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他們很開放的
楚西洲與李彬偉打了個招呼,便讓他回到隊裏,自己則帶着陸知意回到了走廊另一邊的局長辦公室。
楚天浩依舊是西裝革履,李雲杉將頭髮挽起,隨意插入了一個木簪,一身婉約的淡藍色旗袍,臉上光滑無暇,要不說她已經年近五十,根本看不出來。
李雲杉眼眶通紅,來到劉建業辦公室,並沒有多餘的寒暄,二話不說,便握住了孫尚武的手:“孫教授,您好,我是李雲杉,這位是我的丈夫,楚天浩。”
還未等孫尚武回應,她又再次開口道:“我們死去的戰友的孩子,名字也叫陸知意,我們本以為只是同名同姓,但是今天見到了照片,我們才發現這孩子跟我們死去的戰友,模樣簡直如出一轍。”
孫尚武站起了身,回握住李雲杉的手:“你好,李教授,久仰大名,你不要激動,慢慢說,我慢慢聽。”
李雲杉聲音有些哽咽,她平復了一下心情:“我們找了她二十年,始終了無音訊,所以只要一有她的消息,不管路途多遙遠,我們都會親自去看看。”
楚天浩也眼眶濕潤,如果找不到這陸建宇和許清唯一的孩子,他們夫婦,還有飛鷹特戰隊所有的隊員,都無顏面對在九泉之下的陸建宇夫婦二人。
孫尚武頓了一頓,太多的疑問環繞在心中,如果她真是她們尋找的陸知意那也就罷了,這樣也能解開知意心中的一個結,如果不是的話,那她們的希望便會再次落空,他開口道:“如果知意真是你們戰友的遺孤,那怎麼會丟失?怎麼會傷成那樣,被遺棄在福利院門口?而且我們身在暖州,與靜安市八竿子打不着,恐怕你們的希望會再次落空。”
楚天浩眼神都變了:“什麼?什麼叫被傷成那樣?”
孫尚武表情明顯帶着些怒意:“她被福利院發現的時候,滿身傷痕,奄奄一息,天上還下着瓢潑大雨,後來送去醫院,搶救了三天三夜才活命,那會兒她才是一個十歲不到的孩子啊。”
你們怎麼做的出來這種事情?
孫尚武將最後一句話咽了回去。
楚天浩用手輕撫了一下眼角,開口道:“孫教授,她剛出生的那天,就是她父母親去世的那天。”
孫尚武提高了音量,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桌子上的茶杯受到這力氣,雙雙倒在了桌子上:“那你們也不能虐待她,然後將她遺棄吧?”
楚天浩有些急切:“不是,孫教授,您誤會我們了。她的父親,是為了救我們而犧牲的,知意就等同於是我們的親生孩子,我們怎麼會虐待她呢。”
劉建業說:“老孫啊,你先消消氣,當年,她還尚有一位親人在世,是她的親生奶奶,我們將知意託付給了她老人家,想着跟着親人總比跟着我們這些人在部隊好。等到我們去看望她們時,二人已經不見了,人間蒸發,再無消息。”
雖然這是當時首長周始的決定,但是他也已經後悔莫及,直言不將孩子找回來,他到死都閉不上眼睛。
孫尚武聽罷,向著劉建業等人擺了擺手:“罷了罷了,還不知道此陸知意是不是彼陸知意呢。福利院的孩子們都會去警局做一個采血入庫的備案,但是她很抗拒,所以她是唯一一個沒有做備案的孩子,她不希望知道自己是被拋棄的,如果她真的是你們所說的那個陸知意,她會很開心的,而我最希望看到的就是這孩子能身體健康,開開心心。”
陸知意跟在楚西洲的身後,頭腦風暴了一下子,他的爸媽好端端的要見我做什麼?跟楚西洲認識也不過兩天,楚西洲也不可能會跟他的父母說起我來。
她將所有的可能性都想了個遍,就是沒想出個所以然。
楚西洲默默的在前面走着,突然停下了腳步,陸知意還處在腦海神遊中,一個沒注意,直挺挺的撞了上去,面部突然傳來一陣痛意,硬生生將她的思緒扯回到了現實。
她摸着自己的鼻子,表情痛苦:“楚隊長,你好端端的停下來幹什麼?幸好我這鼻子是真的,不然就真的歪了。”
楚西洲轉過身,他似乎已經了解了他爸媽來的用意,因為這麼些年,只要一有陸知意的消息,他父母以及其他的叔叔都會輪番前去尋找。
“知意,你對你的父母真的沒有任何印象嗎?”
陸知意還是撫摸着剛剛遭受到撞擊的臉部,也不知道楚西洲怎麼練的這一身結實的肌肉,他倒是不痛不癢,自己眼淚都差點掉下來。
“我不知道,我對我十歲以前都沒什麼記憶,院長媽媽說我是被虐待后,遺棄在福利院門口的,然後生了一場大病,把以前的事兒都忘記了。”
楚西洲皺了皺眉,表情嚴肅,周圍的溫度都好像下降了好幾度,他語氣冰冷:“虐待?”
陸知意不以為意:“對,而且我的記憶始終停留在我從醫院醒過來以後。”
楚西洲很難想像,她以前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在福利院是不是也如他們一樣自由且美滿,他第一次心疼起面前這個樂觀又堅強的她來。
楚西洲的語氣依舊嚴肅:“如果...我說如果,你找到了自己的親生父母,你會怎麼樣?”
陸知意有些不屑:“還能怎麼樣?是他們不要我了,我總不可能還倒貼上去,坐冷板凳吧。”
“如果他們都不在人世了呢?”
楚西洲的話,像是一個炸彈,在陸知意的心裏炸開,她不是沒想過自己的父母是因為不在人世才讓她這麼顛沛流離,可是院長媽媽說的話始終圍繞在她心頭,她心裏有些酸澀,扯出一抹苦笑:“如果是這樣,那不是很好嗎?起碼能證明她們不是故意不要我的。”
楚西洲心裏像是放下了一塊兒大石頭,嚴肅的神情也有些許緩和,開口道:“我們進去吧,他們在等我們。”
不知道是不是陸知意的錯覺,她總感覺他的聲音居然有點好聽?還很溫暖。就像久久未被陽光照射過的向日葵,突然擁有了一簇陽光,肆意向陽而開。
她微微點了點頭,跟着楚西洲走進了劉建業的辦公室。
一進門,楚西洲便打了聲招呼:“爸,媽。”
楚天浩對着他微微點了點頭,雙眼牢牢定格在站在楚西洲身後的陸知意身上。
陸知意一進門,便看見孫尚武還在,露出了笑顏,而孫尚武也以一種耐人尋味的表情看着她。
隨後她又看向面前面容姣好,眼含熱淚的李雲杉,和眼眶微紅,與楚西洲長相差不多的楚天浩禮貌的問了好:“叔叔,阿姨你們好。我是陸知意,我聽楚隊長說,二位找我,不知有何...”
陸知意話音未落完,李雲杉便將她攬進了懷裏,淚水也終是決堤,開口說道:“是她,一定是她。”
陸知意有些懵,雙手抬起僵在了半空中。
楚西洲也愣愣的僵在了原地,除了許清阿姨去世那一段時日,李雲杉終日以淚洗面,還從未見過自己的母親,像今天一樣如此的激動。
楚天浩上前,將李雲杉拉回了自己的懷裏,聲音溫潤磁性:“孩子,嚇到你了吧。”
陸知意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搖了搖頭。
楚天浩跟楚西洲一樣,也長了一張俊郎的臉,儀錶堂堂,風流個儻,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她開始感慨起楚家家族基因真是強大。
劉建業走上前來,一本正經的對着陸知意說:“知意啊,我們找了一個孩子二十年,始終了無音訊,你們名字一樣,所以我刷短視頻的時候,就注意到了你,我起初以為你們只是同名同姓而已,我們找了二十年,遇見過太多同名同姓的孩子了,剛剛聽你孫爸說,你是一個孤兒,我才後知後覺,你有可能就是我們要找的那個孩子。”
劉建業這一本正經的話語,讓陸知意更是不知所措,連雙手都不知該往哪兒放,楚西洲見狀,站在她的身旁,輕輕的握了握她的手臂,此時此刻她的內心像是有一堵石牆但又被輕鬆的擊破,流入一股暖流。
李雲杉再次平復了一下心情,從包里拿出了一本相冊,攤開放到了她的面前,裏面的照片早已經發黃,她用手指着上面一個清秀的女子:“這就是我的好姐妹許清,你看你們長得多像啊。”
她又翻開了另一張照片:“還有這個,是我們的戰友,他叫陸建宇,你看你們的眼睛,多像。我們見過很多同名同姓的孩子,但是沒有一個長相像你這麼相似的。”幾乎是沒有。
陸知意迷迷糊糊,她的胸口像是被一顆大石頭壓着,有些喘不過氣,看着面前那個清艷脫俗,眉目如畫的女子,確實與自己有幾分相似,又仔細看了看那個穿着軍裝,眼神堅毅的男子,她如鯁在喉。
她看向一旁的孫尚武,孫尚武什麼也沒說,只是對着她點了點頭,照片他也看了,確實是相似,沒有十分也有八分。
楚天浩看着有些說不出話來的陸知意說:“你願意跟我們去做一個dna親子鑒定嗎?”
陸知意有些迷茫,做了那麼久的孤兒,突然被告知自己有父有母,找到了家,她不知所措。
“那...她們在哪兒?”
劉建業低了低頭,回答道:“知意,她們去世了。”
陸知意終於明白剛剛楚西洲為什麼要問出那個問題,原來他早就知道了他父母來的用意,只為了淺淺的試探下她,她回頭看了看楚西洲,發現他也在注視着自己,眼波流轉之間,一股莫名的安全感從心底迸發出來。
因為有些福利院的孩子,不太願意去面對自己的親生父母,對自己的親生父母多少都有些怨念,尤其是像她們這種身體健康,智商健全的孩子,怨念更大。
陸知意想了想,她一直知道自己心中有這個結,只是以前年紀小,只知道自己想念父母,羨慕別的小朋友有父母,但是隨着年紀的增大,她越來越覺得遺憾,她一直覺得自己是被拋棄的,也遺憾自己不記得他們的樣子,不記得他們叫什麼。
如果這照片上的兩位真的是她的父母,那她心中的這個結就能徹底打開,不再陷入到底去不去尋找父母的循環里,她思來想去,做個親子鑒定而已,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便開口說道:“好,我跟你們去做。”
楚天浩和李雲杉相視一笑,劉建業和孫尚武也嘆了口氣,反倒是旁邊的楚西洲,表情讓人捉摸不透,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李雲杉聽到她的回答,一刻也等不及,拉起了陸知意的手,便往外走去,楚天浩也跟劉建業打了個招呼便帶着楚西洲一同前去。
他們驅車前往了公安醫院,楚西洲和陸知意坐在後座,楚天浩開車,李雲杉坐在副駕,車內一片沉默,只有李雲杉時不時的就看向後視鏡,偷偷的看幾眼陸知意,氛圍極其詭異。
陸知意都看在眼裏,她不知道該怎麼回應這份突如其來的熱情,她只能盡量的往楚西洲的方向靠了靠,能讓李雲杉看的清楚些,這讓楚西洲更是百思不得其解,看向了她。
陸知意恰好轉頭,剛好對上了楚西洲看她的視線,此時此刻她覺得楚西洲就像是那根能讓她緊緊抓住的稻草,能讓她暫時脫離現在車內這種微妙的氣氛。
楚西洲快速的轉過了頭,望向了窗外,細看,他俊逸的臉龐似是浮上了一抹紅暈,陸知意心血來潮想逗逗他:“又不是第一次見了,這麼害羞幹嘛?”
等陸知意說完這話,她才意識到自己前面還坐着楚西洲的父母呢,剛說出口她就後悔的想捶牆,低下了頭,輕聲的說道:“對不起,我忘記你父母在了。”
楚西洲倒是很淡定,一臉的壞笑:“沒事兒,你繼續,他們很開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