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捨不得，也不忍心
祖孫倆忙着手上的活兒，半晌都沒有說話。
朱老夫人偶一抬頭，卻見自家外孫女兒側顏沉靜，眼神專註，心無旁騖地擦着瓷器。
她心中滿是憐愛，柔聲道：“阿珠，我已與你外祖父商議過了，想為你辦一場小宴，在親朋好友面前昭告你的身份，現下已是臘月，得趕在年前把這個事情辦了才好。”
余晚竹一愣，自朱妙意上次給她通了氣之後，這麼久不見提起，她還以為不會再提了。
她放下蓋盅，湊到朱老夫人身邊，仰頭認真道：“外祖母，孫兒覺得，其實不必大張旗鼓......當年之事並不光彩，如今若再重新提起，必然會使得朱家面上無光，都是過去的事了，晚竹不願見到您和外祖母，還有舅舅們，再被此事所擾。”
朱老夫人慈愛的摸了摸她的臉，“好孩子，方才你也說了，日子是過給自己個兒的，又何必管旁人的看法？左右不過是叫人說些閑話，沒什麼的。”
她眼神滿是追憶，“你母親去得早，你自小吃苦，現下回了我們身邊，總不能讓你連個名分也沒有？”.jj.br>
余晚竹搖了搖頭，“外祖母，我不要名分，現下您和外祖父如此疼我，大舅父大舅母也很好，家裏的姊妹兄弟都極好親近，還有二舅父和二舅母，知道我回了朱家，還特意大老遠給我送了兩次東西。”
朱老夫人笑道：“咱們是一家人，他們對你好啊，是應該的。”
“可是——”
余晚竹頓了頓，抬起頭展開笑臉，眼裏閃爍着溫暖的光芒。
她道：“外祖母，我已經得到我想要的了，沒必要因為我，叫這些疼愛我之人，再一次被人揭開傷疤，孫兒捨不得，也不忍心，該有的我都有了，又何苦去追究那一個名分？”
她已經擁有了親情，有沒有名分，也並沒有什麼不同。
朱老夫人眼裏含着淚，本來已經決定好的事，卻因為外孫女兒此刻的純然肺腑之言，而開始動搖。
半晌，她還是搖了搖頭，緊緊握住余晚竹的手，“好孩子，外祖母知道你是為著朱家着想，可是不成，你馬上要議親了，宋家那個後生瞧着是個有前途的，若是我們不給你一個名分，他日後可會以為是朱家不肯認你，從而輕慢於你？”
余晚竹目光中滿是篤定，“不會的，外祖母，我信他。”
看着外孫女兒眼中的自信，朱老夫人憐愛地摸了摸她的臉，“傻孩子......”
語氣里既有寬慰，也有對自家孩子的一絲擔憂。
哪怕外孫女兒將宋家那個後生說得再好，她沒有親眼看過，也始終是放心不下。
余晚竹將頭伏在朱老夫人身上撒嬌，“外祖母，孫兒說的都是真的，他當時知道我是您外孫女，很是擔憂了幾日呢，吃不下睡不好，生怕朱家看不上他，要挑一個世族公子將我嫁了！”
朱老夫人被她逗笑，嘆道：“若果真如此，那這後生待你也算痴心，現下鋪子那邊你也可以撂開些手，那婚事是不是該提上日程了？”
余晚竹立馬坐直，喜道：“外祖母，您是答應我了？”
朱老夫人點頭道：“好孩子，你一片孝心為著朱家，外祖母自然不能讓你內疚，這事兒啊，我去跟你外祖父商量，但有一點，到時你出嫁，只能從朱府的大門出去，不然我可不依。”
雖不大張旗鼓地昭告世人，但若從朱府出嫁，眾人自然能聯想到裏面的緣由。
如此，也算是過了明路，哪怕被人猜測，終究是好應付一些的。
到時若有人打聽，便就說余晚竹生母早逝，父親又遠去南邊苦寒之地赴任，因此將女兒託付給了朱家。
朱老夫人肯退一步，余晚竹自然答應，朱家是自己的親人，出嫁時她當然也想由親人送嫁。
朱老夫人方才說話被她打岔，現下板起臉故作嚴肅地道：“阿珠，你的婚事又該如何，不若我讓你舅父上門替你提親去？”
余晚竹臉一紅，“叫他自己上門就是，何需勞動舅父......”
朱老夫人見她臉紅，便不再逗她，祖孫倆又說了一會兒話，余晚竹在世安堂陪着外祖父外祖母吃過晚飯，在朱府留宿了一晚，第二天直接去了仙姿樓。
......
韻江南，二樓臨窗雅間。
陳瑤站在窗邊好一會兒，忽然伸手一指。
“你瞧，那賤人如此得意，真真可恨！”
仙姿樓三樓窗戶現出余晚竹的臉，雖只是一閃而過，但兩人也都將她認了出來。
胡月菡緊抿着唇，眼神沉沉，辨不出來喜怒，只是緊握的指節有些泛白。
“她連請帖都不曾給我們發，不過是一個破樓子，倒叫我們在身邊姐妹中，鬧了好大的沒臉！”
對面樓子裏熱鬧非凡，出現了好多熟悉的臉孔，偏偏她們卻被隔絕在外，真是豈有此理！
陳瑤附和道：“可不是，憑她一個商女，竟還踩到我們頭上了？”
見胡月菡不接話，她默了默，忽然又說：“月菡，你知道嗎，我聽人說，這賤人最近可是跟宋大人走的很近，時不時就要去一趟狀元府，你說這兩人，是不是有了些什麼...？”
“能有什麼？！”胡月菡皺眉道。
她也知道余晚竹常去狀元府，但她就是不願相信，宋逾白能看上這個賤婢。
陳瑤見她動了氣，哼了一聲道：“我看你就是脾氣太好了，若我是你，遇着敢與我搶奪夫婿之人，恐怕早就將她剝皮抽筋了。”
“你當我不想嗎？”
胡月菡憤憤坐回桌邊，仰頭飲盡一杯冷酒，“可這裏是在京城，小打小鬧也就算了，若鬧出人命，豈是那麼好遮掩的？”
胡家是清流，雖然位高權重，但顧及着名聲，卻也不能隻手遮天。
她雖然心裏恨極了余晚竹，可連着吃了兩次虧，小打小鬧鬥不過，她又不敢真的給胡家惹上麻煩，還能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