，並從懷裏拿出賬簿和信，交到林深手上。
此時暮色降臨，天已經暗了下來，信上有火漆，林深只能粗略翻看了一下賬簿，上面記載着永平縣的所有官倉的糧食出入，如果賬簿是真的，那永平縣的官倉現在已經空了。
林深讓劉離收好賬簿和信，心中疑惑，永平縣屬於安順府，趙主簿為什麼沒有向安順知府胡峰舉報，而是要越級上報到冀州承宣布政使龐士弘手上。就算永平縣的官倉空了，一個縣城的貪腐案為什麼天子親軍麒麟衛會殺人滅口，牽涉其中。
來不及多想，為今之計就是儘快趕往冀州首府順天府大名縣，按照趙主簿意願將賬簿和信交到冀州承宣布政使龐士弘手中。
林深與劉離簡單商定，兩人決定立即啟程趕往大名縣。途中風餐露宿自不用說，好在兩人都不覺得辛苦，倒是林深的照顧讓劉離悲傷的心緒多了一份溫暖。
一路上為了躲避麒麟衛的眼線，林深也略做了喬裝打扮，兩人扮成回鄉省親的兄弟倆，不敢進路過的縣城找客棧歇息，只是經過鄉鎮上，才略作停留和洗漱。一路風塵僕僕，終於在半個月之後趕到了大名縣縣城外。
大名縣是冀州三司所在地，大雍王朝為了加強中央集權，改前朝三省六部制，在地方上設立三司，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揮使司。
都指揮使司主管地方軍事，有正二品都指揮使，從二品指揮使同知，正三品指揮使僉事。
承宣布政使司是主管地方民政，有從二品布政使，從三品布政使參政，從四品布政使參議。
提刑按察使司是主管地方司法，有正三品按察使，從四品按察使副使，正五品按察使僉事。
兩人望着不遠處的縣城城門，身上的路引自是不能使用，怕麒麟衛在城門處埋了暗線，恰巧見城外有一個戲班幾十號人拉着騾車裝着不少行李正排隊準備進場，兩人對視一眼，輕輕一笑。
藉著戲班的掩護，兩人混入城中，林深帶着劉離直奔冀州承宣布政使司衙門。只是到了衙門不遠處，看着守衛的兵丁，如何進衙門見到布政使龐士弘成了難事。
劉離本想直接上衙門鳴冤，但林深朝着她一笑，說道：“別說話，我有辦法，跟緊走！”
只見林深大步流星，昂首挺胸直接帶着劉離就往衙門裏去，根本不管守衛的兵丁。
“哪裏來的鄉野刁民，敢闖冀州承宣布政使司！”衙門外守衛見兩人穿着打扮不是官場中人，怕是沒有見過世面，不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就直接往裏面闖。
“睜大你們狗眼看看，本官乃麒麟衛秘使，奉上命來找龐士弘，還不帶路！”林深面露寒色，脫口罵道，一邊從懷裏拿出一面金牌，上書麒麟衛南鎮撫司。
劉離聽聞身形一震，還好這些天相處下來，她相信林深是一個好人，若是為了手中賬簿和信，早就殺了自己離去，哪裏用得着陪自己一路風餐露宿。只是不知道他怎麼有麒麟衛南鎮撫司的金牌，看來林深身上還有太多自己不知道的事。
“不知大人駕到，還望恕罪！”門衛的兵丁全部嚇得跪了下來，剛剛攔路開罵的兵丁此時已經嚇得直冒冷汗，連忙向林深求饒。
“全部起來吧，今日本官到此之事，不可外傳，不然小心你們的小命！”林深冷冷道。
“一定，一定。小的給大人帶路。”有兵丁帶着林深一路走入衙門，找到此刻正在衙門辦差的布政使參政嚴紀，走到嚴紀身旁一陣附耳彙報。
嚴紀聽聞心中一驚，不過畢竟是朝廷從三品的大員，面色絲毫未變，起身向林深拱手道：“本官乃冀州布政使參政嚴紀，不知上差前來何事？”
“下官有上命轉交布政使龐士弘大人，勞煩嚴大人帶路！”林深也不管嚴紀臉色，既然是來找龐士弘的，就必須見到本人，再說此刻自己是麒麟衛南鎮府司的密使，哪裏用得着跟嚴紀交代！
嚴紀見林深絲毫沒有理會他的樣子，也不氣惱，偷偷打量了一下跟在林深身後的劉離，雖然女扮男裝，不過嚴紀也是混跡官場的老手，見慣了風月佳人，自然看出劉離的女兒身。一臉賠笑道：“兩位大人，請隨我來！”
卻說龐士弘近日身體不適，在後院修養，見嚴紀帶着兩個農家打扮的少年前來，也是一臉疑惑。待到嚴紀向著林深二人介紹這就是冀州布政使龐士弘大人，只見劉離“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從林深身後上前跪倒在龐士弘面前，從懷中拿出賬簿和信呈給龐士弘。
“民女劉離，受安順府永平縣主簿趙瑞之託，獻上永平縣官倉賬簿和密信。還望大人為長興鏢局被殺的二十三口人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