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結束和開始
顧有糧一屁股坐在身後的大石頭上,就連石頭上的滾燙彷彿也感覺不到般。
想到了寧王無能,不敢接受災民入城,卻怎們也沒想到是這麼個結果。
懷江府城被埋了,連帶着去東邊的路也堵死了。
因為東邊是別人的地盤,想要去那裏,就得穿過懷江府城才行。
西邊全是大山,難道以後要帶着妻女一輩子窩在山裏不成?
顧有田猛地一甩袖子,雙眼通紅地蹲在了地上。
衛老太等女眷們更是哽咽起來。
原以為到了府城,這苦逼的日子就算是結束了。
可現在才發現,真正苦逼的日子才剛剛開始而已。
那他們這些天吃過的苦,受過的罪算什麼?
接下來的日子又要怎麼活下去?
老天爺怎麼這麼殘忍,連半點兒活路都不願意給他們?
顧初心嘆了口氣,上前兩步扯着顧有糧的胳膊,將他拉了起來,勸道:「車到山前必有路,走吧,爹。」
顧有糧一個激靈,抬眸看着大伙兒悲痛欲絕的模樣,心底升起濃濃的自責。
前幾日他還對大伯母隨隨便便打擊閨女感到不滿,可今兒他又做了什麼?
閨女感覺前途渺茫時,沒有得到他的安慰不說,還反而過來安慰他,他算哪門子的爹喲!
「是爹沒照顧好你。」顧有糧拍了拍她的肩膀,雙眼猩紅。
「說啥呢?爹。」顧初心眼底泛起一抹笑意,「我那麼大人了,還需要照顧嗎?」
「再大,在爹娘面前都是小。」舒韻揉着眼角插了句。
「嗯。」
顧有糧有心說兩句振奮士氣的話,可看大伙兒的模樣,估計也聽不進去,直接推起板車,招呼他們就往前走。
——
越往前,路上的災民就越多,臉上皆是如出一轍的麻木。
再往前,顧初心第一次見到了這個世界的驢車和騾車。
快到山頂時,抬眼望去,依稀可以見到一抹綠色。
顧初心詫異,要不是人多,她定要掏出望遠鏡仔細瞧瞧。
顧有地也發現了,指着那山道:「快看,那山上的樹是不是還活着?」
大伙兒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雖然有些模糊,但綠色是實打實存在的。
一瞬間,大伙兒的眼神齊刷刷地亮了起來。
顧有糧眉頭微蹙,總覺得情況有些不對,可一時又想不明白是哪裏出了問題。
眼看着前方人頭越來越密,顧有糧尋了處空地,將大伙兒安頓下來。
而後和沈長發一起帶着大牛和沈二郎,去找周圍的災民打聽消息。
沒一會兒,幾人就面色沉重地回來了。
「這山叫做青陽山,說是寧王管轄範圍內最大的山脈,最高處約有六百餘丈。三百丈左右的位置有處谷口,裏面有處水潭,常年有水。只是這山裡不但有參天大樹,更有多種不知名的毒花毒草,尋常人不能輕易踏入。」
顧初心迅速在心裏盤算着,丈這個單位古今所代表的的米數不一。
按三米算,這座山的最高峰應該為兩千米左右,水的位置則在一千米處。
至於毒花毒草,上輩子因為專業的原因,平日裏各種奇奇怪怪的書和資訊沒少看,所對於進山她還是有點兒底的。
只是心裏的想法還未落地,她爹的聲音又飄了過來。
「現在那谷口,被一群土匪把着,想要打水可以,一兩銀子一桶水。」
「一兩銀子?」許老太驚叫,「這不是搶嗎?」
「不搶還能叫土匪!」衛老太沒好氣地懟了句,「整天就知道咋咋呼呼的。」
顧有糧伸手拍了拍老娘的胳膊,繼續道:「眼下不但是多少銀子的事兒,還有上山下山路上以及這山腳下的災民。他們沒銀子,也干不過土匪,就只有搶能打出水來的人。」
剛才的興緻有多高,現在的心情就有多沉重。
顧初心就覺得吧,那地兒也就適合她去。
木桶、木盆以及能裝水的東西通通帶上,再加上她空間裏的水缸以及鍋碗瓢盆之類的,給上一兩銀子,就當在景區買水了。
可她又該如何跟爹娘以外的人解釋,怎麼將水桶那些弄進去,又是怎麼帶出來的的?
唉!
難啊!
真難啊!
「那咱們還上去打水嗎?」三狗兒舔着乾裂的嘴唇,輕聲問了句。
父女倆齊齊搖頭,
顧有糧更是直接,「上山打水這事兒是想都不要想的。若只是想給肚子喝飽,那咱們三十幾個人全都得進去。可土匪能同意咱們花幾兩銀子進去三十幾人嗎?退一步說,即便咱運氣好都進去了,也將水帶出來了,可幹得過這成千上萬的災民嗎?」
「那咱們怎麼辦?難不成就坐在這裏等死嗎?」三牛着急地問道。
顧有糧還沒來得及回答,沙啞且沒什麼力氣的聲音自左前方傳來。
「糧娃子,是你們不?」
三牛帶着幾分雀躍的聲音快速響起,「莫爺爺,是我們。」
短暫的一問一答間,顧有糧兄弟幾人以及沈長發兄弟倆都起了身。
顧有糧摘下頭套,快步扶住向他們走來的,那滿臉滄桑的老者,「莫叔,是我們,你老可安好?」
莫老頭緊緊抓住他的胳膊,空閑的那隻手擺了擺,「雖然饑渴,但好歹家裏人是齊全的,也還算好。」
「只要人還在就好,總沒有過不去的坎,對不?」顧有糧安慰完又問道,「我林嬸兒他們呢?」
「在那邊呢。」莫老頭指了指身後,「剛才你們幾個找人打探消息,我便覺着眼熟,可你們頭上帶着的那玩意兒,我又不能確定。等你們坐下后,我和老婆子又仔細觀察了一陣,這才過來找你們。」
互相打完招呼后,莫老頭拍了拍顧有糧的肩膀,「村裡活下來的人都聚在那處呢,你們也收拾收拾過去吧。」
「這……」
顧有糧有些遲疑,一個小作的許老太就已經讓他心生後悔了,要是再來幾個大作的,那日子還要不要過了?
莫老頭將他的遲疑看在眼裏,拉着他的胳膊,輕嘆了聲道:「連帶着我那親家,聚在一處的也只有九戶了。除我家以外,別家都不齊全啦。這一路單獨走,被搶的有,被打的也有,總之都遭了老罪了。往後的路還有多遠,眼下這情況誰也說不好。咱們一伙人走在一起,相互間也能有個照應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