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想狩獵，先把自己變成獵物
走上二樓，入口處有一大灘變成黑色的血跡，一身少兒的棉襖棉褲變成廢絮，血跡里還有一把玩具木刀。
在坍塌的牆角處，還有兩灘變黑的血跡，想必是一對夫妻和幼兒，一起在魔瞳睜開時遇難，化為灰燼。
周奉把小兒的棉衣褲撿起放在床上，把木刀放在側邊，暗說聲“安息。”
坍塌的牆體和廢墟里，開始有一些小昆蟲出入、鳴叫，它們外形鮮艷，舉止怪異。
東方的太陽變成金色，但依然無法穿透魔瘴區，這裏依舊冰冷刺骨。
站在二樓半塌的窗前，聽着四周的聲音，聞着血腥和腐敗的氣息，周奉忽然感覺到，他熟悉的那條藥鋪街，有了奇怪的變化。
在街中間的位置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坑，坑裏被風灌滿積雪，坑底不知道躺在多少具屍體，四周佈滿魔獸和異物的腳印。
這裏魔獸的氣息很濃烈，根據氣息的分佈判斷，應該有六七頭，都是低智，都躲在坑裏的雪底酣睡。
藥鋪就在大坑的東邊，若去藥鋪，大坑邊是必經之路。
周奉皺眉，如果返回，前往城北，需要半天的時間。
城北遭到破壞更大，那裏藥鋪也少，好的避瘴丸平時就不多，經過這次毀滅性的變故，很多藥鋪被掩埋毀滅，避瘴丸變得更加稀有。
夜裏他聽到，城北方向的獸吼更密集，其中有不少靈智漸開的大獸。
如果前往城北，萬一找不到避瘴丸，骨尖會有大麻煩。
既然到哪都有可能會遭遇魔獸，那不如就在這尋找避瘴丸。
周奉示意骨尖留在這裏。
倖存下來的家禽家畜，即便是一隻小雞，經過變異后也會變得強大兇殘，暴虐嗜血，能輕易殺死骨尖。
骨尖聽話，低頭摩挲周奉的小腿，它已是耄耋老翁，知道那些曾經見到自己就會發顫的小雞小貓，現在能捏螞蟻般弄死自己。
周奉脫下外衣，只穿短袖薄褲，在樓上凝聽外界，直到整個身體幾乎沒有溫度這才下樓。
他九歲那年，就是躲在雪窟里三天三夜，直到全身沒有熱氣，讓熊瞎子誤以為他是死人，前來食用時，被他一刀割了頸動脈，暴血而亡。
他就像一匹狩獵的孤狼，冷酷，冷靜，冷漠，利用一切可以隱藏自身行蹤的樹木，房屋，環境，朝大雪坑而去，在距離雪坑不遠的一個大雪堆前停下。
這個雪堆四周佈滿各種魔獸腳印，散發著危險的氣息，有的大如面盆，有的小如雞爪，混在一起很散亂，有的腳印朝遠處離開，有的通往坑底。
一個巨大的窟窿通向雪堆深處，洞璧上沾有堅硬如刺的毛髮，周奉判斷，這是一隻變異的貓獸，爪子巨大，但仍保留貓爪特徵，可以幽靈般悄然接近獵物，發起致命一擊。
周奉輕輕趴下，合衣在窟窿邊上沾有貓獸毛髮和爪印的地方，輕輕翻滾摩擦，直到身上佔滿雪和毛髮，然後抓起雪把臉塗滿。
從小就精通狩獵的周奉知道，想要成為一名好獵手，首先得讓自己變成一頭野獸，只有野獸才知道，如何隱藏自身的氣味和行蹤。
野獸的嗅覺遠勝人族，只有隱藏自身人氣，才能悄無聲息接近獵物，獵人在狩獵前，會讓自身粘滿獵物的氣味。
周奉身輕敏捷如雪白色靈貓，在魔獸的腳印里弓腰跳躍前行。
看着雪坑裏面有幾個快要被雪封死的洞口，他更加謹慎了，每一次呼吸，都要抓起一大把雪掩蓋住口鼻。
終於走過大雪坑，周奉暗舒了一口氣，前方不遠處就是藥鋪街，一股熟悉的草藥味讓他內心一喜，說明在這次劫難里，一些草藥沒有被魔瘴之氣污染。
根據走過不忘的記憶，周奉警惕着走到一家老字號的門口，蹲在一個翻倒石獅子的後面傾聽，趴在地上摸索有無魔獸來過的腳印，確定店裏安全後進入。
曾經客流踏破門檻的老店，如今破敗不堪，老掌柜趴在櫃枱上，上身僵硬。
他的錢櫃裏應該有不少好東西，但周奉強忍住，現在最重要的是避瘴丸，骨尖的安全比什麼都重要。
店裏橫七豎八躺着十數具屍體，有大人也有小孩，個個眼眶烏黑空洞，地面上還有一些血衣，就像遭到強盜血洗般。
貨櫃東倒西歪，盛葯的瓷罐摔得滿地都是，各種成品或半成品的草藥，散發著濃郁的氣味，其中就有避瘴丸，但這些葯已被污染，不能服用。
周奉小心翼翼的在藥鋪里尋找，那些此時還被藥罐保護起來的避瘴丸。
但所有保存完好的葯櫃抽屜里，都沒有避瘴丸的蹤影。
“難道，在魔瞳睜眼前，店裏的避瘴丸已售空？”
“不會，這家店是老字號，且是本地區最大的藥鋪，最大的收入就是避瘴丸，肯定有備貨。”
“應該在地下室，避瘴丸十分珍貴，地下室是最好的儲存地點。”
周奉想到做到，掀起後門厚厚的門帘，朝地下室走去，他以前和爺爺多次給這家店送過貨，知道地下室在哪。
地下室的門虛開着，多年的習慣，驅使周奉時刻保持警惕，右手緊握剔骨刀，左手輕輕推開門不發出聲響。
一股濃烈的草藥味撲鼻而來，其中就有氣味獨特的避瘴丸。
果然有……周奉大喜，沿着樓梯下到地面，避開一具屍體，掀了幾下鼻孔，準確判斷出避瘴丸所在的位置而去。
地下室很大，繞過十幾個葯櫃，才找到靠內牆角那排，專門存放避瘴丸的葯櫃。
周奉打開藥櫃的門，抽出抽屜，抱出一個瓷罐，打開蓋子，聞藥味，沒有被污染。
他不貪。
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大牛皮袋，將一罐避瘴丸裝好，轉身要走，忽想既然來了就多拿點，距離魔區打開還有四天時間，骨尖的消耗巨大，萬一結界裏有變化，也算是備貨，將來出去后也是資本。
這些葯已是無主之物，不拿，將來還是會一顆不剩。
想到這裏，周奉又打開抽屜，直到把袋子裝滿。
忽然，地下室的地面輕微晃了一下，接着一股強烈的異能波動出現。
有魔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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