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奸雄不好當啊!
「萬歲,萬歲!」
湖南長沙府的小城安化,在大西國大順元年二月十六這天中午,迎來了一位前所未有的大人物。
這可是位皇上啊!
安化一個北宋的時候,還是蠻夷之地的地方,迎來了個大西國的皇上,雖然這個皇上不太正規,而且還喜歡殺人,但安化的老百姓,還是被高傑派兵給押了過來,迎接這位大西國天子。
當大西國的天兵天將,從北方過來的時候。
道路兩側的湖南百姓,紛紛操着他們的湖南口音,高呼起來了萬歲。
而與此同時,在城外十里,高傑命人備好的花牌附近,高傑還有他手底下的一票將領,則披掛着甲胄,然後在這候着。
當張獻忠過來的時候。
高傑他是連忙的領着諸將,跪了下來,朝騎着匹棗紅色駿馬,頭戴着半舊的白色氈帽,身披着大紅色披風的張獻忠跪下磕頭。
「額徵順王高傑,叩見皇爺,皇爺萬歲,萬歲,萬萬歲!」
「哈哈,給朕平身!」
張獻忠大笑幾聲,後世史書張獻忠嗜殺,很兇殘,動不動就殺人,簡直就是一個變態。
而這純粹就是胡扯。
是對張獻忠的抹黑。
因為張獻忠絕對不可能是那種隨意打殺部下的存在——真要遇到這樣的老闆,恐怕早就跟張飛似的,半夜被人割了腦袋!
那種隨心所欲,動不動就殺人的變態殺人狂,也不太可能混到張獻忠這個地位,此時,只聽見張獻忠十分和藹,笑吟吟地朝高傑道。
「征順王,來替朕牽馬!」
「遵旨!」
高傑聞言,頓時長出口氣——甭覺得牽馬是什麼丟人的事,給皇帝牽馬,那可是極受重用的親信才有的待遇啊。
就這麼的,當高傑帶領着所部兵馬,降了大西國,搖身一變成了大西軍的時候。
位於長沙府的何騰蛟已經束手無策了。
「這個高傑,他竟然讓開江防,放張獻忠過了資水,看來十有八九是降了西賊了啊……」
何騰蛟咬牙切齒地說道。
一旁的堵胤錫也感覺無語。
湖南的局面本來還能維持下去,南邊的李定國,現在在湘潭被當地的團練給擋住了,現在屯兵不前,也就是說,只要守好城池,頂個幾個月,朝廷那邊派個一兩萬御前親軍支援,局面就能扭轉。
甚至,只要湖南這邊的士紳,有足夠的時間武裝動員起來。
也足夠應對局面了!
但高傑這個傢伙的投降,卻一下子打亂了全局的部署——高傑可不打算當忠臣,更不打算跟張獻忠死磕,他是典型的軍閥,投機分子,軍隊就是他的本錢,文官們,還有朱慈烺想得很美,覺得高傑只要好好的守着就成了,但對於軍閥這種生物而言,他們可不這麼想。
他們只會擔憂自己會被拋棄,會被當成棋子。
擔心自己兵馬損失多了,被文人督師們,叩個罪名就砍了腦袋,或者,失了當下的富貴。
所以,他們絕對不會嚴格地貫徹朝廷的旨意行事。
此時,在高傑十有八九投降的情況下,堵胤錫也只好思索起來接下來當如何做,他朝何騰蛟拱手說。
「撫台,長沙恐怕是守不住了,另外,益陽那邊,也得讓方總兵趕緊撤,如今高傑已經投降了,西賊不可同日而語,若是再呆在長沙,那撫台恐怕就得陷於賊手了……」
「那老夫也唯有死節,報效君父了!」
聞言,何騰蛟面露剛毅之色道,堵胤錫卻是搖頭。
「撫台,報效君父也不是這麼報效的,湖南還是有許多州府在的,撫台要留有用之身,為朝廷看好這些州府才是……」
「可是朝廷那邊……」
何騰蛟有些擔心,堵胤錫笑道。
「太子不是皇上,不在意一城一地之得失,不會因此而怪罪的,而且,如今正是用人之際,太子撤了撫台的職,又有誰能擔得起湖南的局面?」
聽到這,何騰蛟不由得心動起來,他一咬牙下令道。
「發老夫的急令,讓方國安撤出益陽,東走湘陰,然後向南撤走……」
何騰蛟這邊,正做着應對呢。
位於武昌城!
左帥府內,左良玉正卧病在床,閉門謝客,連他之前的老上司侯恂侯閣老都不見了,一副重疾纏身,無可救藥的模樣。
因為侯恂這幾天還在做着徒勞的努力,想要挽回一下左良玉。
不過左良玉明顯是讓侯恂給折騰煩了,也為了不被朱慈烺派過來的人打攪,所以,乾脆來了個裝病,整天呆左帥府裏面,閉門不出。
眼下,在左帥府內的左良玉,就精神倍好的,坐在庭院內,一邊曬着正好的陽光,一邊的欣賞着左帥府那些個姬妾歌女們的舞蹈,不時還喝一杯小酒,這酒也不一般,乃是朱慈烺給他送的好酒,是紹興三十年的女兒紅(也不知道是誰家的閨女,三十歲也沒嫁出去?)。
左良玉去年的時候,身體還有些不好。
所以,野心也很小,只想保全左家的富貴,兵馬,而左良玉麾下的大小軍頭們,也都十分擔心他這個左帥會突然間暴斃。
不過,當時間到了崇禎十八年後,左良玉大概是養生有方。
身體素質又開始逐漸地恢復,身體好了,能騎得了馬,拉得開弓,飯量也恢復了,一頓能報銷好兩三斤的酒肉,就連被他冷落了好一陣子的姬妾,也都久旱逢甘了。
所以,甭看左良玉在裝病,但他一點病也沒有,現在精神甭提有多好了。
而左良玉身旁的兒子左夢庚,也在朝他稟報着情況。
「爹,跟爹爹預料有些偏差,這個高傑降了張獻忠,被封了征順王……」
「哦?」
一聽到這,左良玉頓時臉色一變。
原本他還琢磨着,張獻忠跟高傑他們打個兩敗俱傷后,自己到湖南撿便宜呢,如今看來,這便宜貌似不太好撿啊,不只不好撿,反而很有風險,因為左良玉可不認為自己的八十萬大軍,能打得過張獻忠的十幾萬大西軍。
「爹,咱們接下來?」
左夢庚問,他是個沒主意的,如果不是兄弟都死在了許州,左家的家業,壓根就輪不到他來繼承。
「申先生,可有辦法?」
只見到左良玉,看向了申耀榮詢問道。
一旁身穿着一身青色儒衫,搖晃着一把羽毛扇子,蓄着兩暼八字鬍的申耀榮,頗有些狗頭軍師的模樣,他搖晃了幾下扇子,略作思慮后,朝左良玉的拱手說道。
「左帥如今,還得繼續裝病,湖南那邊,朝廷肯定不會坐視張獻忠坐大,一個流寇,一個東虜,就已經夠受的,再多一個西賊,那還了得?所以,朝廷準保得在湖南,跟張獻忠大打出手,到時候,左帥可以託病在身,觀望局勢了,而且,若要收復湖南,朝廷少不得要用我左家軍,左帥屆時,也可以管朝廷多要些東西……」
「不錯,不錯,軍師果然厲害!」
聞言,左良玉大笑着說道。
不過,左良玉的聲音才剛剛落下,一人被請了過來。
被請進來的人叫黃澍,是左良玉軍中的監軍,不過他跟左良玉關係很好——左良玉也算是東林黨扶持起來的軍閥嘛,而黃澍也跟侯恂不一樣,並沒有投奔英明的撫軍監國太子朱慈烺,而是選擇了跟左良玉一條道走到黑。
此時,只見黃澍正一臉凝重地朝左良玉道。
「寧南伯只看到了南邊,卻未曾看到北面,如今大順天子也在南征啊……」
「李自成不是東征嘛?怎麼會是南征?」
左夢庚有些疑惑。
「東征是假的,東征征了這麼多天,怎麼連豫西都沒出?李自成名為東征,實則是南征,他是想取湖廣,取湖廣,首當其衝的就是我軍,所以,寧南伯,您可得仔細考慮……」
黃澍解釋道。
「特娘的,還真是這麼一回事!」
一時間,左夢庚頓時臉色一沉,而他爹左良玉臉上的笑容,也剎那間消失了不見。
「這還真是啊,這可當如何是好?」
是啊,光一個張獻忠都讓人頭疼了,李自成又領着八萬大軍過來了,這他左良玉打得過嗎?
一時間,左良玉這個大明曹操,頓時感覺一陣頭疼——他本來就沒多大能耐,打仗也是勝多敗少,純粹是靠朝中有人,靠東林黨支持才混起來的。
眼下,聽黃澍這麼一說,頓時是沒了主意。
而左良玉的狗頭軍師申耀榮聽到這,也不敢再提南下湖南,奪取兩廣,開創霸業的話了,他朝左良玉說。
「如今向東,向南,還是向西,都去不得,左帥貌似,只有降順一條出路了……」
降張獻忠是不可能的,左良玉跟張獻忠的仇不小,而且,張獻忠一看就不如李自成能打,降了張獻忠還不得被張獻忠當炮灰,趕着往南打?
「我左良玉世受國恩,忠於明室,就不能當一當忠臣了?」
申耀榮的提議傳到左良玉的耳中,左良玉臉色刷的就是一變,朝申耀榮道。
他現在發覺,這個女干雄,這個大明活曹操真不是好當的,簡直是太難了,計劃趕不上變化啊。
還真不如當忠臣的時候來的痛快。
所以左良玉現在又想當忠臣了。
「左帥若是太子南遷之初,當忠臣,早早的將愛女送到南京為太子妃,那左帥您就是忠臣,可如今到了當下,就是左帥想當忠臣,太子也不會要了……」..
申耀榮解釋,他這純粹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懷。
只要左良玉現在肯當忠臣,朱慈烺照樣會照收不誤的——因為左良玉就剩一個多月可活了,只要他死了,朱慈烺就可以順勢接收左良玉的一切了啊!
一個快死的軍閥要當忠臣,朱慈烺怎麼可能拒絕?
不過,申耀榮的話,左良玉還是信了,他的臉色陰鬱的厲害。
倒是一旁的黃澍一拱手道。
「寧南伯不如派人,往各處走一趟,投石問路一番?」
「對對對,張獻忠封高傑了當了征順王,爹您要是投了張獻忠,少說也得是個王爺,而張獻忠封高傑當征順王,李自成要是知道了這事,咱家的兵可比高傑多了,怎麼著,也得封爹您一個寧南王吧……」
左夢庚聞言,頓時附和,而左良玉也覺得有理,他點了點頭說道。
「那就派人各走一趟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