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囚徒
那些賓客有的慌亂無措，有的面色陰沉，但礙於少年身上凜冽的劍意，也沒有人敢過多動作。
那錢員外強忍疼痛擠出了個笑容：“沒想到竟有妖物潛藏在我身邊，今日真要謝謝大人仗義除魔！”
林有缺扭頭望向遠處：“剛剛在這裏的僕從是一個人，留了張畫皮就想矇混過關么。”
張靈面色一變：“要去追么？”
林有缺搖頭：“不必了。”
他五指朝下同牢籠輕輕向下一扣，外面劍氣縱橫分隔內外，喬裝成窮酸書生要往外走的中年人呆立與劍氣長壁前：“我的劍氣已封鎖此地，他走不出去的。”
張靈眨了眨眼：“好厲害啊。”
“你想學的話我教你便是。”
“晏大人不在乎嗎？”
林有缺說：“師傅在乎的事不多，這種小事不值得她在乎。”
修行法門與神通曆來被各門各派視若珍寶，輕易絕不外傳，那些威能強絕的法術更是之後親傳弟子能夠研習，可是晏清確實懶得管這些事情。畢竟她隨手一道劍氣，就是不可逾越的溝壑。
林有缺有些錯愕地回頭，張靈問：“怎麼了？”
外面那個企圖遁走的男人發現無路可去之後，竟然一頭撞在劍氣障壁之上化作一團血霧，當場身死道消。
林有缺說：“那個人自絕於劍氣了。”
少年雖然修為高絕，但終究少了閱歷，對於這些惡人的行事還不甚了解，才會讓本應活捉的人喪命。
張靈有些擔憂：“那線索不會斷了吧？”
“事情會麻煩一些，但不會太麻煩。”林有缺說著話，一旁的一個侍女突然倒地抽搐了起來，張靈蹲身要去查看，侍女眼中閃過一抹厲色，接着整個腦袋都爆開了。
林有缺揮劍彈去劍上血跡：“錢員外你這裏還真是藏污納垢的好地方啊。”
錢員外還想說話，劍光一閃，前不久還熱鬧非凡的宴會已成人間煉獄，四散的肢體讓張靈彷彿置身於屠宰場中。
饒是她已經見過不少血腥的場面，此時也不由得乾嘔起來。
林有缺解釋道：“要留活口問事的只有一個人，現在他已經死了。”
張靈緩過神來，面色還是有些蒼白，林有缺怕她誤會：“我並非濫殺之人，只是他們桌上煮着不少人肉，死了也是合該。”
林有缺拿起筷子加了塊紅燒肉：“比如這塊。”
張靈真的吐了出來。
她擦了擦嘴，不甘心道：“那我們豈不是要無功而返了？”
“我們還是有能做的事的。”
“什麼事？”
“救人。”
他們走進後院，林有缺閉目探查一會兒，就去挪開了一塊巨石，露出了幽深的隧道。
林有缺走了進去，張靈才跟上，就被撲面而來的腐臭味道熏得險些昏倒過去，要不是剛剛在宴席上吐得乾淨，林有缺的新衣服就要遭殃了。
“嗯？是我疏忽了。”林有缺發現異常，回頭給她施了個法咒，張靈頓時覺得呼吸輕鬆了起來，“這是清凈咒，除瘴驅邪很管用的。”
“可我剛剛沒見你用啊。”
“我已是無垢之軀，天然不染塵埃，所以用不上。”
“晏大人也用不上吧，你為什麼會學這東西？”
“嗯，我養過一隻小寵物，它太弱了，我就學了很多雜七雜八的東西保護它。”
兩人閑聊間已經來到通道底部，裏面陰暗潮濕，地面是深沉的暗紅色。
迎面撲來一個黑影，張靈下意識拔刀叫道：“後撤，是噬心......”
林有缺二指點在它的眉心，黑影砰地變成一團血霧，張靈最後一字才剛剛出口：“......魔。”
林有缺問：“這麼緊張幹什麼，它很厲害嗎？”
張靈搖頭：“這東西的靠吞心而生，若是吞了千人之心，便是我爹對付起來都會頭疼。剛剛它突然竄出來，我不由擔心，倒是忘了你比我爹還厲害許多。”
“千人之心......”林有缺抬頭望去，數不盡的屍體被開膛剖腹懸挂在半空，臘肉一樣風幹着，“恐怕也差不多了。”
張靈也想看，林有缺遮住了她的眼睛，等他挪開手時，那些屍體已經化作塵埃。
林有缺說：“你已經吐得夠乾淨了，沒必要再難受。”
張靈看着少年波瀾不驚的臉：“那你看到之後在想什麼呢。”
“明明我已經在外頭見過不少險惡了，可如今還是覺得噁心，何況你從小居於深山？”
林有缺說：“人死了都是一團爛肉，沒什麼值得在乎的。”
張靈沉默不語。
“但活人不同，他們值得在乎，所以我不希望無辜的人無緣無故地死去。”林有缺向更深處走去，“走吧，還有人需要我們救。”
“還有活人么？”
“吃肉總要吃些新鮮的。”
林有缺停下腳步，面前是一個個牢籠，兩腳羊們被關在裏面，面容麻木，對來人沒有半點反應。
林有缺正準備破開囚籠，張靈卻拉住了他的衣袖：“先等等。”
林有缺不解：“怎麼了？”
張靈低頭：“就算救出來，我們也可能養不活他們。青州已經餓死很多人了......”
“這樣啊。”林有缺劈開了牢籠，“沒事的，往後還會死很多很多的人，他們都死了，就能空出來很多的糧食。”
他們一路向里，囚禁的人忽然一變，成了些年輕貌美的女子。而且她們看上去吃得不錯，雖然不少人神色萎靡悲憤，但和外面那些行屍走肉比起來要好上不知多少倍。
林有缺皺眉，不知這是什麼原因，但張靈已經有了猜測，不由胸口一悶。
林有缺想不明白，還是照舊把牢籠破開，就要轉身離去，卻有一人追上來跪在他的面前用力叩首：“是鎮妖司的赤狼衛大人么？”
張靈把她扶了起來：“我們是來救你們的，往後你們就可以回家了。”
那女子抬起滿是鮮血的頭顱：“我已經沒有家了。因我生得貌美，被錢沖盯上。他把我全家老小都殺了，再將我強俘至此。日夜......”
張靈安慰道：“他們已經伏誅，報仇的事你不必再想。”
“我想求大人做的並非此事。”
張靈微微皺眉，但沒有表露出不喜：“那你想要什麼呢？”
她說：“因出逃無望，所以我對來人百般討好，虛與委蛇，得出了不少消息，只待有朝一日有人找到我們，能夠派上點用處。”
張靈問：“你叫什麼？”
“草民謝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