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逐出家門
入夜,袁鑄睜着眼,硬挺到三更時分,獨自一人爬上城中最高建築——摘星塔。
摘星塔共九層,袁鑄爬上去時,幾乎虛脫。
遊方術士見到袁鑄,問道:
“你怎知我會在此?”
“三更登高,是仙師自己說的。”
術士點點頭,撫須而笑:
“不錯,心智通透,根骨奇佳,貧道果然沒看錯。”
袁鑄俯首再拜:
“求仙師救命!”
術士哈哈大笑:
“小子,以你之聰慧,定然知曉我的態度,就不必如此了,還是起來說話吧。”
袁鑄起身後,術士繼續說:
“你這頑疾遺傳自令堂,如按我所開藥方,用藥至今,不說痊癒,至少也能保你如同常人,可以正常修鍊。
“修士修行,入門既能強身健體,達到一定境界,還能脫胎換骨,百毒不侵,百病不生,小小頑疾,自然不在話下。
“然而,以你現在之況,五臟六腑,腐朽若將死老翁,若強行服用聚氣丹,奢求踏入修行之途,恐會爆體而亡。”
術士說到這裏,停了下來。
“仙師定然有那破解之法,還請救小子一命。”
“你我萍水相逢,非親非故,我憑什麼救你?”
“上天有好生之德,若仙師能舉手為之,救小子一命,小子定感激不盡;若仙師覺得為難,小子也不勉強。生死有命,宿命使然。”
“既然都說生死有命了,你為何還要費盡全力,登上這摘星塔?”
“螻蟻尚且貪生,若有一絲活命機會,誰會放棄?”
“得之坦然,失之淡然,順其自然,沒想到你小小年紀,竟有如此心性,實在難得。”遊方術士嘆了口氣,“也罷,我就當回好人,再救你一次。”
說完,他一掌印在袁鑄天靈蓋,靈力源源不斷注入其體內……
袁鑄先是感覺體內自上而下猶如烈火焚燒,彷彿還能聽見朽木燃燒的噼啪聲響。
整個人如同坐在火爐之中,強忍那痛不欲生之感,待全身燃遍,自腳底開始,又如甘霖澆灌,舒服至極。
甘霖自下而上,漫過全身,遊方術士拿開手掌,問:
“感覺如何?”
“恍若重生!”
“我只能助你改善體質,令你可以服用聚氣丹,踏上修行之途,卻不能根除你的頑疾,只有當你順利築基,方能脫胎換骨,根除頑疾。
“若非我來得及時,你恐難撐到今年年底,哪怕我幫你一把,所剩時日也不過三兩年而已。
“而普通功法,練到築基動輒數十光陰,即便修鍊天才,也要好幾年,你根本等不及。
“我這裏有一套功法,喚作【吞雲訣】,鍊氣期修士修鍊速度是普通功法的十倍,三幾年就能築基。
“普通修士,按部就班修鍊普通功法到築基,一年補充一顆草還丹足矣,而【吞雲決】提高修鍊速度的同時,也提高了丹藥消耗的速度,你需要一個月補充一顆草還丹。
“一顆草還丹價值一塊靈石,也就是說,你要用幾年的光陰掙夠別人幾十年的所掙靈石。
“所以,這套功法通常只有大宗門才會給修鍊天才使用,你覺得你們袁家會把十個人的資源都砸到你身上嗎?”
袁鑄搖搖頭:
“斷無可能。不過只要有一線希望,總比沒希望好。”
只見術士手掌一翻,手裏多了一顆丹藥。
“張嘴!”
袁鑄依言張開嘴巴,那顆丹藥徑直飛入他口中。
“這是一顆聚氣丹,撐過它對你身體的衝擊,你就是一個山上修士了。”
聚氣丹在袁鑄體內迅速散開,對其五臟六腑的衝擊更甚剛才。
不知過了多久,彷彿死過一次的袁鑄清醒過來。
術士給他留下一個瓷瓶:
“這裏有十顆草還丹,可助你修鍊一段時間,至於以後,全看你的造化了……”
術士話音未落,人已化一個黑點,消失在東方天際……
袁鑄小心翼翼地收起瓶子,朝着東方又磕了幾個頭,平復了一下心情,才移步下塔。
修行之後,袁鑄的身體迅速好轉。
爺爺袁禮賢得知袁鑄能夠修鍊后,也把他跟其他袁家子弟等同視之,每年供給一顆草還丹。
袁鑄知道,袁家現在也是力拙難支勉強維持,根本不可能把十人資源用到他一個人身上,也就沒有向爺爺提及自己的需求。
靠人終究不如靠自己。
所以,十個月後,他已經有望突破鍊氣初期,手裏的草還丹也就僅剩家族提供的一顆,感覺身體沒有問題,他就提出帶家族商隊,跑一北邊,看看能不能掙上一筆,緩解一下當下急需。
眼見幾十兩黃金的額外收益,除去買玉釵花的二十兩,怎麼說也能剩下不少,回到家裏,再用家族貢獻點兌換一顆靈石,兩三顆靈石收入是沒跑了。
誰曾想,會在這裏遇到騙子呢?
真是命運多舛!
剛有一絲曙光,瞬間又失去了光芒。
袁鑄正在埋怨自己有眼無珠,老邱和崔老三他們幾個在怡香樓瀟洒完,回到客棧沒見到袁鑄,就尋了過來。
“少東家,出了啥子狀況?怎麼坐在大街上呢?”老邱問道。
袁操哭喪着臉把事情始末講了一遍,老邱一拍大腿,懊惱地說:
“都怪我沒跟着少東家,也沒提個醒,那傢伙叫胡三兒,明珠城有名的騙子,專騙來這兒的生面孔……”
“既然你認識,能找到人嗎?”袁鑄抱着僥倖的心理問。
“怎麼可能,這傢伙一旦行騙成功,肯定要躲個十天八天的。”@
……
找不到騙子,第二天一大早,一行人整裝出發。
行至一個叫鷹嘴崖的地方,車隊停下來稍作休整。
崔老三和一個叫孔富的隨行,跑到僻靜處,不知因何起了爭執。
等大家跑過去,倆人卻不約而同地表示沒事。
袁鑄覺得倆人透着古怪,卻也沒多想。
整個商隊,五個鍊氣期修士,老邱和崔老三是鍊氣中期,袁鑄、袁操和那個孔富都是鍊氣初期。
整個袁家,據說有一個金丹老祖,但袁鑄從來沒見過。
築基期修士也僅有爺爺袁禮賢、大伯袁智天和三叔袁智健。
父親袁智行在朝中為官,忙於政務,就沒有修鍊。
到了袁鑄這一代,目前僅有六個鍊氣期,加上老邱崔老三這樣的外姓修士,也不過十餘人。
所以,袁家對這些外姓修士十分尊重。
兩日後,商隊回到紅楓城,剛到袁府門口,袁鑄的養母曦月公主就黑着臉候在了府門口。
老邱下馬行了禮,帶着眾人牽着馬和車進了府門,只剩下袁鑄和袁操站在那裏。
袁操不敢直視曦月公主的眼睛,只待了一小會兒,灰溜溜地進了袁府。
“你還有臉回來?”曦月公主冷冷道。
袁鑄低着頭,凝視着鞋尖兒,沒有吱聲。
曦月公主讓下人把一個包裹丟在袁鑄身旁。
“滾吧,袁家不養廢物!”
袁鑄沒有分辯什麼,提起包裹,看了一眼袁府大門,轉身離去。
沒走多遠,後面傳來一陣急促地馬蹄聲。
“鑄哥哥,等等我!”
原來是靈兒這丫頭。
到了跟前,袁靈兒一收韁繩,黃驃馬前蹄騰空,急停下來。
小丫頭翻身下馬,取出一個瓶子,強行塞給袁鑄:
“哥,這裏面有兩顆草還丹,是我全部家當了。”
袁靈兒雖是大伯袁智天的女兒,但整個袁府,就她和袁鑄最親近。
所以,袁鑄有什麼,從來不避諱小丫頭。
“都給我了,你怎麼辦?”
“不用管我,我還需要好幾個月才用得着,大不了我再去爺爺那裏偷一顆。”
“這兩顆也是從爺爺那裏偷來的?”
小丫頭點點頭。
整個袁家,袁鑄這一代就靈兒一個丫頭,老爺子對她寵溺得很,也就她能自由出入老爺子的房間。
袁鑄揉揉靈兒的頭:
“謝謝你,靈兒。”
小丫頭鼻子一酸,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哥,你一個人在外面,千萬保重,實在不行,就去找我爸爸。”
怕小丫頭傷心,袁鑄擠出一絲笑容,心裏卻是一陣凄涼。
大伯袁智天待自己比那個總共沒見幾面的父親還要好很多,可惜他遊歷四方,想找到他,談何容易!
“靈兒不用為我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倆人說了幾句體己話,依依惜別。
……
有了上次被騙的教訓,袁鑄一個人流落在外,見到任何人,都多長了一個心眼兒。
當然,袁鑄也不能坐吃山空,平日裏主要以賣字為生。
自打回到袁府,袁鑄既然不能修鍊,就把全部精力放在了讀書、練字上。
十年光景,倒也讀了不少書,練了一手不錯的字。
一幅字,去除成本,也能賺個十文八文的。
生意好的時候,一天能買幾十幅字。
收入用來果腹自然沒有問題,可要支持修行,那就是杯水車薪了。
轉眼就是一個月,手裏的草還丹只剩兩顆了。
擺弄着一個月積攢下來的幾兩碎銀,袁鑄看在眼裏,急在心頭。
這天早晨,袁鑄醒來,發現整個世界白茫茫一片,一夜功夫,竟然下了一場多年不遇的大雪。
袁鑄哀嘆一聲,這幾天算是別想走了。
他住的地方是一個小鎮旁邊的破廟,之所以沒有住客棧,還不是為了省下那點兒錢?
臨近年關,家家戶戶都要準備春聯,袁鑄的生意特別好。
所以,即便大雪封門,他還是早早出發,到鎮上張羅他的生意。
忙了一天,竟然掙了一兩多銀子,袁鑄心情大好,晚餐特意多買了兩個炊餅。
回到破廟,天已落黑。
正要進廟,袁鑄卻發覺廟門旁邊的雪地里好像有動靜。
他嚇了一跳,以為是什麼野獸。
不過以他現在的修為,普通野獸,根本不必擔心。
他小心翼翼的取來一截木棒,捅了捅那東西,只聽到裏面發出一陣“哼哼”聲。
原來是個人!
袁鑄放下木棒,把那人從雪地里拽出來,拍去他身上的雪,發現竟然是個醉酒的老酒鬼。
一個老叫花子吃飯都成問題,還能喝醉?
袁鑄雖覺得這酒鬼不怎麼值得同情,卻還是把他弄進了廟裏,升起一堆火,把人安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