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黑暗中的手
“不行……你已經學壞了！”
“我們這是為了你好啊，我們才是姐妹們不是嗎？”
“留下來吧……留下來……”
無論楊水娣怎樣掙扎，那些骷髏們不願意聽她說話，一個接一個，拚命的將她拖下無光的黑色深淵裏。窒息感與無力感接踵而至，楊水娣幾次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已經要失去意識，或者真的已經死亡了。
是啊……僅僅只有她一個人而已，能夠做什麼呢？無法直面那樣可怕的人群，就像是瘋子一般，女人們燃燒自己，只為了獲取可憐的微不足道的成就感。
“聽話，這樣閉上眼睛好好的睡上一覺，再醒來的時候，什麼矛盾都不會有了，和我們一樣。姐妹們在一起，我們有什麼事情互幫互助，不比你一個人負隅頑抗，來的好的多嗎？”骷髏似乎是見楊水娣已經逐漸失去了掙扎的力氣，她們發出刺耳的笑聲，手上動作也更加用力。仟仟尛哾
“來吧來吧，只有我們在一起，才能夠變得更好。”
楊水娣不認同，她明明已經快要昏迷，卻依舊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目光中決絕堅毅，她已經下定決心，就算是死亡，也不能露出半分，對這些人的贊同！
她不願意！
於是，深不見底的黑暗中，忽然伸出一雙白嫩，柔軟的小手。
女孩的手穿過一層層的骷髏，當手掌落在楊水娣後背的時候，就彷彿是光芒透過無法看清的迷霧，輕輕的搭在她冰冷身上。
楊水娣看不到女孩的容貌，她只能聽到骷髏們發出憤怒的吼聲：“你這個來路不明的東西，別在這裏多管閑事！滾開啊，誰讓你這個時候出來的，你本來就是個下賤的玩意，你以為你這麼做，是在對她好嗎？！你這樣做就是在害了她，知不知道？！趕緊鬆手！”
緊接着，楊水娣清楚的聽到了皮肉被活生生撕裂的聲音，也聽到了身後女孩隱忍的嗚咽聲。可是，她沒有鬆手，只是用一種溫柔的語氣，輕輕呼喚着楊水娣：“媽媽，別回頭，別往後看，你要仰起頭去看光芒出現的地方，你不能夠待在這裏，這裏是人間的地獄。”
……是李露的聲音。
“李露……”
“媽媽聽我說，你要抬起頭一直往上看，這裏不是你應該待的地方，媽媽快離開吧。只有你離開了我們才能得救，我們才能夠從這個該死的地方脫身。”李露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嗓音里有隱忍的痛意。
“放手啊！我們讓你放手！你以為你能從這個地方跑出來嗎？不，你永遠不可能逃脫的，你只能和我們在一起，留在這片黑暗中，到死也是這樣！更何況只有你一個人，你一個人能夠做什麼事？！你會被撕碎，被丟棄，像真正的垃圾一樣被人處理！！”
骷髏們憤怒的咆哮着，她們拚命撕扯着李露嬌小的身體，試圖將她拉扯的七零八落，拋棄在深淵中。
“誰說的，只有她一個人了？！”伴隨着一聲冷笑，又一雙溫暖的手，輕輕的推在楊水娣腰上。
“你曾經帶我見識了光明，當我身在無盡的黑暗中，你告訴了我，人生還有另一種可能性，既然你曾不顧一切去了想要幫助我，那我又怎能獨善其身？”楊珊的聲音格外冷靜，當她出現的時候，那群骷髏明顯更加憤怒！
她們嘶吼，她們拉扯，她們不顧一切的阻止，但這都改變不了，楊水娣的身體明顯在一點點的，緩慢的往上升。
“為什麼啊？你們和我們不是一樣的嗎？我們大家才應該同心協力，為什麼你們兩個要做叛徒呢？背叛我們，你們又能有什麼好下場呢？我們明明就應該待在一起，一起在這黑暗中發爛，腐敗，爛成骷髏也沒有人會多看我們一眼的，你們放她出去，是圖什麼，難不成以為，這女人是救世主嗎？！”
她們不理解，兩個女生為什麼會這麼選擇！她們明明一起在黑暗中不知生活了多少年，一次次的活過來，又一次次的死去，到最後成為了這樣的累累白骨！
她們就在這裏等着，期待着將下一個踏足的人也給用力的拽入泥潭之中！
想必，只要大家都變成一樣的，就不會再有人而顯得不同了吧。
“我同情你們，深深的同情你們沒有見到光芒的機會，但我也鄙夷你們要將她拽入深淵這種舉動！她是不一樣的，與眾不同的。”楊珊緊咬牙關，在她的幫助下，楊水娣身體再度往上升了一些，就是這看似微不足道的些許距離，卻讓楊水娣眼前，恍恍惚惚的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白點。
那是出口嗎？
那是光明的所在嗎？
楊水娣不知道，她只是竭盡全力的向著白點伸出手。旁邊很快就有骷髏的手伸出，似乎想要抓住她的手腕。
白骨森森，臉上，嘴上連自己的手上都掛着那樣的骨頭。是白骨，也是一種枷鎖，禁錮着屬於人的自由和思想。
只能從她們的指縫中，去窺見那一點若有若無的光芒。
“滾開！鬆手！”
伴隨着少女的怒喝，那些死死抓着楊水娣的手，硬生生被掰斷了幾根！她聽到了孫瑩瑩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小姑娘用力抵住了她的肩膀。
“媽媽，謝謝你。謝謝你讓我見證到了不一樣的世界，謝謝你，給我留下一段美好的回憶，也謝謝你沒有讓我變得和她們一樣。媽媽，真遺憾，我沒有辦法真的成為你的女兒。想必，你未來不管是成為母親還是成為老師，你都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隨着孫瑩瑩聲音的響起，更多的手，更多的溫暖，落在了楊水娣的身上。
白骨的咆哮聲慢慢飄遠，她們終究被擠了下去，那些冰冷的手離開，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溫暖，慢慢的籠罩了整個身體。
“你們這麼做會後悔的，你們壓根和她不算熟悉，為什麼這麼固執的要幫助她呢？她給了你們什麼好處？她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女人而已！”
“阿姨才不普通呢！阿姨教會我們什麼叫做自重自愛，阿姨告訴我們，世界上的事情，並不是一味的順從，就能夠得到好下場！阿姨說，我們是一個個獨立的人，當面對傷害我們的人時，要學會勇於反抗，而不是原地等死，就算最後的結局不盡人意，最起碼我們掙扎過！我們！不是只會躺平任由傷害的牲口！”這是小姑娘的聲音，楊水娣同樣記得，那個差點被一個叫龔仁變態，毀掉的孩子。
“我們家夫人心有大愛，哪裏是你們這種人能夠相比的，她願意為了國家付出自己的生命。懂得什麼叫做大是大非，在公道正義面前，即便是自己的孩子也不會包庇！你再看看你們一個個的啊，有的兒子殺人放火，還幫着毀屍滅跡呢，呸！”這是果兒的聲音，她也記得果兒，是個嬌俏又淳樸的女孩子。
最開始的時候，她還給果兒起了一個，“人形npc”的外號呢！
“媳婦！理這群玩意幹嘛？老子現在是大刀不在手，老子要是大刀在手，全給他們砍了，我妹子我自己了解！她就是這世上，一等一好的人！”
這是鐵三彪，是她當初認下的土匪義兄……
“姐，我還是覺得很對不起你，當時我不懂事，衝著你發了好幾次火呢，對不起啊，姐，你就別怪我了吧，我給你好好的道個歉。”楊小金，少年的聲音還是那麼熟悉，一切彷彿歷歷在目。
“閨女，有你，是我們的驕傲。”王霞，還有楊天賜的聲音。
他們的話不多，但就是這短短的兩句話，讓楊水娣的淚水，控制不住的洶湧而出。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回過頭，想要去看看這些人，而這動作卻被阻止了。
“別回頭。”
他們異口同聲的說。
“一直向前看吧。”
“我們永遠都在你的身後。”
楊水娣的淚水肆無忌憚的流淌，她沒有回頭，只是向著越來越明亮的光點，緩緩伸出了手。
眼看着手指即將觸碰到光亮的時候，從裏面忽的伸出一隻雪白的近乎透明的手臂！
那隻手準確無誤，又毫不猶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少女的面容旋即浮現，絕美至極的臉上，是楊水娣從未見過的，就彷彿是癲狂一樣的笑容。
她的嘴唇一張一合，說著。
“初次見面，我可愛的小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