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甜頭與禍患

不是說將士們把流民都給圍住了嗎？怎麼忽然冒出了一大堆流民在自家的莊子前？

喬嵐頭疼之餘，讓人出去打聽了一番這些流民的來路，才知道了外面的最新動向。

「…聽說朝堂上好多的大臣跟陛下吵了起來！甚至直接開口罵陛下，直接被陛下奪了官職，還有在朝上撞柱子的…」段茗敬把自己的打聽過來的小聲說給喬嵐聽。

畢竟是跟朝堂有關的事情，他一介秀才，不敢大聲議論。

「那驅民令是陛下晚上發出來的，許多大人們都不知情，還是第二日才知道城外的消息。紛紛上奏讓陛下收回成命，說讓流民們在這麼冷的天氣離開京城，會直接要了他們的命。」

「就這麼吵了一天一夜，又想出這麼一個法子……」

「讓那些流民們自己去尋一條生路，能走就走，不能走的，只能去當那賤奴，混口飯吃。總之，就是不能留在京城外。」

賤奴是官奴的一種，不是去宮裏當奴才，顧名思義是去做最低賤的活計。

去干最辛苦的體力活，一年到頭都沒空休息，這隆冬臘月也是如此，沒有自己的私產，至死方休。

所以一幹流民進不了城，只能去城外的大戶莊子自賣為奴，求一條生路。

有大戶願意為他們為奴，比當賤奴要好上不少。賤奴臉上烙印，終生不得自贖，子女也是跟他們一般的命運。

這普通的奴僕還有個月錢拿，若是攢夠了銀子，給自己贖身之餘，更能在外頭獨自落戶。

坐在屋內的喬嵐與段家男兒聽着，皆是愁眉不展。

段茗敬說完看了一眼喬嵐，問道：「娘，這莊子上的人說，咱家莊子門口有好幾百人，這些人都是來自賣為奴的，咱們家要買些下來嗎？」

段茗敬說完這話，屋內的兩個男兒皆是看向喬嵐，等待着她的意見。

這時候的奴僕便宜，不用花多少錢財就能買下，他們是來求活命的，不是想掙錢。

不少人家會挑上幾個合心意的，留在莊子裏。

喬嵐沉默了片刻，心中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

「不收了，收不下了！收下了也沒地方容下他們……」

覆巢之下無完卵，這風雨飄搖的世道，她都沒本事庇護住全家人，更何況外面的人。

聚在莊子前的流民喬嵐並不打算收下，這是喬嵐經過仔細思考後作出的決定。

一是莊子上的人夠了，二是糧食不夠。

喬嵐的莊子上前幾年就添了不少人，農忙時節可以請周圍的農戶來幫忙，付上一些糧食和銅板即可，不用給一年的工錢。

再說自家莊子裏的糧食都是有定數的。

喬嵐莊子上的農戶吃的並不是莊子地里種出來的糧食，而是外面買的。

因為自家莊子種出來的是喬嵐培育過的品種，品質會好不少，當作良種賣出去的作用更大，能讓外面的農戶實現增產。

段家入冬前屯了一些糧食和衣物，捐了幾千斤出去，後面朝堂讓捐，段家又陸續捐了一些，加上段家對周圍村子的照拂，讓這些物資少了不少。

圍在自家莊子外的，可不是幾十人，而是好幾百人，這些糧食根本不夠。

京城城外的流民原先也就幾百人，經過一個多月的極寒天氣，這個數字增加了上萬。

這和朝堂的懶政有絕大部分的關係。

不少人直接凍死了，活着的那些把死人身上的衣服扒了下來，才爭取到了來城外求生的機會。

生存，從來都是一件無比殘酷的事。

人是群居動物！

單獨的個體是無法獨自活過漫長的歲月，且把文明和生命延續到現在。

思考問題時理性重要，感性也很重要。

理性告訴喬嵐，她手裏的物資不夠這些人活到明年春天。

可感性告訴她，他們都是人，是活生生的生命，糧食不夠的話擠一擠，哪怕是餓着肚子也能讓這群人熬到春天。

到了春天，就會有希望。

文明的本義是發展，沒有生命就沒有發展。

強國的先強民，沒有民，哪有國？

這還只是小冰河期的開始，後面只會更加困難。

「那些人不能把他們買進莊子，但是可以讓他們去做活換些衣服和糧食。」喬嵐跟着說道。

「去莊子旁邊的村子問問，問他們有人願意挪個空屋和院子出來嗎？咱家給點兒錢，租下來，租給那些人住，讓他們做活還賬就行。缺炭火咱們窯里能燒，給他們分點兒就是了，只能幫到明年的春天……」喬嵐想道。

「娘，那兒子這就去佈置！」段茗敬說道立馬從凳子上站了起來，一馬當先打算往莊子上沖。

喬嵐聽罷急忙喊停：「你先別急！我話還沒說完呢，等我說完你再去忙。」

「這事不能靠咱們一家，還得京城裏的其他人家幫忙，我去寫幾封信，你們親自送到那些府邸上。」喬嵐想道。

喬嵐的跟京城裏的那些大戶和世家們本是不聯繫的！

但去年收了不少學生以後，多了一些書信和禮物往來。

這些權貴們要是齊心協力，能有什麼問題不能解決呢？

說白了就是傲慢！普通的百姓在他們看來，如同路邊的螻蟻。

高高在上的權貴，自是不會在意螻蟻的生活，甚至還會覺得螻蟻扎堆聚集在城門口，壞了自己的出入城門的心情。.

小皇帝能坐穩在這帝位上，自是少不了權臣和世家的支持。

這驅趕流民的旨意指不定也有他們的身影，只讓小皇帝連夜發了旨意，自己藏在幕後，什麼鍋都不用背。

喬嵐自覺不過一介后宅婦人，哪怕頭上掛着個二品的頭銜，也是虛的，面子還大不到讓那些人出手幫助百姓。

只能給他們一點甜頭嘗嘗，讓他們覺得做這事有利可圖，才能心甘情願出手幫這些百姓。

喬嵐回到書房內，花了半日的工夫寫了十一封信，寄給那些學生家長們。

信的開頭，喬嵐就直接說了自己能給他們什麼好處，順帶說了一下自己幫助流民的辦法。

不是把他們直接收進莊子裏，而是讓他們借居住在旁邊農戶家中，幹活之餘，換點兒衣服和糧食。

至於喬嵐能開出的條件，一是她手中銀霜炭的方子，二是莊子上的黑麥，順帶補充了兩句，若黑麥護養得當，可不止五千斤產量。

寄完信以後，喬嵐從匣子的深處翻出一塊木牌。

這是虞兆給她的。

她於虞兆有救命之恩，虞家既是北靖首富，自然也能在這件事中出不少的力氣。

喬嵐並不指望虞家能幫她，但虞家若是願意幫忙，她也會給予一些相應的饋贈。

這些事情喬嵐不想放到明面上說，讓外面的人知道她做了什麼。

在沒有足夠的自保能力之前，所有讓人渴望的東西，都能招來禍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