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倒霉兄妹兒
一年,四九城。
這一年老城牆,城樓、箭樓、瓮城陸續拆除,一座喧囂工業城市在建設中,抬眼望去,看到的是一片煙囪。
東直門外,紅星軋鋼廠附近街落間,一座普通的四合院裏,日頭正好,中院一角開闊處,三三兩兩的大媽小媳婦鬧哄哄的,手上有做小活計的,也有搓着盆里的臟衣服,一邊悄悄的說著小話。
一年紀輕輕的小媳婦手裏揉着手裏自家娃的小衣,蹙着眉頭,頗有些傷感:周哥,許姐多般配一對人呀,怎就這般去了。這老天爺這是見不得人好,唉,丟下兩個不大的娃,往後這日子可咋過?」
正對面,坐在小板凳上,身着灰藍色布衣,打着三兩個補丁,上了年紀婦人,捻着針縫着虎頭鞋,眼皮子都沒抬,薄薄的嘴唇蹦出話兒叫人聽着憂心:周家兩口子日子過得叫人看着眼熱,待人也客氣,我家二小子結婚,許妹子特意在供銷社給留了一對喜鵲登枝枕巾,是盡心了。可這日子還得過,熬着熬着就過去了。都是命呀,日後多看護些吧。」
「聽我那口子說,周柏瑜的兄長電報發到廠里,會過來,據說他參軍的地方是個偏遠小島,離這別提多遠了,那邊還一直不安生。周家兩口子結婚時那熱鬧勁,他們一家居然也沒個人來道喜」。緊挨着小媳婦旁,一名面相頗有苦像的中年婦人說道。
這話一出,旁邊幾個手裏拆着線手套的婦女頓時七嘴八舌……
「劉嬸,那是周家老爺子是不同意周大哥娶許姐,他一家子都在南邊」。
「許姐長的俏呀,周大哥當初跟着老爺子來這邊給人瞧病,一眼看上了許姐,周老爺子又哪裏會同意自家老寒兒子娶一個把他魂勾去的女子。」
「我倒聽說不是那回事,是老爺子給周哥早早的訂了人家,那家人與老爺子是世交。」
「誰能想到周柏瑜一到這,就再沒回去,在這落下根,周家老爺子一怒之下,都不認這個兒子了」。
「這話當不得真,我大姑子家小子在郵局,來過大院送年禮,見過許家妹子,他說周家經常給周老爺子寄東西,大包小包,東西可不少。」
「許家老爺子,看重閨女,一直想要閨女搬近些。一家子本事人,吃着公家飯。上回我出門正碰上許東哥給妹子送豬蹄,白生生,瞧着就新鮮了」。
「嗨,許哥兒在屠宰場上班,油水足。前院姜家嫂子媳婦沒奶水,豬蹄可不好買,打聽許家哥兒門路,好歹買到了,沒奶水娃哭得可憐呀」。
「咱們院子裏近來可出了兩對孤兒了,這風水不是出了啥問題吧」。
「別瞎說,何家兄妹的爹是跟人小寡婦跑了,咋會是孤兒」。
「這有爹不在跟頭,可不就是孤兒一般唄,周家兩口子可是保護國家人民物資去的,可不興碎嘴兒」。
「聽說何家娃子小小年紀如今在食堂上班,何大清安排他頂了職。」
「何大清是豬油蒙了心,何家女娃子才幾歲呀,真是做孽。」
離這群婦女不遠的一間屋子裏,榻上躺着一個少年,倚着牆哆哆嗦嗦直起了身子,兩眼發直,嘴唇抖了抖,眼裏疑惑更甚。
周曉宇恍若夢中,耳邊隱隱約約地有一群閑着發霉大媽在嘮嗑,東一句,西一句說著話兒。夢裏還有一少年左手緊緊拽着一個輕泣的女孩,右手握拳,面色蒼白,腰卻挺的筆直站在一張供桌前。
桌台上並列着兩張畫像,黑框白布。
照片上的一對男女俱是皮相出色。
男人眉宇間一片從容,一雙桃花眼,眼中含情,嘴角上揚,左邊臉上有一小小的渦,難得這畫像極為傳神。
女子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天庭飽滿,眉色若黛,濃密端正,有別於一般女子的像貌,頗為英氣。
少年大約十,女孩年紀更幼,半靠着桌半被少年扶着,一臉惶恐之色。
周曉宇像看啞劇一般恍惚間看着這一幕。
他定了定神,從頭捋一捋:昨晚興沖衝去看妹子,不想,又因舊人底事,一言不合,卻和老妹鬥了兩嘴,心下鬱悶。不免去了離住處不遠的常去酒店酒吧里喝了兩杯悶酒。酒後也沒開車,夜色未濃,微醺中,慢慢的散步回住處,發散酒氣……
可眼前這間小隔間,牆角的竹篾書櫃,擺放着一盆花草的書桌,靠牆供桌並排擺上的兩張畫像,都是真的,絕非自己那間東歐冷調卧室。
這具身子虛弱無力,頭隱隱作痛,身高也非是原身,倒像是夢中的少年。妹子閑時倒是喜歡看一些小說,有段時間挺迷這類書,穿越清宮,穿古代,穿書啥的。不過俱是戲言罷了,可這倒霉事如何會成真,還叫自己遇上。
夢裏的事怎就變成了現實,生寒骨感,雖說人活着是一場修行,人間陰間不過是道場。可眼下突兀的換了道場,周曉宇也有些懵,難道是缺德事做多了,被賭咒了?
恰在此時,門外有聲漸行漸近,腳步聲似在門外徘徊一會,傳來幾分遲疑不決的敲門聲。女孩的聲音傳來:哥,你好點了嗎?
門外的女孩子估計是那夢中小姑娘,周曉宇暗嘆一聲,無奈打疊起精神應付:「好多了,進來吧」。
門吧嗒一聲開了,小姑娘身形有些瘦弱,大歲,臉色蒼白,正忐忑不安的打量他。
眼下這光景,頗為神傷,既來之則安之,姑且試探一回吧。
周曉宇不露聲色,和顏悅色套着小姑娘說話,小姑娘咬着小嘴唇,絞着兩隻手手指頭,慢慢地答着話。
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周曉宇越發察覺,面前這顆發育不良的豆芽菜的神情有點熟,還越看越像……
心中一動,不禁試探:鼻涕妹?
周曉宇的妹子周曉敏自小長得肥嘟嘟,天生一頭柔軟的自然卷,一張唇紅齒白嫩生生的嬰兒肥臉蛋。經常被大人揉頭摸臉逗弄,有一回,被逗狠了,掉了一地金豆兒,小鼻子紅紅,噴了個大鼻涕泡。缺德冒煙的周曉宇看完妹妹的笑話,居然就給自家妹子按了個外號:鼻涕妹。
周曉敏打小就恨這外號,誰家妹子不嘛,原來還是約好的。因同是一個大院的女娃子,曾經隊一起去前街找女孩跳繩,跳房子,挑花繩子……
自家哥哥可很少看電視,估計這會兒只知其然,可不得給人科普一下,說道說道這四合院一眾。說起來,自家哥還是靠譜,心思慎密,公司里老爸都被篡了權。大小事安排的極為妥當,一眾大小股東被調理來調理去,全服了軟,惹不起呀。按照缺德哥的說法,大樹嘛,自然得修枝裁葉,上謀伐心,中謀獲心,下謀誅心。從物質到精神得給人洗禮。
周曉敏剛想起話頭,給自家哥科普這四合院的糟心事。卻聽耳邊叮了一聲,機械聲響起:我的農家院加載成功,進入遊戲…….
忽一晃神,眼前一座農家院子出現在面前,院子旁邊種的那顆枇杷樹掛着金黃色的果子。旁邊還有一顆柿子樹,碩果累累,青色的柿子藏在濃密的葉子間。院子前有兩塊地,種的紅薯,玉米。隔不遠,還有一口井。
這場景似曾相識,好似閨蜜推薦給自己那一款打發時間的田園小遊戲,記得昨晚心情不佳,進遊戲消遣了一會,在池塘費了好大勁才捉了兩條魚,做了個糖醋魚,升級了做飯的生活技能點。
此時機械聲又響起——
是否連接周曉鋒,開啟葯園區……
周曉敏心中激動:葯園?連接哥哥,這是說哥哥能和自己一起進入遊戲,這就是穿越黨念叨的金手指呀,對哦,缺德哥可不就得進遊戲給自己當長工幹活……
「連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