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十萬秦軍下咸陽
贏瑞此時心俱全,在入帳之前,蒙恬突然問起是如何得知嬴政駕崩之事,他便把家裏罹難之事,以及現在咸陽的形勢,一股腦地告知了蒙恬。
如今唯有罹難之事,扶蘇尚未得知,就怕他沒被假遺詔弄死,反倒先受不了刺激,自我解脫了。
「父親。」
營帳之中,扶蘇頭纏白布,閉目跪坐。隨着贏瑞一聲叫喚,他才猛地睜開眼帘,快速回頭望去。
「瑞兒。」
扶蘇連忙起身,上前拉住自己的兒子,接着是左瞧瞧右看看,還把贏瑞全身摸了個遍。
「瑞兒,你是如何來到此地?」
「孩兒…孩兒從咸陽逃出來的。」
「為何逃?父皇駕崩是真的嗎?現在咸陽發生了什麼事?你父母和祥兒現在怎麼樣了?」
贏瑞閉上眼睛,咬咬嘴唇,撲通一下就趴在地上。心裏蒼涼苦笑:罷了,早痛不如短痛,現在不告知,今後還會背上不誠不孝的罪名。
「父親,希望您聽了孩兒接下來所講,莫要再傷了心神。」
扶蘇頓感頭皮一陣發麻,已經預料到情況不妙,但他心裏還希望聽到贏瑞,能說出贏祥母子還活着的消息。
「你母親跟祥兒莫非也跑了?」
「父親,不!不是的。母親和兄長,已被趙高所殺。」
聽到此言,扶蘇頓感腦門嗡嗡作響,耳鳴心跳,緊接着,一口血霧噴濺而出。
「父親!快來人,傳醫工長。」
扶蘇撐着榻案,癱坐下來,音帶沙啞吶喊道:「趙高惡我太甚!」
說罷,便昏厥倒榻。
不到一刻鐘后,蒙恬和諸將,聯袂趕來到扶蘇營帳探望。
雖然蒙恬早有心理準備,卻沒想到扶蘇竟然會聞聽噩耗之後,導致氣血攻心,他可真擔心扶蘇有個萬一。
眼下,咸陽朝堂風雲變色,縱觀先秦各國歷史,尤其到了君主駕崩、權力交接之際,朝堂上必然會掀起腥風血雨。
假如讓胡亥繼位,素來和蒙氏交惡的趙高,必定在胡亥面前屢進讒言。屆時大秦,哪有扶蘇和蒙恬的立錐之地?
夜裏,扶蘇醒來,睜開眼的第一時間,就向蒙恬說道:「將軍,咱們議事吧。」
待諸將坐定之後,扶蘇率先開場:「諸位同僚,目前可以確信,陛下駕崩、趙高篡改遺詔之事屬實。且趙高已任命閻樂為咸陽令兼衛尉,把持着咸陽和皇宮的守衛,可以說咸陽目前幾乎全是趙高黨羽。
再者,我等對於篡改遺詔一事,沒有半點證據,假如胡亥真的即位,為其師者趙高,必然晉為太傅。以趙賊手段,必會暗中操控新君,屆時形勢對我等相當不利。」
副將王離疑惑道:「末將覺得此事可疑,要知道但凡詔書發佈,還需經過左右兩位丞相確認,才可發佈。」
蒙恬眼睛瞟向王離一眼,嘆息一口氣,道:「只怕李丞相已被趙高以某種手段控制,或者這事實乃兩人合謀。諸位還尚未得知,扶蘇公子一家已被閻樂所害,唯有公子瑞大難不死,逃出了咸陽。這件事足以證明,現在的咸陽城,必定是暗流涌動!」
「什麼?」
此言一出,眾將一片嘩然。
「趙閹賊,實在太猖狂了。」
王離此時面目猙獰,起身就往帳外走去。
蒙恬知道他要去幹嘛,連忙喊止:「王將軍莫要衝動,眼下我等應保持冷靜。」
已有兩位同僚上去拉住王離,怎奈王離正是怒火中燒,力氣大得嚇人,在眾將一起拉勸之下,才得以安歇下來。
「放開我,老子要殺了趙森,替姑母報仇。」
贏瑞從扶蘇的床榻邊上站起來,走到王離面前,抱拳道:「表兄請冷靜,待蒙帥商量好對策,我等一定會手刃趙賊。」
蒙恬見此微微頷首,對眾將說道:「眼下,我等對朝堂之事知之甚少,還請小公子分析出個方略。」
蒙恬突然問計於自己,贏瑞並不覺得奇怪。在沒穿越之前,贏瑞本身就天資聰穎、素有大秦神童之名,更是深得嬴政寵愛。
贏瑞向蒙恬施禮,又向眾將一一行過晚輩禮,這才說道:「諸位將軍,小子認為,目前朝堂優勢在於趙李二人手中,只要他們堅持「假詔」屬實,就算父親回到咸陽,也無濟於事。
眼下,唯有想辦法潛入咸陽,再聯合朝堂各位重臣,同時暗中收集有關人證物證,趕在趙高回京之前,提前做好預案。」
蒙恬捋須頷首,說道:「小公子說的沒錯,就算本將兵臨咸陽城下,也於事無補,反倒會被趙李二人扣上謀反罪名。屆時,篡改遺詔之事不但難以翻案,我等恐怕會陷入更加不利局面。」
贏瑞向扶蘇行過一禮,正色道:「父親,潛入咸陽之事,孩兒願往。」
扶蘇非常驚訝,此刻他覺得自己的兒子彷彿變了個人。
贏瑞在外雖神童之名,但是生性卻膽小如鼠,稍微受點驚嚇,就呆若木雞,不知所措。
扶蘇厲聲呵斥兒子:「休得胡鬧,此事交由為父和蒙帥來做。」
扶蘇隨即又轉念一想,自己家裏遭逢大難,可能因此改變了贏瑞的性情。
贏瑞完全沒有因為呵斥氣餒,反而義正言辭挺起腰桿,說道:「父親,蒙帥,潛入咸陽之事非我不可。其一,趙高以為我已死,只要喬裝成黔首,便可騙過其黨羽不被發現。其二,孩兒既然能從咸陽逃出來,自然也有辦法脫身。」
蒙恬低頭沉吟片刻,便對扶蘇諫言:「公子,老將認為此計甚妥。」
扶蘇沉吟不語,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些什麼?
蒙穎這時候站了出來,請示道:「父帥,孩兒願往,也好隨時保護小公子。」
蒙恬拍了拍兒子肩膀,欣慰道:「吾兒勇氣可嘉,准往。」
扶蘇這時候抬起頭來,看着贏瑞問道:「你再將所知道的事,細細道來。」
贏瑞再次起身施禮,說道:「根據家奴所述,陛下駕崩於沙丘,而且趙賊為掩人耳目,故意造成陛下還健在假象,在平原津一帶命郡守給陛下獻上鮑魚,實則乃趙賊用鮑魚之腥味,掩蓋屍味之舉。
三天前,巡遊隊伍已經走到平原津一帶,趙高肯定要抓緊趕回咸陽,按照時間推算下來,只怕現在已經到了函谷關。」
言畢之後,一向沉穩的蒙恬,此刻不由得揮拳砸向柱子,直接在柱子上留下一個拳洞,隨後憤恨吼道:「趙高閹賊!竟然讓陛下與腥臭之物同置,吾必殺你全族。」
扶蘇聽后同樣再次氣血攻心,以致咳嗽連連,贏瑞上前扶其父胸口順氣。
帳內諸將也是拳頭緊握,咬牙切齒,恨不得立馬率領三十萬大軍殺回咸陽,將趙高剁成肉醬。
過了片刻,扶蘇開口說道:「如此說來,趙高肯定先我等一步抵達回京。蒙帥奉命鎮守長城,不便挪動。瑞兒,看來聯合百官一事,便由你去做。切記,但凡城中情況危機,你必須趕緊撤離,為父會在城外策應。」
停頓了一會,扶蘇杵着佩劍站立起來,然後拔劍出鞘,對諸位道:「眾將聽令,點齊十萬將士,擇日隨我扶蘇南下。」
眾將齊聲高喊:「得令。」
贏瑞心底升起一陣莫名感動,假如自己不幸落到趙高手裏,看樣子扶蘇是打算拚死一戰。………………
秦軍大營牢房裏,趙森跟一群地中海髮型的匈奴人關在一起。
忽然,有兩個士兵走了過來,打開了柵欄,對趙森道:「你,跟我們出來。」
趙森不肯,死死抓住柵欄,喊道:「吾乃中車府令之弟,你們敢殺我試試?」
士兵二話不說,像拎小雞一樣,很粗暴地將趙森拎了出來。
「你們要幹嘛?別殺我。」
「別廢話,跟我們走。」
不一會功夫,趙森被帶到軍司馬營房。
此刻軍司馬正在案幾前,擺弄一堆毛筆和木牘。
軍司馬起身親自為趙森鬆綁,同時客氣地笑道:「哈哈哈,早聞中車府令三弟兄,不但精通律法,大小篆刻寫功夫也是相當了得,今天請趙兄前來,便是想請教一二。」
趙森深感狐疑,軍司馬為何突然對自己如此客氣,伸了伸雙臂,將袖子捋順,一臉傲然地說道:「那是自然,難不成司馬今天想請教一二?」
軍司馬笑道:「那是自然,在下劣作,請趙兄指點一二。」
說完將手中木牘遞給趙森。
趙森接過手之後,並不立馬作出評價,而是問道:「司馬閣下,你找我前來,僅僅是做這種無償之舉?」
軍司馬笑道:「非也,吾往日與趙兄也並無大仇,加之在下平日最好擺弄文字,只是請趙兄指點一二,如若趙兄能留下佳作,供在下參學,那自然最好不過。」
趙森問道:「那我有何好處?你不如偷偷放了我可好?」
「趙兄莫要為難在下,不過,在下可以讓您受點苦頭。稍後立馬給您安排一處遮陽避雨的關押所,這點在下還是可以做到。」
「也罷,蒙恬扶蘇二人定然不會放過我,閣下可得說話算話。」
言畢,趙森便開始閱覽起木牘上的文字,然後還頻頻指點軍司馬的錯別字。
一連幾天下來,趙森頻頻被軍司馬請到營帳里好吃好喝供着,僅僅是讓趙森教寫字。
這天,軍司馬帶着一堆趙森寫過的木牘來到蒙恬營帳。
「啟稟蒙帥,屬下臨摹已畢,請過目。」
蒙恬接過木牘,跟嘴角上揚,贊道:「彩!彩!這以假亂真之術,天下罕見。」
次日,兩隊輕騎從秦軍大營出發,一隊往東南方向,一隊沿着直道南下,
而此時扶蘇,站在直道中間,目送着先行一步的兒子。
在他身後,是黑龍旗迎風飄揚、長戈林立、戰馬嘶鳴的十萬秦軍將士。
這十萬虎狼之師,也將掀起歷史的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