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463章 是幸事
“既然你們主動來送死，混沌仙獸！殺了他們！”
隨着阿修羅一聲令下，混沌仙獸的眼眸中無不冒出血色光芒，如同壓肉機般，一路碾壓向前。
望着面前無窮無盡的混沌獸潮，在場所有人都知道，橫據在他們面前的，是一道無窮無盡、進退兩難、毫無生路的洪流。
若阻止混沌仙獸，參戰的人和獸遲早會死在混沌仙獸的進攻之下。
若任由混沌仙獸跳入火焰之中，世界將會走向毀滅。
向前是死，向後是亡。
到底是怎麼樣的怨念，才會讓整個諸天都陪葬？！
無奈之下，他們一次次擊倒混沌仙獸，想拖延一二，可它們是打不死的怪物，繼續纏鬥下去只有死路一條。
若是尋常時刻，他們猜想自己定然承受不住這等殘酷和絕望。
但現在，望着走在最前方的白衣少女，她一步一步向前，若巍峨的大山，生生抵擋住混沌海潮。
在無窮無盡的混沌仙獸面前，她是如此的渺小。
但在絕境之中，她又如此強大。
望着她筆挺、不屈的背影，他們突然生出了無窮的勇氣。
向前！
向前！
若是傳承盡斷，文明盡毀，哪怕他們能在鼠穴中苟且偷生到永恆又如何呢？
那個時候，歲月和生命也已失去光芒，毫無意義。
抱着同樣的念頭，數萬諸天的人族們反倒是前所未有的團結起來。
他們跟在巨龍、麒麟的身邊，一路護衛陳苗苗向前。
“媽的，殺啊——”一位面容兇悍的男子扯着嗓子大喊，“老子就不信邪了！老子會輸給這麼些怪物！”
男子身邊的耄耋老頭哈哈大笑，抬頭飲了一口烈酒，一刀砍掉一隻混沌仙獸的腦袋，罵罵咧咧道：“就是，沖，大不了就是一死，就是死後變成這麼寫丑東西讓我有些受不了。”
老頭身邊面容嬌美的大美人同樣一拳擊穿混沌仙獸的頭顱，回眸嬌滴滴笑道：“這個你放心，你死了，我一把火把你的屍體燒成灰。”
老頭嘴角輕輕抽搐：“那我謝謝啊。”
“不客氣，到時候請我喝酒就成，你那女兒紅啊，我饞了好久。”
老頭氣得直吹鬍子：“你個妖女，我就知道你沒安好心！”
“哈哈哈哈……”
在女子的笑聲不遠處，有人手牽着手一路擊殺混沌仙獸，一邊小心翼翼說出藏在心中數千年的情話。
紅衣女子鼓起勇氣道：“阿扎爾，我一直沒告訴你……我很喜歡你……”
“我也喜歡你！”阿扎爾連忙開口，還狠心在新鮮出爐的戀人臉頰上聞了一下，又響又亮，吻完之後他紅着臉道，“我很喜歡你！這輩子太晚了！下輩子……等我們死了，等陳苗苗閣下解開危機重啟寰宇，我一定不惜一切找到你，對你告白！”
“好！”
在兩人身邊是一對久別重逢的父子。
父親對兒子呲牙咧嘴道：“你說你跟來幹什麼？你留在火焰後面不好嗎？！”
兒子冷笑道：“你這個糟老頭，當年就是這麼留下我母親一個人的嗎？你放心，我已經長大了，該我保護、承擔的責任，我絕對不會逃脫。”
“你……”
“我什麼？”
父親紅着眼睛笑笑，將目光投向朝他們碾壓而來的混沌仙獸，幽幽道：“你長大了，長成男子漢了。”
……
如此的一幕幕，在生命最後的時刻上演着。
他們是故友，是愛人，是父親，是親人……
他們都做了同樣的選擇。
不是衝動，是不會上頭，而是為了最後的希望，奮力一搏。
而這樣的畫面落入阿修羅眼，毫無疑問是刺眼的，讓他憤怒，讓他暴躁，讓他想毀滅一切。
但陳苗苗頂在最前方，巨龍、麒麟們也不曾退讓。
陳苗苗手裏的天衍龍紋棍纏繞上大紅蓮業火，每一次進攻都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成長，巨龍、麒麟更是兇猛，一口龍息就能焚燒數百混沌仙獸，就連最弱小的東洲修士們也在不斷向前。
殷無雙、夏拓和前輩們為了保護希望已經陣亡了，那麼他們就該擔起這個擔子。
他們要緊隨着陳苗苗的步伐，哪怕只能做出一點點貢獻就身死道消。
陳苗苗在混沌仙獸隕落的瞬間飛快掐出陣訣，將一顆顆混沌之心封鎖剝離出來。
緊接着，一張遮天蔽日的魂幡悄然出現，將剝離出來的“不死之心”收入魂幡，當然，一同被收入魂幡的還有剛剛死亡的東洲大陸的新鬼們……
他們可能是陳苗苗莊子裏的學徒、護法、客人，也可能是曾經和陳苗苗發生過摩擦的秦國皇室，又或者是遲遲不能進階鬱鬱寡歡的老修士們。
此時此刻，他們身上所有的其他標籤都消失了。
因為他們就是英雄。
……
超控魂幡的盛風目光堅定，亦步亦趨跟在不知何時已眼眶通紅的陳苗苗身邊，輕聲道：“放心，他們的魂魄都沒落入混沌之海。”
“好。”
陳苗苗開口，嗓音粗嘎，像是有砂紙砥礪過。
陳苗苗知道，用魂幡囚困被腐蝕的亡魂，再去找到解救亡魂的方法，是目前唯一活路。
至於目標，自然是那棵無邊無際的黑色巨樹。
既然阿修羅可以被“殺死”，這表示“永生”力量的源泉不在阿修羅身上。
是……那棵巨樹！
但要走到巨樹身邊又豈是這麼容易的？！
可能要一個又一個鮮活的生命替她鋪路。
等最弱小的東洲修士們死絕了之後，輪到了那一對約定未來把酒言歡的老搭檔，緊隨其後的是剛剛確定關係的戀人，然後是消除隔閡的父子……等等等等……
隨着靈神們一個一個若泡沫般破碎在混沌之海里，鮫人和夜叉們並未退縮，而是選擇繼續替陳苗苗護航。
鮫人王招招狠辣，不曾多看陳苗苗一眼，嗓音也很淡很冷，“王選擇了你，從前我是不服氣的，現在我想說……王的眼光還不錯。”
陳苗苗握緊天衍龍紋棍。
“不過這麼慢慢開路太浪費時間了，讓我來吧。”
鮫人王說著，突然揮動手中長戟，魚尾泛起紅光，率先沖向了混沌獸群——
其他鮫人緊隨其後！
從前，他們和王都是為了鮫人族而戰，為了榮譽而戰！
而現在，他們要為了未來而戰！
鬼眼夜叉見狀默默翻了個白眼，張開已經鬼眼全開的雙翼，一聲令下就率領着夜叉大軍也加入了開路先鋒的隊伍。
畢竟他們可是魔族的佼佼者，不能讓魔族落下一個貪生怕死的罵名。
陳苗苗身軀僵滯着抬眸，深深看着前方，不曾挪開目光，不曾迴避死亡和犧牲……
她就這麼直直看着，似乎要將一切都烙印在靈魂力。
許久后，陳苗苗深吸一口氣，再次掠起向前直衝而去。
陳苗苗不需多言，巨龍和麒麟們便理解了她的意思。
巨龍、麒麟、陳苗苗和盛風配合無間，一路保護陳苗苗，看鮫人和夜叉們從戰線上撕開一道豁口，像永恆黑暗裏唯一的利刃，朝着深處破妄而行。
天地要有裂口，因為那是光照射進來的地方。
只可惜，這裂口下一刻就被堵上了。
因為它太渺小太渺小了……
區區生靈之力，如何能逆天而行？
很快他們就被吞噬殆盡，然後金雷主動沖向前去，用雷霆之龍息繼續開路，突然，一頭混沌仙獸纏住了一條火紅的巨龍龍尾，下一刻就有成百上千頭緊隨而至。
聖光紅龍嘶吼着將怪物們拽入自己的戰場——
龍族！
從來不懼死亡！
他們懼怕的只是漫長又毫無意義的永恆生命！
聖光紅龍之後是血翼青龍、大蒼翠龍、烈焰燭龍、聖光紅龍、狂暴毒龍、玄鐵鋼龍、萬法智龍、冥幽骨龍……
巨龍、麒麟們就這樣、一個接一個從陳苗苗身邊離開。
臨走前他們還在長嘯嘶吼。
“昂——”
前進！
陳苗苗！
向著前方前進！
最後一個從陳苗苗身邊離開的“活物”是龍禾。
這一次，龍禾沒有再用巨大的龍爪揉陳苗苗的腦袋，而是朝她恭敬地低下了頭顱。
“昂！！！”
龍吟繞耳，久久不歇。
似乎在說，請不要太自責，您一直是我們引以為豪的驕傲。
龍族能遇到您，蒼生能遇到您，是幸事。
隨着龍禾長尾一動沖入混沌仙獸之海，陳苗苗早已淚流滿面……
盛風靜靜看着她單薄的身軀，沉寂許久后道：“陳苗苗，我會替你守護他們的，我發誓……”
只要他們魂魄還在魂幡里，他用性命守護魂幡。
這是他對陳苗苗，最後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