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裂痕
姬流雲處理掉刺客后，就回自己的房間，舒舒服服地睡下了。
就像無事發生過。
對他來說，這只是一個有點意思的小插曲，沒必要再放在心上。
有人來殺他，被他殺了，事情就這麼簡單。
至於其中的真相，就由那些人自己去苦思冥想吧。哪怕崔七七問起，他也可以繼續推到玉佩甚至是那位並不存在的「先輩」身上。
不過，與他的輕鬆寫意不同，今晚的郡城，註定有人要失眠了。
翌日。
「姬流雲居然還活着？怎麼會……」
崔浩文聽着親信傳來的消息，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不是說刺客已經準備好了昨晚動手嗎？難道是因故推遲了？」
「少爺，郡守那邊傳來消息……」親信滿頭大汗，再無之前的從容。
「此次派來的人失蹤了！恐怕……已經身死道消！」
「死了？為什麼會這樣？」崔浩文心裏一跳，手上的茶杯跌落在地，摔了個粉碎。
「他到底還有多少好東西？」
聽到這個意料之外的答案，他沒有不甘，而是生出了一絲恐懼！
他和郡守府的蘇定遠裏應外合，準備徹底殺死姬流雲，竟然失敗了？
而且是悄無聲息地失敗了！
沒有崔七七的親自保護，姬流雲是怎麼一聲不響地除掉刺客的？
他越想越是膽戰心驚。
他覺得，整件事太離譜了、太詭異了，姬流雲不像僅僅是運氣好，在其和善的微笑的背後，還隱藏着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他不知道姬流雲還有多少手段，姬流雲就像一座深淵，神秘且陰森，怎麼也看不到底。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
他的牙齒開始打顫，他從未想到，一個普通人也能帶給他如此之大的恐懼！
郡守府。
蘇定遠跪在地上，聽着蘇鎮國在自己面前走來走去，一個字也不敢說。
「確定了嗎？」蘇鎮國冷冰冰的聲音響起。
「回大人，顧雪供奉有七成可能已經為國捐軀……」蘇定遠雖然心中惴惴不安，但還是照實說了。
他很清楚，以自己父親大人的性子，如果狡辯抵賴只會罪加一等，老實交代才有一線生機。
「混賬！」
蘇鎮國儘管有了心理準備，但還是一下子就暴怒了。
「你可知曉，你的這一舉動，會給郡城的局勢帶來多大的變數？」
這句話幾乎是從他牙縫中擠出來的。
就在之前，蘇定遠和崔浩文串聯，以他的名義，派出了顧雪前往崔家刺殺姬流雲。本以為此事十拿九穩，誰知顧雪就此一去不回，凶多吉少。
他得知這個結果后，怒火攻心，差點暈過去。
上次損失一個陸青子已經很讓他心痛了，而這顧雪一死，他心頭都彷彿在滴血！
術業有專攻。
此女精通隱蔽與刺殺之道，一身技藝已經接近出神入化，為他立下了汗馬功勞，就算去刺殺那崔七七，恐怕都有三分的成功率。
這種有能力且忠誠度足夠的人才，相當難得，要培養一個出來的所耗的資源與心力無法計算。
而現在，這個用處多多的刺客，居然就這麼死了，還是死在一個平平無奇的小任務上。
這麼一來，不但許多計劃泡湯，還對郡守府的底蘊造成了巨大的傷害。
難以估量的損失！
「姬流雲……此人我必殺之！」他語氣森冷地說道。
「還有你，你太讓我失望了！你不配繼續掌管這郡守令！」
蘇定遠聽了，身體一顫，臉色蒼白，卻不敢頂嘴，只能老老實實地拿出郡守令雙手奉上。
竟然躲過了刺殺？
為什麼？為什麼？
他的心裏在瘋狂吶喊。
他想不通，顧雪為什麼會失敗？
這個該死的姬流雲，身上到底有什麼保命底牌？你為什麼就不能好好地去死呢？
總有一天，他要讓姬流云為之付出代價！
「大人，我也是為了削弱崔家，加強我們對於郡城的控制啊……」他小聲地申辯道。
「糊塗！」蘇鎮國怒斥道。
「你難道不知道，我們的力量並不佔絕對優勢？」
「我們的目的是什麼？是郡望之間的平衡！包括我們之前扶張打崔，那也是在維持秩序，讓他們對耗！如果他們的力量對比失衡了，一家獨大，我們就要面對勝者的壓力！」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地補充道：
「我知道你最近和張家走得很近，你必須儘快斷掉這層關係！我不想看到你和那群潛在的逆賊有任何牽扯！」
蘇定遠聽了最後這一句，心底冰涼，指甲都要掐進肉里。
他再一次印證了，自己和父親的目的有着根本性的差異，個中矛盾不可調和！.
蘇鎮國想着匡扶唐室，他的目的卻是化公為私，把這上安郡乃至更廣大的地方變成自己家的東西！
所以，他根本不想維持什麼平衡，恰恰相反，這郡城亂起來，他才會有機會！
他表面上說得大義凜然，其實派顧雪去殺姬流雲，只是想借刀殺人。
郡城現在三股勢力，郡守府、張家、崔家。這其中，張家已經投靠了他，完全掌控，是他的心頭肉，郡守府只能施加一定的影響力，崔家和自己關聯最少。因此，最佳策略上讓郡守府給自己打頭陣，等到崔家滅亡，自己再徐徐圖之，騰籠換鳥上位。
蘇鎮國大概猜出了他公器私用的心思，因此嚴厲地警告他，希望他能迷途知返。
只是，他已經回不了頭了。
身懷蛟龍命格，又嘗過了權力的滋味，他實在不想放棄這大好的機會！
「父親大人！」
他鄭重其事地換了一個稱呼。
「您就沒有為家族考慮過嗎？我們的確是守住了自己的名節，但然後呢？」
「你想說什麼？」蘇鎮國眯起了眼睛。
他咬咬牙，鼓起勇氣說道：「大唐氣數已盡……」
「夠了！」蘇鎮國勃然大怒，拂袖而去。
「本官沒有心思聽你胡鬧，你先下去好好反省一下！」
「我告訴你，食其祿而忠其事，不該有的念頭一丁點也不要有！」
蘇定遠咽了咽唾沫。
他知道，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他若不是親兒子，恐怕要被當場打死！
「只是，我不想像您一樣愚忠，給朝廷陪葬！」他眼中轉而炯炯有神。
「沒有人可以阻擋我！崔家不行，這郡守府……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