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花落 人不悔
即便自己這麼消沉，十里仍然沒有在代姜面前表現出任何的蛛絲馬跡，因為她不想讓代姜看到她的軟弱，即便往後的歲月里再也沒有依靠，她還是可以帶着大家的期待好好活下去。
“我帶你去個地方吧。”代姜柔聲對十里說道。
十里看着他，答應的痛快。
也沒有去多遠的地方，原是一起來了龍族的冰池，這裏白茫茫的一片，冰寒的世界透明迷人雙眼，每走一步都能折射出影子，十里不解道：“這不是你養身療傷的地方嗎？你……是受傷了嗎？”
代姜回身道：“沒有，別擔心。”之後便見他揮手召喚出了什麼東西，定睛一看，竟從極寒的冰面上長出了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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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上古神物磐桀！”十里直勾勾的傻了眼，“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當年磐桀從半空中掉落在世間各處，其中一片正好落在了龍族的地界上，我把它藏了起來。”
“怪不你身上有磐桀的靈力，這麼說，你是怕天界還在惦記這個？”
“不得不防，天帝野心不可小覷，若他不想放棄練昌闔劍就一定會再次收集分散的神物，而你是天族最好的選擇與磐桀結合，他要對付的不僅是龍族，還有你。”
十里嘴角微微一顫，她明白的，忽然眼中一紅，頓了頓，勉強笑着：“我不怕。”
“我怕。”代姜低聲道，“我怕他們傷害你。”
所以你要把解靈心還給我，從此我就是最厲害的人，再沒有人會加害於我了，對嗎？十里暗想着，沒有說出口。
“我保護你，保護你的子民。”十里的眼淚清晰可見，忍着胸口間悲痛來迴流竄的酸楚，像是在讓代姜安心，認真的承諾着每一個字。
代姜滿眼通紅的迎上十里不舍的視線，將她緊緊擁入了懷中：“可還有什麼想做的事，我陪你。”
“想做的太多了，一時半會兒完不成的，不過，最大的心愿已經實現了，能嫁給你做你的妻是我最歡喜的事情，要說還有什麼想做的事，你會一直陪着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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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沒有回答，似乎說再多都顯得毫無意義。
十里又道：“我們要是能一直在傾鵲台就好了，哪裏都不去，桐兒一定會每天都趴在梧桐樹上曬太陽，楚千離太吵太煩，定會纏着我給我出主意如何和你相處，雲兮，塵弟，還有錦七，對了還有桑兒，我們都還在，誰都不要離開……”
“你越來越害怕失去了，之前的你活得那麼洒脫，如今直叫我心疼，別怕，我在呢，我一直都在。”
十里沒有辦法繼續說下去了，就像他總是避開他能不能一直在她身邊的問題，他不願意麵對，她都知道，她只能和他一樣緊緊的抱着他，感受着他的溫度和解靈心的心跳。
桓冥幽日漸黑暗恐怖，自從和小晏交過手以後，代姜多次追尋都找不到他的身影，小晏受人控制代姜是能察覺到的，他擔心的是這人身上有凶神相柳的氣息。
直到六界上方的天空不再晴朗，黑雲壓着所有人的頭頂，一股莫名的恐怖氣憤圍繞在各族，時不時的還能聽到凄慘的喊叫聲，日日折磨着人心，可即便是這樣，天界仍然不管不問。
幾位身份年長的長老多次求見天帝，都被無情的趕了回來，無奈，恐慌，更多的是對天族作為的失望和不解，曾經立誓要保護眾生安危的神，如今的嘴臉甚是寒心，他們擁戴的親手把無辜人推向了深淵。
幕蘇塵，錦七帶領着龍族將士日夜守護着族人，從未退縮過，更不會見死不救。
大家默契般都有一種奇怪的預感，不是關於別人，而是代姜和十里。
果然，在那日雷電轟鳴的昆崙山裕天池上，小晏出現了，可怕的是，他半人半妖，已經完全失了模樣，眼中兇狠程度堪比猛獸，毫無人性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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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讓小晏的本體衝出去禍害人間，關庭，東羅，休月和眾弟子拼盡全力封住了昆崙山，層層泛着金光的結界照亮了昏暗的九重天。
可是，小晏近乎瘋魔，根本無法封印住，仙者們遲遲等不來天界的幫助，最先趕來的，是代姜和十里。
代姜道：“果然是他！”
關庭急道：“凶神現世絕非偶然，絕不能讓他離開裕天池，不然，天下大亂！”
“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裏？”十里問道。
關庭嘆了一聲：“若我猜的沒錯，池中有他破碎的精魄，他是來找回好穩固他的真身。”
代姜往上看了看，大聲道：“天帝，你還不現身嗎？莫非是要我請你？”
話落，那人便真的出現了，只是沒了往日的光彩，頭髮斑白了許多，看上去猶如凡間的老人。
十里想着上次鬧了他一回，竟還有精力折騰。
天帝咳了兩聲，扶着長長的木杖，低聲道：“倒也不用你們來請我，反正你們誰也活不了，我來不來都一樣，你們結局已定，還有什麼可猖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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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你，沒有人會有這麼強的法術可以解開凶神的封印，你有何不滿可以衝著我來，為何要傷害這麼多人？你想要什麼？龍族為天界平定了戰亂，敬你們為第一，你們還有什麼不滿足？”代姜皺眉，默默的在身後變幻出宣雲扇，而十里看着他，一絲不安在臉上盡顯。
“你問我有什麼不滿足？我想問問你，你就沒有想過代替我嗎？哪怕是一瞬間，這六界尤其說是我的，還不如說是你的，幾千年了，天族活在你們龍族的威嚴下，怎麼讓我安心！”
“我從未想過與你相爭。”
“你爭與不爭有何區別？族人愛戴的不還是你？你當初從天宮離開自立門戶，不就是想着有朝一日捲土重來來成就你嗎？”天帝微微閉上眼睛，意味深長的感嘆着，“你的存在就是個錯誤，和你比起來，天族人何其的卑微不堪，可我們是神啊，你不該凌駕於我們之上，萬物循環皆有命數，我既主宰一切，就能決定一切，你為何要出現來破壞擾亂我的思緒，所以，收起你大愛的道義吧，都是因為你，這個世間才變成這樣的。”
十里聽不下去了，拿出蒼及指着天帝，說道：“胡扯！看來我還是下手下的輕了，我就該撥你的筋抽你的骨好讓你閉上嘴，你少顛倒黑白教導世人是非不分，說什麼主宰，說的好聽，其實不過是野心慾望沖昏你的頭腦罷了！磐桀落，毀龍族，霸佔傾鵲台，你又放出凶神為禍人間！你不如問問世人，最不該饒恕的人，是誰！”
“那又如何？歲月更替，世間一換又一換，成大事者怎會在意這些弱小，你倒是提醒了我。”說著天帝便揮手變幻出神物磐桀，“這麼多年收集的不多，不過也足夠用了，只要你和磐桀結合，便能造就可斬天地的昌闔劍，這一劍，可斷龍族，往後就再也不會有龍族了，可真替你們可惜。”
代姜聽聞，身子一顫，驚的腦中昏脹，他不得不怕，那可是萬千族人性命。
“斷龍族，先問問我們同意不同意！”一陣有力的聲音傳來，雲兮，幕蘇塵，錦七，從結界中紛紛而落擋在了代姜面前。
這次，雲兮眼中堅定，直視着天帝，再也沒有多餘的情感：“你別痴心妄想了，當我們都是廢物任人欺凌嗎？”
“吃裏扒外的東西，沒有我，你會有今天的樣子嗎？”雲兮的出現竟打破了天帝平穩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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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寧願不是你的孩子，我沒有選擇，但我也不會選擇你！”雲兮道。
天帝俯視着他的獵物，萬萬年了，他都是如此，他也好累，如今不裝了，忽然來的輕鬆感在他的嘴臉揚起了笑意，他慢慢抬手召喚着小晏，小晏便聽從他的指揮直奔所有人而去。
同時，天帝聯合跟隨着他的下屬們將十里圍了起來，十里被迫和代姜拉出了距離，他們的目的很明顯就是為了要她和磐桀融合。
十里奮力一搏，代姜顧着兩頭帶着眾人和凶神抵抗，一邊飛向她。
可代姜的法術已經大不如從前了，他趁十里不注意的時候把他的三片龍鱗全部留在了梧桐樹上，他努力的奔向十里想要護主她，卻到不了她身邊。
這些人給了無盡的好處發了瘋一樣攻擊十里，十里再怎麼反擊都架不住一波一波的重創，天帝的意思是天族能人眾多，只要一直堅持着，十里一定會疲憊。
最後，如天帝所願，十里累倒在仙台上，他便藉機鎖住了天神的鳳凰真身，死死的捆住了她。
“卑鄙！你別以為這樣就會讓我屈服，呸！我永遠不會！”十裏面色蒼白，有氣無力道。
“不需要你屈服，我們只要昌闔劍！”一仙子道。
“用我的血肉成全你們的貪婪，開心嗎？”十里嘲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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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需多言。”天帝面無表情的慢慢靠近她。
遠處的代姜，深吸一口氣，忍着胸口的劇痛替十里挨住了天帝的一掌。
代姜跪倒在地，嘴角鮮血直流，十里慌張道：“不要！不可以！不可以，停手！停手啊！”
“好痴情的人啊！”天帝略微譏笑的語氣惹得十里眼眶通紅。
“你沒了龍鱗？”天帝道。
十里望向代姜：“怎麼會這樣……”
代姜倒握着扇子抵在地上起身，毫不畏懼：“沒了龍鱗，我便用我的真身護着她，你們想穿透我的身體，做夢！”
誰人不知龍族代姜殿下的真身可以變化成抵擋利刃的巨龍，那是他最後的底牌。
天帝輕哼了一聲，他怎會在意兒女情長，更不會對代姜的執着手下留情：“可笑，我笑你們之間所謂的情義能給彼此帶來什麼呢？你連自已都救不了，還妄想給別人帶來希望，真是可笑！我給你一次機會，你若不想龍族無後人，我可以留下你一人的性命，但婭姬，不能留。”
“無恥老兒！”十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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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你罵，無所謂，你別忘了，毀龍族也有你的一份功勞，你，就是昌闔劍！”天帝肆意的笑聲引來天族人得意的抬眉。
“我們絕不認輸！”代姜將宣雲扇變幻成一把帶着火光的長劍與天帝交手，天族仙子一次又一次的打退他，招招到他的要害，十里近乎崩潰撕扯着手腕處的枷鎖，不惜勒出血痕。
“還不服嗎？”天帝問道。“讓不讓開？”
代姜再次起身，劍對着這人：“不服，不讓。”
天帝手中的木杖狠狠砸了過去，代姜終是受不住口吐鮮血，同時緊緊握住了劍端支撐着自已不要跪下來。
“放開我！放開我！”十里撕聲力竭的哭喊着叫着代姜的名字，“你們沖我來！來啊！”
就在天帝又要施法時，半空中竟然出現了魔族坤與瞳，天族絮憐大人，閻羅殿文鴦大人，蓬萊仙島桑蕪，玲瓏，子陽，還有桐兒，莽谷聖女青宜，以及各族長老們紛紛來相助。
坤與瞳救下了十里，十里只道：“多謝。”
“不如與你們明說，天族只有天族可依靠，但龍族不同，我們只認正義！”坤與瞳一字一句道。
天帝知大事不妙，轉念一想，毫不猶豫的把效忠他的仙子們全部餵食給了凶神，小晏忽然間精氣大增，一人可對付仙台上所有的人，這是天帝唯一的籌碼，已到了喪心病狂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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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古凶神不是普通的俗物，一來一回，相差懸殊，根本沒有人他的對手，合力攻打也是無從下手，眼看着就要功虧一簣，天帝勝券在握，代姜走出來，一身的傷痕，平靜間又有幾分凌歷，對天帝說道：“你說的沒錯，我救不了自己，此刻的我也護不了任何人，但你終究低估了我對婭姬的情義，你可曾想過我祭天後為何會活下來？”
天帝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別說是他，這件事情雖然眾人都知道，可從不知代姜到底經歷了什麼怎麼就好端端的活下來了。
代姜余光中深情望着十里，十里也明白了，是時候了。
“因為天神的解靈心助我重生，三千年了，我等了三千年，只為一人，而今遭遇大難，我做不到的，有人可以替我做到，你說什麼是希望，我的愛意就是希望，我永不後悔。”輕風拂過，代姜溫柔的眼中似有星河，只見他抬手從心口的位置將解靈心拿出，“從今往後，天界，六族，休想再傷我愛之人。”
十里低眉，哭着接受了命運的安排。
解靈心歸位，婭姬的鳳尾變得絢麗奪目，華衣着身，彷彿變了個人一樣，周遭靈火四起，天空紫光流雲傾泄，一聲巨大的哀鳴響在昆倫山，迴音震撼，所有人從未見過如此壯觀的場面，紛紛傻了眼，並對天神行了禮。
“天帝，你到底算錯了一步，你滿盤皆輸！”代姜撐着一口氣，笑道。
十里修的是上古勇士的法術與凶神相抗不弗餘力，瞬間消滅了他的元神再次封印在了裕天池中，天帝見風向不對，準備逃走，不料被天神的蒼及打廢了雙腿。
“我今日的命運都拜你所賜，你改了我的，就要承受你的。”十里低眼看着天帝，輕聲道。
“我是天君，你能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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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何資格？”十里嫌棄般，只覺得噁心，“去守着你的美夢好好思過吧。”
黑雲散去，一縷縷暖光照在所有人身上，塵埃落定后，眾人為十里開了路，她走來代姜身邊，擁他入懷：“結束了，都結束了，你很累吧。”
“我對不住你，從洛虛境相遇，我便計劃着這一天了，原諒我不能和你相守，我不願你再經歷無邊的輪迴，每日痛苦的活着，世間風景好，我不想你看不到。”
十里滿心酸楚，艱難道：“我會活下去的，絕不負你。”
“好，此生，我來還心，你還我年少時的情義，我便，無憾了。”代姜眼中漸漸模糊，身上也開始輕飄飄的，最後在十里的懷中閉上了眼化成了灰燼……
“別離開我，別走，我該去哪裏尋你，我該去哪裏尋你啊……”
仙台變得幽靜，昆崙山上百鳥齊數飛往那深海之處，黃昏一線相連，日月永不相見。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天界擁立了新的天君，廢除了仙籍。
傾鵲台上再無人敢打擾挑釁。
“你去找過絮憐大人了嗎？”楚千離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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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代姜留給我的東西是忘情丹，他想讓我忘記這一段過往。”
“你不會吃的。”
十里頓了頓，笑說：“還是你了解我的脾氣。”
又道：“都過了這麼久了，我看你每日都看着我，怕我想不開嗎？”
“代姜用龍鱗加快了我的修行，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想讓我陪着你，所以，我擔心你。”
“放心，我不會的……”
一眼望不盡的傾鵲台上，十里倚在梧桐樹旁看着遠處的夕陽，想念着那個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