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驚呼
我的童年隨nǎinǎi住在山裏,nǎinǎi說,山裡養人,長大有靈xìng,不會沒心沒肺從小隻懂得自私自利。現在不是有句話叫山裏的娃淳樸,想來我也夠淳樸了。
nǎinǎi不跟我說牛鬼蛇神,小時候我也不知道天上住神仙,地下住着鬼王爺。從而使得nǎinǎi說得那些故事我也不將它們與鬼王爺聯繫到一起,我也不會害怕。
住在山邊,山裡必定葬着死人,這一點想來在我國不少地方都存在,都講究個入土為安。我小時候住的地方那裏也是一樣,而且葬得不是一兩個,幾乎每個山頭都有土墳。
nǎinǎi從小就告訴我,人到了一定的時候會特別累,累得不想在起床,到那時候就得睡到山上去了。所以山上那些個土丘都是別人睡著了不願意起來的地方,只要不去吵他們,他們是不會起來的。
我小時候從不害怕,就算坐在上面也不會,因為他們都在睡覺。
nǎinǎi說她第一次認為丟人丟到家的時候正是在青山古鎮的青吟客棧內,雖然知道就只有店小二與歐陽,但nǎinǎi卻始終忘不了當時店小二當時看她的眼神。
nǎinǎi從歐陽先生的房間裏回到她自己的房間內,認為歐陽離開也太早了,從來到客棧睡了不過一個時辰,再加上nǎinǎi將他吵醒過一次,nǎinǎi認為當鋪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所以也顧不得許多,nǎinǎi洗了一把臉就勿勿的出了客棧。
出了客棧還沒丈遠,nǎinǎi就看到當鋪方向有點不對勁,明顯當鋪外的人比平rì多了不少,當鋪生意再好,也不可能出現排着對去當東西的。
當nǎinǎi看到有民團的人出現后,心中就覺的大事不好。
nǎinǎi說當時如果看到有兩三個背着長槍,跟着一個腰裏別著一把匣子的人,那就是民團,當時還沒有jǐng察,地方上維持法紀的都是民團,而民團都歸保長所管,保長歸鄉長管,鄉長就歸鎮長管。
出現了民團,不是死人,就是將要死人了。
nǎinǎi也顧不得許多,當時就擠了進去,還好守門的正是那個李行龍。他一看到nǎinǎi來了,沒有多說什麼,直接讓nǎinǎi進了裏面。
當鋪分外堂內堂,外堂很小,站滿了手裏端槍的民團士兵,不少人見到nǎinǎi都盯着她看。進入內堂要經過一道鐵門,鐵門由一個民團士兵守着。
那士兵見nǎinǎi要進去,直接將槍攔住nǎinǎi問道:“你是哪個?”
“他是犬子!”歐陽的聲音明顯有點怒意,那個民團士兵才將nǎinǎi給放了進去。
nǎinǎi一進到裏面就被之前見過的那個小老頭李奉山吸引了目光,他躺在地上,雙眼緊閉,臉上帶着微笑,臉sè慘白,沒有了半點呼吸。
“歐陽先生,你家當鋪開張三年有餘,可到了今rì連着三個月死了三人,你總得給本鎮長一個說法,不然這當鋪還是早些關門的好啊。”說話的是個身穿中山裝身體發福的中年男人。
nǎinǎi回頭這才注意到內堂里除了歐陽還坐了五個人,剛才說話的中年男人坐在正堂上,正是平時總上房坐的地方,他的右手邊兩張太師椅上坐着兩人,一人手裏握着一柄匣子槍,頭上戴着黑sè環邊帽,另外一人則是一個身穿綉袍看上三十來歲的男人,他頭上油光發亮。
坐在鎮長左手邊的是一個上半身穿着中山裝,下半身穿着袍子,手裏拿着一根木製拐棍的光頭中年人,另一人則是一個女人,一個身上滿是香氣的妖媚女人,她正在輕聲哭泣。
歐陽一聽這話直接沉默了下來,三個月來每一個月都死了一個人,如果在這般下去,別說當鋪能經營下去,就是他也不好脫身,將來要想再來這裏做生意都是問題。
見歐陽不說話,鎮長直接冷哼一聲道:“限你三天時間,三天一過,如果你給不了青山古鎮一個交代,你就等着關門走人。”鎮長說完,直接走了。
那個手裏握着三八甲子的男人也隨鎮長一起離開,只剩下三人。
“歐陽先生,在下告辭,有空可來我李家老宅一述。”身穿綉袍的三十來歲男人衝著歐陽抱拳離開了。
歐陽抱拳稱是,送走他們三人。
剩下兩人,那中年男人則是閉目養神,一幅泰然神sè。倒是那個妖媚女人,她哭聲漸弱,衝著nǎinǎi拋了幾個媚眼,惹得nǎinǎi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歐陽送走幾人就回來了,他身後還跟着四人,這四人分別就是票房先生、牌房先生、取房先生和賬房先生。
四人站在歐陽身後,臉上都帶有一些恐懼,悲傷之情反倒是沒有多少。
“歐陽先生,王某老丈人死在你青山當鋪,可不能就這麼不明不白,錢呢,王某還有點,可是這老丈人就這麼一個,同樣,三rì后,如果你不給在下一個交代,你就別想着平安走出這青山古鎮。”閉目中年人語氣平緩說道。
歐陽抱拳點頭,沉聲說道:“歐某人行商走天下,靠得就是一個理字,三rì后,定會給王會長一個交代,不送。”
那中年人睜開雙眼,從座椅上站起來,瞪了一眼妖媚女子道:“哭夠了,就回去,老丈人先在這裏躺個三天,三天後再來收屍。”
妖媚女子不敢多言隨中年人一同走了。
歐陽坐在一旁對着他身旁的四人說道:“鄙人歐陽,三年前見過各位一面,今rì來此,想來各位都清楚我是來做什麼的。”
歐陽指了指四人中一個面凈無須枯瘦老頭道:“您就是票房先生,跟我說說當鋪里生意幾何,有多少死當,又有多少活當。”
枯瘦老頭行禮道:“青山當每半年一交賬目,開張至今已交六次至總當行,然再過兩月就是交當之期,四月之中死當一百三十八件,賣出三十九件,剩九十九件,活當三百二十七件。”
歐陽點了點頭道:“您先去將未賣物件的死噹噹票給我送來。賬房先生,取房先生,牌房先生。您三位將活當物件一一對理,將明細賬目今晚拿給我。”
歐陽緊接著說道:“將李行龍叫進來,處理一下李掌柜屍體。”
所有人離去,只剩下nǎinǎi與歐陽留在內堂。nǎinǎi當時看都不看李掌柜屍體,畢竟她還是第一次見死人,心理一時之間接受不了,但心中有又點好奇,這死人到底是什麼模樣。到也不至於不敢留在內堂。
歐陽看了一眼nǎinǎi道:“一個女孩子,不在家好好待着,非要跑來,玩夠了就隨商行先回去吧,這些事情看來沒有個十天半個月處理不下來。”
nǎinǎi聽了王姓中年人的話,以為會對歐陽不利,一聽這話,眼裏又霧氣漸起。
歐陽一看nǎinǎi哭了起來,哈哈一笑道:“幸虧你是個女的,要是個男的我歐陽家的臉就丟光了。”
nǎinǎi一聽這話,再看歐陽的神情,不明所以的愣在原地。
歐陽笑道:“你以為這青山鎮的一個土財主就想留下我,行商走天下什麼牛鬼蛇神沒見過,這點事算得了什麼。”
見nǎinǎi臉上疑慮越深,歐陽走到她耳旁輕聲道:“我們家開當鋪,百十家有吧,你說如果真沒點關係門路,能開到這個地方來嗎?這些個鎮長保長就想着趁火打劫,多得好處罷了,至於那個商會王會長,則是想要當鋪生意。如果實在不行,就將當鋪讓給他就是了,只不過青山這裏投的錢就全打水漂了。”
nǎinǎi一聽這話,坐到椅子上擦了擦眼睛道:“我不走,跟你一起回去,好不容易出來玩一趟,我還沒玩好呢。”
歐陽笑了笑說道:“也好,我歐陽家的就算是女人也得懂生財之道,不然嫁了人賺不得錢,夫家還不得笑話,也賒了歐陽家的臉……。”
歐陽話未說完,就見李行龍拿着一塊白布進來了,他臉sè一板,有了幾分悲傷。
“當家的,李掌柜啥子歸置。”李行龍五大三粗,將白布往地上李老頭一蓋問道。
歐陽沉聲道:“設一靈堂,但先別蓋棺,等王會長來看過後再說。”
李行龍稱是后,對着地上死屍李掌柜道:“奉天叔,棺材您自個準備好了,想不到今rì用上了。你沒得兒子送終,生了個女娃子只曉得黃銅板板,今天侄兒子就送您最後一段子路,您啊一路好走。”
李行龍聲中帶哀,說完后拿住白佈下的手,一抱將他給拉到背上。
內堂空曠,就連李行龍拉動屍體的聲音也是一清二楚,倒是nǎinǎi對着李行龍身後的屍體啊的一聲。
這一聲尖叫惹得李行龍雙腿不穩險些將李掌柜給扔了下來。
就連歐陽也被nǎinǎi這一聲嚇了一跳,雖說是人死如燈滅,行商跑船的誰不敬天地畏鬼神。
nǎinǎi雙目圓睜,指着李行龍後背白布處,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nǎinǎi,你看到了什麼?”我好奇問道,沒有半點懼意。
nǎinǎi微微一笑道:“明天再說,今rì時辰不早了,早點睡吧。晚上別做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