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心猿意馬
時春分打定主意以後要好好伺候大爺,才在慶嬤嬤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慶嬤嬤名喚慶吉,是太夫人跟前的大丫頭,名義上雖是下人,卻比府中許多姨娘更有話語權,故而時春分起身的時候,輕聲向她道了句謝。
在太夫人的示意下,時春分走到她身邊坐下,才聽她笑着開口,「如今你已是府里的大奶奶了,身邊不能沒有伺候的人,我讓慶吉給你挑了一個大丫頭,兩個二等丫頭,十個粗使丫頭,你回去熟悉熟悉,看看該如何安排。」
「是,祖母。」
時春分恭敬應下,又陪老太太坐了會兒,才在慶吉的陪伴下返回院子。
在嫁給褚令之前,時春分雖是以「主子」的身份待在褚家,可幹得也都是下人的活兒,所以對府中下人的調度並不陌生,她知道自己的過去再卑微都好,現下做了大奶奶,該有的體面還是得有,不然就會叫太夫人失望,所以才一直強裝鎮定。
眼下回了院子,看見十三個丫頭齊齊整整地站在自己面前,敬她一聲大奶奶,她還是被嚇得心肝顫了顫。
慶吉讓那些丫頭分別介紹了自己,便領了賞錢回了老太太那兒。
她走了之後,時春分讓大丫頭離燕去屋裏拿了賞錢給大家,又簡單地說了幾句不會虧待她們之類的話語,便讓二等丫頭紅杏和綠桃帶她們下去分配活計了。
大部分丫頭都老老實實地走了,唯獨一個叫紫竹的還在原地探頭探腦。
時春分記得她,在她跟大爺成親之前,一直是住在府中北苑,跟許多丫頭一起打理府中的吃穿用度,紫竹就是其中一個,以往她們說的話並不算多,這會兒她賴着不走,大概是想跟她套套近乎。
時春分還沒來得及說話,離燕就眼尖地呵斥道:「大奶奶讓你們下去沒聽見嗎?還傻站在那兒幹什麼?!」
紫竹哆嗦了一下,立刻低頭應是,急急忙忙地跟上了隊伍。
時春分看着她倉皇而去,不禁在心裏嘆了口氣,這回她怕是要惹人怨懟了,可是離燕既然發了話,她也不好再多說什麼,畢竟尊卑有序,離燕也是為了她好。
紫竹跟上隊伍,臉色果然變得難看起來,本以為藉著以往的情分,她能得到時春分的重用,早早升做二等丫頭,結果人家正眼都沒瞧她一下,顯然沒將她放在眼裏。
她在心裏低啐一聲,暗暗道:「有什麼了不起的,看你幾時完蛋!」
時春分帶着離燕回了屋子,單獨賞了件玉佩給她,便開始整理收到的賀禮,因為她是褚家的童養媳,所以這次成親雙方都沒準備嫁妝和聘禮,但她身為褚家的大少奶奶,身上不能一點行頭都沒有,因而由太夫人做主,將此次收到的賀禮悉數交給她掌管。
褚家作為柳州的首富,平素自然是交友廣闊,再加上褚令又是柳州的風雲人物,即便這次他們的親事沒有大辦,收到的賀禮也還是滿滿當當地裝了一間屋子。
別說時春分了,就是離燕以往跟在太夫人身邊,也從未一次見過這麼多珍寶,她們自然是瞠目結舌,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些……這些都是我的?」饒是時春分再怎麼強裝鎮定,此刻也花了眼睛。
「是啊,大奶奶。」離燕一臉的喜不自勝,「這可是太夫人親自讓人傳的話,斷不會有假。」
時春分上前幾步,拿起一套珍珠頭面摸了又摸,一瞬間有些恍惚。
這好日子來得太輕易了,她總覺得不太真實,褚令那樣好的男兒,真就成為了她的夫郎?
她想得出神,不知不覺也就忘了時間,等她意識到自己在庫房待了太久時,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個時辰。
她想着褚令被老爺叫走,應該早就回來了,便又急急忙忙帶着離燕返回房間。
不料才剛走到院子裏,就看見褚令身邊的僮兒狼毫提着大包小包向外走去,她下意識地開口叫住,「狼毫,你這是去哪兒?」
狼毫聽見她的聲音,立刻停下腳步,恭敬道:「回大奶奶的話,大爺要去華亭找大夫人,所以小的給他送行李去。」
時春分一愣,「大爺要去華亭?什麼時候的事?」
狼毫答道:「就在剛才,已經上了馬車……」
他的話音未落,時春分就拔腿向外跑去,他們才剛剛成親,褚令怎麼能丟下她說走就走?!
時春分不顧一切地衝出院子,沒留神和一位來人撞了個滿懷,眼看她就要摔在地上,對方的手臂一伸,輕輕扶了她的腰肢一把,僅僅一瞬的功夫,對方很快鬆開了手臂。
時春分站穩身子,抬起眸子一看,赫然發現褚潤站在她的面前。
褚潤乃是府中二老爺褚順的庶子,人如其名,性子溫潤和善,能與許多下人打成一片。
先前時春分還是童養媳的時候,就常常幻想自己若是必須得嫁給褚家某位庶出的少爺的話,那就嫁給褚潤好了,至少他性子和善,相貌清秀,嫁給他絕不會有太多的煩惱,沒想到卻稀里糊塗地嫁給了褚令,她自然不敢再對褚潤有任何肖想。
再說褚潤摟了一下時春分,才發現女子的腰肢竟然這麼柔軟,少年人本就是心猿意馬的時候,免不了多看了她幾眼。
「咦,這不是大堂嫂嗎?」
在認出時春分的身份后,褚潤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唐突,低頭向她問道:「急急忙忙地是要去哪兒?」
時春分忙着注意腳下,自然沒看到剛才褚潤望着她的目光,她站穩身子,笑着答道:「你大堂兄要去華亭,我趕着去送他。」
褚潤聽說了大伯母因為褚令的親事而鬧脾氣回了華亭的事情,望向時春分的目光頓時多了幾分同情,「大伯母只是一時想不開而已,大堂嫂你毋需介懷。」
時春分一心想着去追褚令,根本不想與他多聊,敷衍地點了點頭,便匆匆忙忙告辭了。
褚潤看着她的背影,意猶未盡地聞了聞自己的指尖,女子他見得多了,身上都或濃或淡地帶着脂粉氣,可時春分身上卻一點都沒有,反倒有一種淡淡的果香。
他不知道,時春分素來節儉,根本沒有塗脂抹粉的習慣。
褚府每月發給她的月銀,都被她偷偷地攢了下來,一半留着防身,一半託人送給了六歲之前養着她的大姑家。
只有新婚之夜,她才在喜婆子的要求下打扮了一番,今兒起了,就又恢復了素麵朝天的模樣。
可即便如此,她的臉色還是看起來紅撲撲的,就跟抹了胭脂一樣,尋常人哪會想到她是天生麗質,臉頰不塗自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