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章：以此，再無「吞獸」（一）

天華市的某個「員工宿舍」的客廳中，兩個女孩正看着電視。

赤發女孩側躺在沙發上，頭墊着另一個女孩的大腿，而後者卻像是在摸小動物一樣摸着她的頭。

「我說啊，揚那小子怎麼又離開天華市了？他是有什麼特權嗎？」

「應該是去北極了吧。」「混沌」輕聲說道，「大概是「衡」的計劃，她似乎在北極那裏埋下了什麼東西。」

「不過啊……」「饕餮」翻了個身，看向「混沌」的臉，「你說昨晚「檮杌」覺醒了？真的假的？」

「我不確定。」「混沌」搖了搖頭，「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的意識終於在那個少年的體內蘇醒了。」

「那不是很快了嗎？」「饕餮」爬了起來。

「不，那只是很短的一段時間，在那之後，他似乎就把自己的氣息隱藏了，又或者，他又陷入了沉睡。」

「哪有這麼麻煩，把那小子抓過來看一下不就好了？」

「混沌」伸出手，捏住她的臉。

「在這件事情上我們不能做干預，不然「覺醒」就會變得毫無意義。」

「唔之刀啦——」「饕餮」邊說邊輕輕地掰下她的手，「唉，真是麻煩，反正都是遲早的事情，而且那小子不是一直在尋找控制「毀滅之力」的方法嗎？如果「檮杌」能覺醒，這不都是小事情了嘛？」

「混沌」沉默了，她不知道怎樣去和「饕餮」解釋，這副小孩子的身體，似乎也把她整個人都束縛在了這個年齡。

又或者，她被創造的時候，本就是作為「孩子」而誕生的吧。

「不行就是不行……雖然「終」大人沒有這麼囑咐我，但是……」

「別念叨你那「「終」大人」了。」「饕餮」嘆了口氣，「小七，都已經過去幾千年了……能讓我們擁有自己的人生，這不也是他所希望的嗎？」

「混沌」沒有說話，過了許久，她才微微地「嗯」了一聲。

「算了，居然要我來說這些，這不是讓我自相矛盾嗎？」

她瞟了一眼「混沌」，後者臉上只有落寞的神情。

「饕餮」毫不猶豫地抱了上去，這才把她的靈魂給喚回來。

「好啦，反正我不管了，就算「檮杌」和「窮奇」一樣跑掉我也無所謂，但是……」

「只要小七不要離開我就好。」

這次「混沌」沒有停頓，而是立馬抱緊了她。

「明明我才是妹妹才對……為什麼是你向我撒嬌啊？」

「饕餮」笑了，「那你也可以向我撒嬌啊。」

「才不要。」

「嘿嘿。」

「對了，你帶回來的那個「吞獸」……她怎麼樣了？」

「啊？我怎麼知道？」「饕餮」躺在沙發上，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我只是稍微對她有點興趣而已，又沒說我要手把手教她，再說，她連我的一滴血都頂不住，我去了也沒用。」

「……」

「混沌」沒有說話，而是一直看着她。

「……」

「好啦好啦，我去看看她總行了吧，真是麻煩。」

-

女孩的四肢和身體都被什麼束縛着，燈光直直地拍在她的臉上，她看不清對方的臉。

這是哪裏？從睜開眼睛起她就在思考這個問題，對方不斷地向她提出問題，可她的腦子一片混亂，她甚至想不起昏迷前的事。

坐在對面的人開始交頭接耳，但這並不是她看到的，而是她聞到的。

「聞到的」？連女孩自己都開始懷疑起自己來，人怎麼可能聞到景象？

而片刻之後，記憶就如決堤的洪水般沖入了她的腦中。

「啊……咳！」

她抱着頭，痛苦地撞在審訊桌上，口中只能吐出扭曲的哀鳴。

而這時有人在她背後拍了一下，女孩就這麼昏了過去。

桌那邊的人趕緊把燈按下來，同時畢恭畢敬地起身鞠躬。

「「饕餮」大人。」

「饕餮」抬起手掌，示意他們停下。

「你們沒把她先交到那邊嗎？」

「沒有，我們覺得應該先問出一些關鍵的信息……」

「好了。」「饕餮」不耐煩地打斷了他們，「她的身體裏還有東西沒取出來，你們這麼問是問不出來的。」

「屬下明白了。」

「先退下吧。」「饕餮」揮了揮手，同時她的嘴角卻微微上揚。

「有趣。對方的手段不一般啊……就算先斷開靈核內的連接也不行嗎？」

「算了，如果腦袋沒壞掉的話就交給「醫生」好了。」

女孩再次睜開眼時，她正躺在一張柔軟的床上。

「這是……」她疑惑地爬了起來，現在她似乎正身處於……一個醫務室？

「醒了？」一個醫生模樣的男子從一旁的椅子上轉過身來。

女孩立刻警戒地後退，而這時她卻發現自己的手臂在發抖。

她並沒有在眼前的這個男子身上嗅到什麼危險的氣味啊，可是為什麼……

她的腦中似乎有一道閃電劈下，當時……那個女孩……她、她是……

她抱着自己的頭，整個人都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好了，你不要緊張。」醫生模樣的男子趕緊上前來拍了拍她的肩膀，而就是這簡單的拍撫，卻讓女孩的心快速平靜了下來。

但這一系列變化卻讓她對眼前的這個男子更加警惕了。她想起來了，他們是被那個女孩抓住了，在那之後……她應該是被抓到天華市了。

「你是什麼人？」她警惕地問道。

男子笑了，「我只是一個普通的醫生而已，叫我醫生就好，這裏的人都這麼叫我。」

「這裏是天華市？」

「嗯，不過你不用擔心……」

「你們打算把我怎麼樣？」

「這個……」醫生尷尬地撓了撓臉，「我並不是內部的人，所以我並不知道。」

「那你是來幹什麼的？」

「治好你，僅此而已。」

但男子的微笑和話語在她眼中無一不是謊言，她將整個醫務室快速掃過一遍，尋找着可能的出口。

醫生輕輕嘆了口氣，然後主動退出了幾米。

「如果你想從這裏離開，我不會阻攔你，但到了外面，同樣不會再有人保護你……請你想清楚。」

「這裏威脅么？」女孩暗暗咬唇。

「這是對天華市內所有不遵守「協議」的精靈的威脅，我相信你一定聽說過，這座城市內生活着無數的精靈，而他們都像個普通人生活在這裏……」

女孩抱着雙腿蹲坐在床角，此時她眼中的光芒正在緩緩消失。

「天華市要我做什麼？如果想要情報的話，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不過只是一個普通的成員罷了。」

「作為俘虜，現在的處境確實很尷尬，不是么？」醫生頓了一下，「但是我向你保證，至少在我這裏，你不會受到一點傷害。」

「我憑什麼相信你？」

「就憑……」醫生笑了，「這裏只有我？」

女孩沒有說話，但是眼前的男子似乎並沒有騙她，因為無論是這裏醫務室還是這之外，都只有他一個人的氣味。

「你們想用懷柔手段來騙取我的信任嗎？」

醫生無奈地嘆了口氣，「如果你實在不相信，就跟我來吧。」

他從椅子上起身，然後向門口走去。

女孩有些猶豫，但想了想，似乎她並沒有其他的選擇。

她緩緩下床，同時依靠味道隨時鎖定着男子的位置。

她探出門口，醫生此時正站在樓梯口等着她。

「要我扶你嗎？」醫生對她伸出了手。

「不用。」她果斷拒絕，「就算我現在很虛弱，但走路也是沒有問題的。」

女孩始終和醫生保持着近十米的距離，同時她也不斷觀察着這裏——這裏並不是用來囚禁人的地方，而是一所簡單的三層小診所，她不僅能從這裏聞到醫療器械和藥物的味道，也能感受到某人在這裏長期生活的氣息。

她扶着扶梯緩緩下樓，而醫生正站在大門前，不過他並沒有打開門。

「我還以為你為了表達誠意會直接打開門。」

「就你那一身，被路人看到了可不好。」

女孩不禁臉紅起來，他說的沒錯，自己現在只穿着一件又大又寬的白色上衣，而它連自己的膝蓋還不到……估計風一吹就得飄起來，怎麼可能這樣出門。

「那你帶我來這裏，到底想讓我看什麼？」

「貓眼啊。」醫生指了指門上的小洞，「你可以借這個來看看外面的情況。」

「……」

「這裏沒有窗戶嗎？」

醫生的微笑在此刻定格，他自己都沒想到還可以簡單粗暴的從窗戶看……

「呃……那個，如果你不介意進我的卧室的話……倒也不是不行。」

「算了，我沒興趣。」

「那就委屈一下你了……」

「我不是說了沒興趣了嗎。」

「啊……」醫生愣住了，原來不是指那個嗎？

女孩也有些納悶，這是多看不起她，居然派這麼個傻子來看着她，天華市就不怕她把這傢伙給劫持或者殺了？

「那……你有什麼想做的事嗎？」

「我說，天華市是派你來勸降我的嗎？」女孩低下頭，「根本沒那個必要吧，畢竟……有着那麼強大的……她……」

「勸降？嗯……你這麼理解也可以，在我看來，留在天華市可能是你最好的選擇了。」

女孩一個閃身，眨眼間她的手就抵在了醫生的脖子上。

「你是在威脅我？」

醫生神色不變，「雖然這麼說有些冒犯，但在你所在的組織眼中，你已經是個死人了。」

女孩的手如刀一般鋒利，她只是稍稍用力，指尖就刺破了醫生的皮膚。

「就算是死，我也不會留在天華市的。」

「你還不明白嗎？」醫生指向她的核心處，「埋在那裏的東西，已經被拆掉了。」

她心中大驚，手上雖不鬆懈，但身體的力氣已沒了大半。

「烙印」……沒有了……

那位大人的「烙印」……沒有了……

她的腿一軟，無力地跪倒了下來。

-

「博士，真的沒有事嗎？」

「我又不是火眼金睛，總不能靠看就能看出來吧？」張博士把手中的檢查報告遞了過去，「沒什麼變化，不過相比起上次檢查，你的「毀滅之力」變得穩定了一些。」

「這樣嗎……」

「或許「北芒星」的力量真的能幫助你穩定「毀滅之力」，只不過這樣的融合可遇不可求就是了。」

覃越撓撓頭，「結果我還是沒幫上忙……揚也沒了人影……不知道他去哪了。」

博士笑了，「人家可是天華市的正式員工，有工作要做的好不好，哪像你這麼閑。」

「……」

兩人聊了一會覃越便離開了，不過走到轉角時，他看到了一個陰陽發色的女孩。

「嗯？是你？」

覃越見過她好幾次，不過他並不知道對方的名字，更不知道她的身份，只是因為她長得和他認識的另一個女孩一樣，所以他對她印象深刻。

「混沌」早已認識覃越，所以她也停了下來。

「是你……怎麼了？」

「啊，沒什麼，只是打個招呼——你也是這裏的人？」

「如果沒其他事的話我就走了。」

女孩直接繞過了他離開了，而覃越看着她的背影，不禁有些納悶。

「她今天心情不好嗎？」

「混沌」繞了個彎，進了博士的辦公室。

「博士。」

「哦，是你啊。」張博士調轉輪椅，「怎麼今天我這麼受歡迎？」

「你知道剛抓來的「吞獸」在哪嗎？」

「嗯？那不是「饕餮」把她帶走了嗎？」

「什麼時候？」

「就幾天前，後來好像是丟給「醫生」那邊了。」

「混沌」鼓起了小嘴，似乎有些生氣的樣子。

「怎麼了？」博士的嘴角微微勾起，「我覺得挺好的，至少「饕餮」沒有把她「處理」掉。」

「她騙我。」女孩小聲地「嘖」了一下，不過她並沒有生氣。

博士無聲地笑了，那到底是因為那個女孩有剩餘的價值才被她送到「醫生」那裏的，還是為了討「混沌」歡心才這麼做的呢？

不過無論如何，那個女孩都在「饕餮」手中活了下來，至少現在，她有自我選擇的權利。

兩人沒有了交談，「混沌」便準備離開，不過到了門口，她還是停下了腳步。

「那個……小寒，她現在還好吧？」

「托你的福，她已經過上正常的生活了——你想去見見她嗎？」

「不，不用了，那樣只會破壞她來之不易的日常生活吧……」

「是嗎……」

「那，我走了。」

「嗯。」

直到「混沌」離開了很久，張博士都沒有回過神來。

「混沌」，她是在他的女兒——張小寒身上覺醒的，這也是為什麼兩人長得一模一樣的原因。

如果不是因為「奇迹」將世界重啟，「混沌」是否就會將她替代呢？

他不知道，他也只能去感謝「奇迹」，它不僅給了很多人重來的機會，更給了他新的選擇。

把她從小寒身上分離出來，「混沌」對此並無異議，但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如今在那女孩身上的，是否是自己的另一半靈魂。

算了……

以上，都不過是過去罷了……

-

《天華檔案錄：關於「四大凶獸」》（絕密檔案：X006）

臨界的黑暗之神「終」在千年之前創造了七名魔王，而後四名被他賦予四大凶獸之名。

在「終」死後，七大魔王最終也會因為失去力量來源而死亡，但不知為何，他們的靈魂和力量卻會以「轉生」的方式而傳承下去，可幾千年之後，「四大凶獸」卻在另一個世界「轉生」，而最先覺醒的「窮奇」卻沒有承認這一身份，她逃出了天華市。

第二個覺醒的是「饕餮」，她原身只是一個貧民窟的孤兒，她在OO年O月O日覺醒，並在那時吞噬了整個貧民窟，天華市迅速封鎖了那裏，同時發現了唯一的「倖存者」。（「饕餮」保留有覺醒之前的所有記憶，判斷為「傳承」將原本的靈魂同化。）

「混沌」的意識在「涅槃計劃」中蘇醒，但她並沒有立刻恢復狀態，反而像是大多數「邪靈」一樣需要吞噬些什麼才能成長，因此「涅槃計劃」不得不中止，她的「宿主」也趨向於「邪靈化」……（具體過程轉至檔案X200）最後因「OO」的「重置」，得以將「混沌」的靈魂轉至更高強度的複製體中。（「混沌」的靈魂從「宿主」中轉移出，雖然連她自己也分不清自己的靈魂是否被「一分為二」，但這實際上是因為兩人的靈魂有一部分重疊，所以才給了她這種錯覺，而「混沌」的「寄生」實際上類似於「多重人格」。）

「檮杌」至今沒有覺醒的徵兆，但是「毀滅之力」卻在他體內早早蘇醒，天華市曾對他做過多次檢查，但他體內的力量甚至沒有自己的意識，暫不確定那是不是真正的「傳承」。（2月28日凌晨，「檮杌」出現了覺醒的前兆，並且發現「OOO」的力量確實能幫助他控制「毀滅之力」，原因暫時不清楚，具體情況有待觀察。）

最近更新於3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