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舉世皆敵

後院內一棵大樹下，有一位光頭老者盤膝而坐，這老者身形佝僂，渾身長斑，雙眼昏黃黯淡。

任誰都很難想像，這樣一個老者，正是已達神丹秘境的蘇家老祖。

「祖太公，為何放走那寧凡，不直接將他轟殺？」蘇雲寬不悅道。

蘇家可是堂堂世家啊，今天就被寧凡一個人將面子拔的精光，這口氣他如何能忍下。

蘇家老祖沒有說話，許久后，他身體微微一顫，口角流出一抹鮮血，整個人更加萎靡，看上去又蒼老了幾分。

「祖太公！」蘇雲寬臉色一變，連忙將他扶住。

「神丹秘境，也不是無限壽元啊，最後那一拳我若能轟出去，當也轟了，但這身體，唉……」蘇家老祖搖搖頭。

「都怪那該死的寧凡！」蘇雲寬恨恨說道。

「怪他？你還有臉怪？蘇家身為世家，這些年除了一個蘇落雪，再沒有一個好苗子，如今淪落到攀附寧家的份上，雲寬啊，我都替你丟臉，」蘇家老祖罵道。

蘇雲寬沉默。

的確，蘇家這幾年人才凋敝，日漸式微，唯一一個有天賦的女兒，還被他親手廢了。

「也不怪你，那寧闡又是道子，又有護道者，未來必定崛起，他說蘇落雪是他天命中的妻子，我們一個蘇家，又怎能忤逆天命呢？」蘇家老祖說道。

「可落雪被那小畜生帶走了，我們如何向寧家交代，」蘇雲寬皺眉說道。

「那也沒什麼，你別忘了，五日後那寧凡與寧闡必有一戰，他不可能是寧闡的對手，大局不變，寧，蘇兩家的聯姻也絲毫不受影響，」蘇家老祖淡聲道。

「對，那小畜生與寧闡還有一戰之約，寧凡必死無疑，」蘇雲寬眼中閃過一抹精芒。

「我是活不了多久了，攀附寧家，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既然選擇了，就好好去做！」

說著，蘇家老祖低着頭閉上眼睛。

「太公，祖太公！來人，傳大夫……」蘇雲寬大叫。

「吵什麼，老子只是困了！」

臨江城正街，繁華依舊。

雜耍攤販，熱鬧非凡。

「蘇皓，你去哪？」寧凡問道。

「我早就不願意呆在那破家族了，好男兒志在四方，哪裏去不得，我現在就離開臨江城外出闖蕩，」蘇皓豪氣滿滿說道。

說完他看了一眼蘇落雪，道：「寧凡，大小姐就交給你了，你可要將她照顧好！」

蘇落雪靠在寧凡肩頭，微微笑道：「蘇皓，謝謝你，整個蘇家，只有你站出來為我說話！」

「一家人，謝什麼，日後我們有緣再見，」蘇皓擺擺手，轉身沒入熙熙攘攘的人流。

此時三人都不知，蘇皓這一走，又走出一段別樣人生。

「落雪，我帶你去醫館，」寧凡看她有氣無力的樣子，心中有些擔憂。

蘇落雪擺擺手道：「我只是被餵了軟筋散，慢慢就恢復力氣了，凡哥，你陪我逛逛臨江城好嗎？」

她終於被關在偏廂，可謂暗無天日，現在來到外面，就好像鳥兒出籠一般，渾身枷鎖都卸了下來。

「好！我背你！」

寧凡看着她，想了想，說道：「我抱你！」

蘇落雪甜甜一笑，沒有拒絕。

臨江城風化很嚴，尋常人家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待嫁之日，方出閨閣。

像蘇落雪這樣的武者，不受這般條條框框限制，但在大街上與男子相擁也是難為情的。

可如今她眼中，只有一個寧凡，這個男人就是她的世界，蘇落雪不會在意這個世界外的東西。

而寧凡抱着她，也像是抱着一個世界。

在路人詫異的目光中，兩人去吃小吃，看唱戲，不知不覺小半日過去了。

眼見夕陽西下，暮色漸濃，他抱着蘇落雪來到一間客棧。

「掌柜，投宿，」寧凡說道。

掌柜看了一眼寧凡，搖頭道：「客滿了，客官您請下一家。」

於是寧凡找到下一家客棧，門頭旁的掌柜打量寧凡一番，同樣搖搖頭，「抱歉，客滿了……」..

寧凡找到第三家，同樣也是客滿。

今天並非什麼大日子，一連幾家客棧都沒有客房，這不正常，寧凡眉頭緊鎖起來。

這時，不遠處傳來一陣笑聲。

「通緝犯還想住店？」

「整個臨江城都掛上號了，誰敢收留你！」

「你這種人殺師叛族，還犯下諸多惡行，不死天理難容……」

說話的都是一些平民，他們與寧凡素不相識，但此時他們滿臉憎惡，群情激憤，恨不得要將寧凡撕碎一般。

寧凡冷冷看他們一眼。

不用說，這是寧家和城主府的損招，要將他的名聲徹底敗壞。

「凡哥，我們走，不要跟他們一般計較，」蘇落雪輕聲道，以她冰雪聰明，自然也是明白的。

「好！」

寧凡微微一笑，點點頭。

兩人正要離去，又聽到有人說道：「這蘇家大小姐，也是真不要臉，大街上跟這惡人摟摟抱抱，蘇家臉面都被她丟光了，當真是狗男女一對……」

聽到這話，寧凡眼中閃過一抹冷意。

他驟然原地消失，下一刻就聽到一聲慘叫，一個人逕自飛上丈許空中，又重重摔下來。

「狗再罵？」寧凡冷冷盯着眾人說道。

這些平民，頓時噤聲。

他們是被請來的，就是為了給寧凡難堪，但沒想到寧凡敢在大庭廣眾下動手。

見這些平民住嘴，寧凡抱着蘇落雪轉身。

「通緝犯又殺人啦！」

「他還想跑……」

「他想跑也跑不了，聽說寧闡的護道者在他眉間種下劍印，他跑就必死無疑！」

見寧凡離去，這些人氣焰又漲了起來。

「烏合之眾！」寧凡心中冷笑。

寧家，城主府潑在寧凡身上的污水不少，他不在乎多幾瓢，只要別波及到蘇落雪就行。

但誰要是惹到蘇落雪，寧凡不介意再添幾道冤魂，

夜幕降臨，雷電交加，一場暴雨正在醞釀中。

城北破廟中，一堆篝火燃起，上面架着一隻油光鋥亮的烤雞。

「好香！」

蘇落雪坐在篝火旁，火焰將她的臉龐照的紅彤彤，她體內的軟筋散藥效漸漸散去，精神漸漸恢復，肚子也餓了。

寧凡撕下一隻雞腿，遞過去：「吃！」

蘇落雪小咬一口，香味溢滿口齒，她甜甜一笑，滿眼幸福，可是冷不丁的，她臉上有淚水無聲滑落。

許久前，兩人困在幽冥森林的洞穴里，過的也是這般日子，她曾無數次幻想，能留在那個時間就好了。

菇毛飲血，刀跟火種，她都要跟着眼前這個男人。

「別哭，」寧凡手足無措。

「這樣的日子，還能過幾天，」蘇落雪仍舊是笑着的，但淚水越流越多。

「為何？」寧凡問道。

她大口大口的吃着，又伸手掰下另一隻雞腿，仍是笑着說道：「那寧闡道子實力好強，強到我只能仰望，凡哥，我好怕，怕你會死在他劍下，現在我又幫不到你……」

蘇落雪怕死嗎？

不怕！

寧家上門拜訪時，她就出手了。

身為蒼雲榜上天才的她，不是寧闡一合之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