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撫恤金

所有人再從屋裏出來的時候，夜色已經漸濃了。今夜無月，星辰灑着光輝，勉強能照亮前路。

蘇德良神情慚愧地送客，「真是不好意思，應該讓你們吃了晚飯再走的，可惜家裏實在是……」

王保仁替他解圍，「知道你家裏困難，就不讓你打腫臉充胖子了。」

大隊長蘇育禾招呼大家，「去我家吧，領導們難得來一次，該我來招待。」

沈文清和曾志貞婉拒，「下次有機會吧，今天太晚了，我們還得趕回省城去。」

一群人邊說邊往外走，經過老太太的時候，意料之中，被攔住了。

蘇育禾語帶輕諷，「呦，老太太還沒回去呢？」

蘇桂英耐心倒是好，在院子裏餵了得有一個小時蚊子，都沒打退堂鼓。

她在這一個小時裏，也不是什麼都沒做，起碼要怎麼把錢要回來，腹稿是打好了。

張嘴就來，「我苦命的麥芽在這兒，我怎麼能回去呢，這蘇老三家不把她當人看，逼着她結婚，連彩禮都不給，萬一再欺負她怎麼辦？我得在這兒看着呀！」

蘇育禾點頭，「行，那你就在這兒好好看着吧。」

說完就要越過她走人。

蘇桂英忙揪住他，「不行啊，小禾你得給姑主持公道！」

蘇育禾指王保仁，「王書記在這兒呢，我主持什麼公道，你有什麼問題，趕緊跟書記反映。」

蘇桂英從他的態度里看到了希望，鬆開他，直奔王保仁，「王書記，您可得幫幫我，這蘇老三家不是人——」

王保仁打斷她，「我知道，蘇建國娶了麥芽沒給你彩禮是不是？」

蘇桂英激動了，她身後的陳聰陳明，陳富陳貴，陳平陳安也激動了，瞬間朝王保仁聚過來，「是啊是啊，什麼都不給就把人帶走，太不是人了。」..

王保仁點頭表示知道了，問老太太，「那你想要多少彩禮？」

老太太舉起兩，三根手指頭，「三百。」

讓她等了一個小時，漲價了。

王保仁又問，「那你給多少嫁妝？」

老太太溜縫的眼霎時瞪起來，嗓音尖利，「嫁妝？什麼嫁妝？我憑什麼要給他嫁妝！」

這時候蘇德良站出來了，「你要我出彩禮，那你當然也要準備嫁妝！不然你就是賣孫女！」

「你放屁！我什麼時候——」

蘇育禾吼了一嗓子，「當著領導的面兒，好好說話！還要不要書記幫你調解了？」

民兵隊長党參也指派手下人去把陳家人往後推，「有一個人在這兒代表談判就行了，其他人退後！別圍在這兒！」

其實有他們這些民兵在，陳家人哪會動手，党參就是故意擺擺架勢。

效果顯著，院子裏本來吵吵嚷嚷的聲音都沒了。

看見跟陳家人一起被推遠的麥強，党參問老太太，「這麥芽的事，你說了算嗎？還是你回去，換麥老爺子來談啊？」

蘇桂英立刻回道，「不用，我能做主。」

讓麥強談，再壞了她的事。

「行。」得了答覆的党參走開了。

蘇育禾接上剛才的問題，「按照村裏的習俗，結婚的時候，男方出彩禮，出酒席，女方要出兩套新衣服，喜糖和臉盆肥皂行李箱這些。一般人家，彩禮就給88塊，算上酒席男方大約出100塊，女方林林總總加起來出50塊。」

他得出結論，「所以老太太如果要300塊錢彩禮的話，嫁妝可以給個150。」

老太太堅決不同意，「不行不行，我嫁孫女，怎麼還給他倒貼錢呢！誰家嫁妝給這麼多！150塊！怎麼不去搶？」

蘇德良立刻懟她，「那誰家娶媳婦給300塊！」

老太太牙尖嘴利接道，「人家城裏人還給三大件兒呢！300塊錢算什麼？」

党參看不慣她，走回來插嘴，「你也說是城裏人了，你是城裏人嗎？」

老太太撇嘴，沒敢應聲。

蘇育禾好心勸她，「300塊錢彩禮，150塊錢的嫁妝，你還賺150塊，見好就收吧。王書記忙着呢，哪有這麼多時間管你家的破事兒？再不滿意，彩禮也別給了，反正兩個孩子已經去登記過了，法律承認他們的婚姻關係，你去告也沒得告。」

老太太木頭樁子一樣杵在地上想了許久，最後不情不願地應了。

朝蘇德良攤手，「150塊錢，我現在就要！」

「不急，彩禮的事定好了，我們再說說撫恤金的事兒。」王保仁道。

老太太瞬間警惕，「什麼撫恤金？」

王保仁笑，「原來老太太不知道撫恤金的事情，那我找麥老爺子問吧，撫恤金可是我親手遞給老爺子，他親手接的。」

党參反應極快，「老爺子在，我幫您叫他！」

老太太立刻又改口了，「不用不用，不用叫他，家裏的事我做主，叫他幹什麼。撫恤金是嗎，我想起來了，有這回事，有這回事。」

讓麥強和這些人談，她可不放心。

王保仁也不戳穿她，繼續道，「是這樣的，按照法律規定，麥立家烈士的撫恤金共1000元，是歸他的妻子和子女所有的，老爺子只是代為保管。現在麥芽出嫁了，這個撫恤金，也該交給麥芽自己保管了。」

「你說什麼？？？」老太太原地爆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