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願魚可長安
夜歌,這是最新批的槍管。
夜歌隨手拿起一根,放到眼前,閉上一隻眼進行檢驗,隨後用手一點點地摩挲,說道:告訴高叔他們,前後口徑有偏差,讓他們注意壁厚。
好!
完成了一天的檢驗工作,經過嚴格的搜查后,夜歌才得以領着黑乎乎的冷窩頭向著家中走去。
哎,夜歌,你說咱這兵工廠日夜不停地加工,造那麼多槍幹什麼?大狗湊上來說道。
不知道。
你說子彈場在哪?咱黑鐵城這麼大,還從沒有聽說過子彈場,咱光造槍又不造子彈。就算造槍,各科室也不準亂進,也只有你這樣的總工才能進各科室,我還沒見過一整桿槍的樣子呢!
夜歌早已習慣了大狗的啰嗦,說道:明天參加小豆子的葬禮。他必須讓所有人都以為小豆子死了才可以,並且還要讓小豆子遠離黑鐵城,否則他跟小豆子就永遠處在危險之中。
哦。大狗原本想着自己多說幾句,夜歌也就不會再提起這件事,卻沒想到夜歌竟然搶先說了出來。
回到家中,夜歌照例拿起那本《霸王御甲》,走到街道中央唯一的一盞煤油燈下,仔細地閱讀起來。三年如一日,除了特殊事情外,他都會站在這裏看書。
當煤油燈熄滅,夜歌看過最後一眼,合上了書,走回家中。
鐘聲敲響,代表着宵禁開始,棄民區的聲音便立刻消失在了黑暗之中。或許只有無聲,才能夠挨過長夜。
在割袍牆的另一端,仍燈火璀璨,歡聲笑語。
一道牆,分割了兩個世界。
夜歌打開箱子,從裏面拿出一件件零件,將其組裝在一起。
咔!
槍栓拉動!
黑夜之中,夜歌端起了這把改造后的青鋒,面前浮現的則是安良的身影。有了上次交易中偷偷藏下的零件,終於可以組裝成一桿完整的槍。
即便安良知道小豆子的身份,他現在也沒有能力將小豆子怎樣。整個黑鐵城也不過就一個黃金神紋的人,如今多了一個,沒有人可以傷害到成為焦點的小豆子。只是不知道這神紋到底有沒有問題
現在需要擔憂的是安良清楚小豆子的底細,這裏認識小豆子的人太多,隨便一調查就扯出神紋從哪來的問題,到時候就自然而然地找到我的頭上,小豆子的身份也會失去作用。
當時在醫院他之所以放我走,恐怕就是為了單獨調查這件事,不想讓其他人知道。這樣的秘密,無論是誰都會心動。
不論安良打的什麼主意,他都必須死。
砰!
夜歌扣動扳機,只不過是槍栓撞擊槍桿的聲音。
整個棄民區都沒有一發子彈,即便夜歌想辦法湊出了一桿槍,這也是無用之物。
將槍拆解,夜歌又將其放回了地板下,然後盤膝坐在了床上,開始做他最熟悉的事情。
至道無形,混成為體;變無化有,皆從氣立;氣之所分,生天生地;眾生推遷,生生不息
整整十年,夜歌每晚都心中背誦這篇東西,他也不知道這到底有什麼用,頂多也就是讓他睡得更好一些。久而久之,一開始的叮囑就成了習慣。
咚
不用鐘響,夜歌也會異常自律地起床,更何況今天還是小豆子的葬禮。
現在才六點鐘,來的人並不多,要不是朝叔找了零零散散幾個,恐怕今天小豆子的葬禮也就只有夜歌跟大狗了。死亡在棄民區太常見了,生存都是問題的人們根本沒有閑心去參加什麼葬禮。
通過狹窄幽暗的通道,夜歌他們才得以通過城門的檢查,走到那塊稱得上是墓地的亂葬崗,尋了個地方,將裝着小豆子屍體的盒子埋下。做完這一切,眾人便都匆匆回去忙自己的事情。
坐在輪椅上的朝叔特意讓夜歌推輪椅,走在人群的最後面。
黑鐵城大嗎?朝叔望着遠處猶如遠古巨獸匍匐的黑鐵城說道。
大。
確實很大,最起碼烏鴉是飛不過去的。朝叔抬頭看了眼盤旋着的烏鴉。
烏鴉畢竟是自由的。夜歌也看向了烏鴉。
連從黑暗中誕生的生靈都是自由的啊。
夜歌停了下來,與朝叔一同看着烏鴉。
我們,也是誕生在黑暗之中嗎?夜歌問道,
不,我們都是從娘胎里誕生的。朝叔仍舊用他那平和的語氣說道。
夜歌笑了出來,重新推着輪椅向前走,說道:是啊,我們都是從娘胎里誕生的,我們都是一樣的人。
朝叔看着前面人的背影,說道:你看大家,活得沒有心氣,跟行屍走肉一樣。你要成為他們的心氣。這樣,他們才能活。
不是還有朝叔你嗎,可別把這麼大的名頭壓在我身上,我還只是個孩子啊!夜歌笑着說道。
小鬼頭!朝叔哼笑了一聲,沉默了片刻,說道,後天就是降塵院的考試了吧。
嗯。
那你可得當回人。
我本來就是活生生的人!夜歌笑着說道。
小豆子睜開眼的時候,看到的是明媚的陽光。
這是天堂嗎?
小豆子歪頭看到了旁邊擺着的花,她聞着沁人的花香,有着說不出的舒適感,這種舒適感即便在夢中她都體驗不到。她想起身,卻感到胸口的疼痛。
我還活着?夜歌呢?
四處尋覓着,偌大的房間裏卻只有她自己。
發生了什麼事情?
此時有人推門進來。
你醒了?長相溫婉的護士笑着幫小豆子檢查傷口。
這是哪?
懸壺院啊。護士笑着說道。要不要喝水?
夜歌呢?
夜歌?夜歌是誰?
小豆子看着護士的笑容,沉默了下來。她努力回想着昏迷時發生的事情,卻只能想起一些片段。不過按照現在的情形看,顯然是夜歌用了一些特殊的辦法將她送到了神民區的懸壺院。
門再次被推開,這次進來了十多個人。
院長,城主大人。護士一見來人,立馬退到了一旁。
終於醒了,可把我們給擔心壞了。院長和藹可親地說道。
小豆子向這群人望去,心中直打鼓,尤其是看到被眾人圍在中間的那人。
你叫什麼?留着兩撇濃密鬍子的城主熊小山問道。
小豆子畏懼地看着這個身形魁梧、面容堅毅的人,內心中不由得產生了一種畏懼,讓她不敢撒謊,但她一言不發。在不清楚現狀的情況下,她多說一個字都有可能是錯的。只有看到夜歌,她才能心安下來。
院長忙說道:可能是受了傷,還不願意開口說話。這麼小的孩子就經歷這種大難,真是讓人心疼。
熊小山問道:調查清楚了嗎?
旁邊站姿筆挺的隨從立刻回道:根據神紋,與天諭院核對后,證實此人名為魚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