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不響雷
幾天後，某日清晨。
院內外，遍地鋪滿了晶瑩的積雪，像是給大地披上了一層雪白無暇的衣裳。
抬眼望去，院內明亮剔透，乾淨且整潔，尋不出一絲污穢。
蘇平謙蹲坐在門外烤火，每呼出一口氣，猶如吞雲吐霧一般，凝結而成的白霧徐徐升空，於高空處飄散。
這些天，他始終待在家裏，和二哥作伴。
但對蘇恆而言，能與他為伴的，唯有萬卷書了。
無論嚴冬酷暑，蘇恆都手捧書籍，不曾浪費半點時光。
蘇平謙很難想像，這麼一位讀書人，何至於科舉失利，淪落成一名默默無名的教書先生。
心裏替二哥鳴完不平，蘇平謙又想到家中還有一位作為工作狂的大姐，正旦節一過，蘇馨苑便一刻不曾停歇地投身藥鋪之中。
望了一眼正在庭院內清掃積雪的小余，蘇平謙砸吧着嘴，整個家中，似乎只有他最為清閑。
至於小嗣，則在外忙活着調味料製作工坊的事宜，照樣不清閑。
「咚咚咚」
院門敲響，小余放下掃帚，連忙跑去打開院門。
「徐大哥！」蘇平謙詫異。
門外的是徐恭，他踩着厚重的積雪，一路踏來。
「那張紙上的東西全在這裏了。」徐恭話音剛落，身後隨行的護衛急忙上前將一袋子東西放在蘇平謙面前。
蘇平謙聽后，先是一愣，隨後眼睛放光，頂起腳尖，大氣地拍了拍徐恭的肩膀，「徐大哥，真有你的，三個六。」
徐恭一臉懵：「小弟，三個六是何意思？」
蘇平謙哈哈一笑：「三個六就是六六六啊，指你很厲害，很靠譜，很不錯的意思。」
徐恭恍然大悟，微嘆一聲：「想不到夸人厲害還能這麼說……三個六，博大精深博大精深啊，徐某才識淺顯了。」
「我華夏文明，傳承千年，徐大哥好好悟！」
徐恭聽畢，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臨了，他告辭道：「多謝小弟點醒，此次回去，還真得多讀讀書了。」
蘇平謙一個人將袋子搬回廂房，望着裏面的材料，嘆道：「接下來的日子，怕是沒得清閑了。」
京城，某處廢棄的宅子。
由於長久無人修葺，房屋上的瓦礫都塌下來大半，厚重的積雪壓在頂上，也許過不了多久，這座房屋就將徹底坍塌。
但就在此刻，那扇破爛的房門「吱嘎」一聲被推開，隨着幾聲踩雪的聲音，一個渾身緊裹黑衣，不露面容的男人踏入屋子。
昏暗的屋內，男人似乎對裏面很熟悉，輕車熟路來到一個漆黑的角落，仔細一看，原來此處藏有一扇門。
推開門，一縷閃爍的火光驅散了大廳的昏暗，這間廂房裏竟點着一盞油燈，並且還有一堆木炭在燃燒。
升起的熏煙，透過屋頂爛開的瓦礫一點一點飄出去，絲毫引不起外面的路人注意。
而廂房內，還躺着一個男人，他蜷縮在燃燒的木炭旁，汲取每一點熱量。
男人此番狼狽的模樣，不禁讓站在門口的黑衣人感慨。
「怎麼樣了？」男人抬起臉，火光輝映下，終於將其面容呈現出來。
此人正是前不久逃脫了衙役抓捕的順天府前任推官呂憲坤。.
黑衣人道：「這段時間內，那少年只有兩次走出庭院，不知是否察覺到了我的跟蹤，他上一次出門十分警惕，以至於我找不到時機出手。」
「但據我這些天的觀察，發現蘇平謙與一位錦衣衛百戶來往密切，所以不出十天，我相信蘇平謙會再一次出門，屆時我再選擇動手。」
呂憲坤搖了搖頭，有氣無力道：「先別妄動，蘇平謙既然可能已經察覺到了你的存在，那麼說不定早已在想辦法對付你，並且這段時間內他與錦衣衛聯繫密切，你暫時還是穩妥些為好。」
「你是僱主，聽你的。」黑衣人道。
「你仍然暗中密切監督他，以後每日向彙報他的近況，等時機成熟，我自會讓你動手。」
呂憲坤一臉頹然，毫無曾經的英氣，但提及蘇平謙，他面目陡然變得猙獰，尤其是在火光的輝映中，是那樣駭人。
「蘇平謙，你害我淪落到這般境地，別高興，就算我死，也要你死在我前頭！」
這天，大雪停了。
蘇平謙裹上一件大氅，匆匆出門。
不遠處的小巷，雙臂環抱胸前，想藉此取暖的黑衣人眸光微爍，迅速走出巷子，飛快跟了上去。
蘇平謙走在街道上，因為寒冬的緣故，過往的行人變得極少，他左拐右拐，最終來到德勝門。
這座在大雪下巍峨屹立的城樓，蘇平謙覺得有些壯觀，他從把守城門的兵卒身邊穿過，走出城門，往京城北部地區而去。
城門內，黑衣人站在凜冽地寒風之中，此刻，他獃滯的望着城樓，少年的身影穿過城門，現已不見蹤跡。
「一個人，就這麼草率的出城了？」他站在寒風中凌亂。
京城外，北部一座小山後。
蘇平謙掏出夾在大氅里的一坨鐵疙瘩，在它尾巴處，拴有一條近半米粗的麻繩。
抓住那截麻繩尾部，蘇平謙輪動手臂，猛地把手裏的那坨鐵疙瘩投了出去。
蘇平謙趕緊捂住雙耳，趴在一塊小土丘後方，閉上眼睛，心裏顫抖不已。
另一邊，鐵疙瘩飛出去將近七八米遠，落在地上，卻並未發出任何響動，
等待幾十秒后，蘇平謙睜開眼，緩緩爬上土丘，極目遠眺，向遠處望去，眼裏露出一抹失望：「果然不能一次性成功么。」
蘇平謙走過去把那坨鐵疙瘩撿了回來，揣在懷裏，觀察了許久，俄頃，他目光亮了，迅速往京城方向而去。
因為蘇平謙曾經在德勝門給外面的流民施過粥，所以這些把守城門的士兵輕易便將他放了進來。
站在風中，凌亂了許久的黑衣人老遠便見到蘇平謙回城，匆忙找了個遮掩物，躲了起來，隨後注視着蘇平謙，直到他漸漸走遠，他才動身跟上。
返回庭院，蘇平謙第一時間跑進廂房，開始改進手裏這顆「不響雷」。
兩天後，又是一個雪停的清晨。
蘇平謙再次出城，留下黑衣人孤零零的在城內等候。
山坡上，甩出手裏這顆馬尾彈二代，它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之後迅速往下墜落。
經過前一次的試驗，蘇平謙的手法顯然熟練了許多。
只不過，這顆馬尾彈落地以後，仍舊沒有半點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