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 老僧往事
李昊放下晨九,用腳上的力道去扯清照身上蛛絲,卻毫無用處。」
這時,身後傳來腳步聲。
李昊轉身,只見苦翼滿頭大汗,站在兩丈遠的位置。
李昊稱讚道:「高僧的身法想來在玄清寺中當是數一數二的人物。」
苦翼喘息片刻才說道:「老衲已看破紅塵臭皮囊,又怎把虛名空利放在心上……唉!沒想到……又墮入俗世,六根未清,唉!」
李昊也是一腦門熱氣一腦門汗,頭腦有些糊塗,沒有聽出其中含義。
苦翼向清照等人看了一眼,又轉身回頭看去,見來路上只有兩行腳印,便道:「施主請坐,寬心慢談。」
李昊點頭。
苦翼用僧袍向路旁一塊大石頭一揮,厚厚一層積雪頓時被掃得乾乾淨淨。
苦翼又將另一塊大石頭上的積雪揮盡,盤膝坐下。
李昊將二女放好,然後坐在大石頭上。
這時,苦翼自言自語道:「遙知不是雪,唯有暗雪來……」
苦翼反覆吟念這兩句古詩,足足有五六十遍,句句飽含深情。
李昊暗道:「苦翼的腦袋是不是有毛病,總是痴痴獃呆的!」
苦翼將袍袖一揮,捲來一束臘梅,將臘梅放在鼻下,深深地一吸,才緩緩道:「今天老衲終於回到五十年前……」
李昊笑道:「原來苦翼大師想起了老情人。」
清照輕聲道:「別胡說,他是出家人,怎麼會有情人?」
苦翼自言自語道:「老情人?老衲已遁入空門,又是天命之年,還談什麼老情人?」.
李昊搖頭,固執地道:「情就是一顆種子,一旦種到心田裏,不管你如何去滅,它遲早會發芽的!」
清照聽得怔怔出神,若有所思。
苦翼聽得全身顫抖,喃喃地道:「不錯,不錯,都過了五十年,還是讓它發了芽!」
李昊心道:「苦翼既然想起老情人,又想着佛祖,魚和熊掌怎麼能兼得!他心裏一定很苦惱。」
清照也對苦翼憐憫起來,暗道:「怪不得苦翼追到這裏!」
苦翼道:「不怕施主笑話,老衲想講一講往事,或許心裏能空蕩一點。」
清照道:「好!好!」
苦翼一笑道:「清照道長見笑了。」
清照忙道:「不會,不會。」
李昊低聲對清照輕聲道:「你也是出家人,可不能有情人,不然像苦翼這樣就苦了。」
清照白眼一翻。
苦翼道:「老衲五十年前入玄清寺時,只是一個十二三歲的毛孩子。」
「但老衲是被逼無奈才入寺的。誰家要不是日子實在過不下去,又怎能把孩子送到寺里而斷子絕孫呢?」
「但老衲積年累月皓首窮經,又勤練功,終於大徹大悟,在玄清寺中揚名立萬,也算不負父母之託吧。」
李昊道:「大師好毅力,要是換了我,恐怕早還俗了,絕挨不了五十年的苦日子,佩服!佩服!」
清照含笑道:「你是個花和尚。」
苦翼接着道:「老衲雖然名成名就,位列高僧,中途卻有三次鑽狗洞回家看望。」
清照道:「回家看看父母也不為過。」
苦翼搖頭道:「老衲的父母送老衲進寺后,沒幾年就相繼離世。」
李昊奇怪道:「那你為什麼回家?」
苦翼道:「老衲和隔壁的玉兒自幼相好,舊情難割,雖然悟佛法勤練功,卻難以將舊情抹去。」
李昊嘆道:「無情總被多情誤!」
苦翼仍緩緩地述說,可聲音竟越來越顫抖。
「老衲前兩次歸家之時,玉兒還在,且送了老衲一枚手鐲。」
苦翼說著從懷中取出手鐲。
玉鐲通體碧綠,在月光下泛着碧幽幽的冷輝。
李昊道:「這可是個寶物,那個玉兒家境不錯啊。」
苦翼皺眉道:「玉兒絕不是貪富厭貧的世俗小人。她雖然是富家女子,卻道德高尚,不以貧富待人。」
苦翼臉色泛紅,激動地道:「要不是這樣,老僧也不會三番兩次從玄清寺出來,又三番兩次半夜進入她的閨房了。」
李昊一驚,內心暗道:「真想不到這苦翼,為了情人竟離寺回家,又半夜進女兒家閨房,會有什麼好事?」
清照也是驚訝。
苦翼道:「施主是不是猜測,老衲半夜入玉兒的閨房和玉兒有染?」
李昊訕訕一笑,心道:「這個和尚迂腐得很。,男人不壞,女人不愛,他要是下了手,那玉兒怎麼會到今天還沒得手呢?」
清照道:「我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望大師見諒。」
老僧端坐道:「老衲對玉兒怎麼會有非分之想?」
清照沖李昊笑道:「只有你這個花和尚才會。」
老僧繼續道:「就是能見她一面,講幾句話,也會令老衲心滿意足好幾年。」
清照很感動,目光斜視李昊。
熱李昊卻以情場老手自居道:「大師,對女人要用身心去愛她,而不是去尊敬她,光敬不愛最後就會離你而去。」
苦翼聽得一愣一愣的,喃喃地道:「竟會這樣!難道玉兒是故意離老衲而去,另有所愛嗎?」
清照見苦翼皺眉,一副傷心的樣子,便想安慰他幾句。
哪知苦翼毅然地搖頭道:「玉兒對老衲山盟海誓,怎麼會違約?」
李昊苦笑,想說又不忍心,內心道:「女人多數都會說很美麗的謊言。」
苦翼痛苦地道:「等老衲功成之後,再第三次去和她相會之時,玉兒已不知去向了。」
清照驚道:「她死了?!」
苦翼道:「什麼也沒有留下,連半片紙都沒有,彷彿就從世上消失了一樣。」
李昊沉思很久,問道:「大師最後一次去時,玉兒年齡是?」
苦翼不加思索脫口而出,顯然已爛記心中,說道:「老僧二十九歲,玉兒那時二十八歲了。」
李昊心裏頓時明白了,老女不嫁,呼天搶地。老和尚又不能娶她,她自然是嫁人了。但為了不傷苦翼傻小子的心,玉兒自然不會留下半分痕迹。」
苦翼道:「老衲要不是向玉兒發過誓,要在她面前表演玄清絕學。怎麼會在三十歲時練成各種玄清絕技,恐怕至今還是個無名之徒,而這一切全是為了玉兒……可她卻……」
李昊對絕技什麼的不感興趣,問道:「玉兒的家人還在嗎?」
苦翼道:「父母已亡,只有她兩個兄弟還在。」
清照急忙道:「那你為什麼不去問他們一聲呢?」
苦翼冷聲道:「玉兒家人為富不仁,老衲不喜歡和他們來往,要是他們肯借錢給我家,老衲也不會因窮入寺了。」
李昊暗道:「看來玉兒十有八九是被他的兩個兄弟逼出家門了。」
苦翼道:「何況老僧是堂堂的玄清僧人,又怎麼去問一個女子的下落?」
李昊搖頭,老和尚太迂腐了,寧可等五十年,也不去問一聲!
苦翼嘆道:「昨天見性峰上,老衲一見紫霞姑娘,竟以為她是玉兒,所以失態,往事不斷浮現……」
李昊大笑道:「我還以為大師你在暗戀紫霞呢!」
清照喝道:「李昊呀,你真荒唐!」
苦翼一驚,站起雙手合十,非常恭敬的道:「原來是李大俠。」
李昊連忙還禮,客套了半天,兩人才重新坐下。
苦翼卻變得拘謹起來,沉默半天。
清照哼一聲,都怪自己多嘴多舌,聽不到這麼精彩的故事了!
苦翼突然道:「老衲在殿門聽李大俠講,好像那個紫霞有什麼消息轉告老衲,希望能告訴我。」
李昊笑道:「那是……」
沒等瞎說二字出口,李昊的心一揪。
苦翼苦苦相思五十多年,今夜又不辭勞苦追了這麼半天,真是刻骨銘心,自己怎能再讓他傷心痛苦呢!
苦翼已自言自語道:「紫霞竟跟玉兒長得一模一樣,真是一個模子裏鑄出的兩個錢幣,難道紫霞是玉兒的女兒?」
苦翼想到這,喜上眉梢,眼角魚尾紋展開,臉皮泛出紅光。
清照道:「李昊呀,你快告訴大師。」
李昊苦笑,你讓我告訴他什麼?」
苦翼心道:「不管紫霞姑娘是玉兒的什麼人,只要能見到玉兒就行了,佛祖快顯靈,保佑老衲吧!「
李昊見他們兩人都盯着自己,便咳了一聲,腦中飛轉,幾十條主意一閃而過,便道:「大師真是好福氣!」
苦翼身子傾向李昊急切地道:「李大俠,她說什麼?」
李昊道:「她說,三天後的晚上,在見性峰一線天見你。」
苦翼高興的道:「真的嗎?」
李昊道:「那還會有假嗎?我猜那個紫霞姑娘要轉告玉兒的消息給你。」
苦翼激動的雙手直搓,說道:「好,好,好。等了三十多年,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李昊心裏嘆道:「老和尚開心了,卻苦了我嘍,害得我又要趕一百多里路回恆山去,還要勸紫霞和你演戲。」
清照的眉毛擰在了一起,笑得很開心。
苦翼突然一跳起,輕輕落在樹尖上,隨着枝條上下起伏。
苦翼向西眺望一眼,叫道:「不好,我的幾個師兄弟追來了!」
李昊嘆道:「又要逃命了,再跑一晚上,然後折回恆山,那不要了我的命!」
苦翼落在地上道:「李大俠,咱們趕緊向前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