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我在

陸揚宛如一道流星劃過夜空，轟然砸落在濱湖新村117號。

這一路上，陸揚心中閃過一萬個念頭，但凡唐馳虎一家傷了一根手指，他都要屠了整個考察團，甚至於殺上黑夢公司總部。

從讓鍾一寧混入考察團隊伍開始，這件事要沒有黑夢公司的人配合才有鬼！

甚至江陽內部也不幹凈，才讓胡宗南找到唐馳虎一家的住所。

情緒過於激動引發了輕微的暈眩，一秒后，陸揚才看清眼前的畫面。

滿身鮮血的羅驍腳下，踩着胡宗南的身體，地磚碎裂凹陷。

羅驍疲憊地微笑：「陸揚，只要我活着，就沒有人可以傷害你的親人。」

此時的羅驍氣勢極盛，無限逼近無則八段。

而他本身只有無則六段的修為，意味着這個胡宗南已經殺了羅驍很多次，才將羅驍逼到這步田地。

幸好，陸揚把那傳奇珍寶給了羅驍，幸好，陸揚把祖嬌娥生出的第一顆不死蛋，也給了羅驍。

吃了不死蛋並非無敵，如果被一招打得死透超出恢復極限，就沒有增強復原的空間。

但顯然，胡宗南並沒有這樣的實力，他自身也不過只是無則八段，即便看出羅驍偽不死之身的破綻，也沒有能力破招。

羅驍，就像是一根定海神針，有他在，沒有人能傷害到陸揚的家人。

他在陸揚之前，猜到了調虎離山的可能性，下班后一直藏在濱湖新村117號，在胡宗南現身的第一時間就與他纏鬥在了一起。

陸揚取出危軫神弩，對準胡宗南的頭：「給你一個交代遺言的機會。」

胡宗南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顧家不會放過你，顧廷偉不會放過你，下輩子，老子還要殺你全家！我和林鐵營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做殺手，就應該有隨時被人殺死的覺悟。」陸揚對他沒有絲毫憐憫。

可是很奇怪，陸揚遲遲扣動不了手中的扳機，一種莫名的衝動佔據了他的意識——他想殺羅驍。

而且這種衝動仍在不斷放大，越來越強烈。

羅驍似乎也受到了同樣的情緒控制，看向陸揚的眼神越來越憤怒。

掙扎的憤怒中，兩人的眼神交匯。

胡宗南的臉上浮現出猙獰的笑意，他的妄怨領域在單挑時作用一般，可一旦出現兩個對手，反倒很容易挑起兩人的自相殘殺。

胡宗南搬開羅驍的腳，慢慢直起身子，活動了一下手腕。

羅驍率先出手，這是無界八段的一拳，如果打出去，陸揚會死。

掀起罡風的一拳停在了陸揚額前，羅驍咬牙切齒地對抗着潛意識裏的憤怒。

「陸揚，我在！你快醒醒！」

被拳風所激，陸揚終於恢復了一絲清醒，旋即將身體託管給D級雲上算力系統。

胡宗南感到不對勁，陸揚的臉冰冷得像機器，毫無情緒波動。

AI可不會受任何情緒干擾，抬手毫不容情地扣下了危軫神弩的扳機。

「砰」地一聲，胡宗南被危軫神弩的幻箭炸成飛灰。

胡宗南死去的剎那，領域消散，羅驍的眼神恢復清明，整個人脫力摔倒。

陸揚重新接管自己的身體，扶住羅驍，慢慢走進家門。

雲上算力系統給出答桉：胡宗南與顧家勾結的可能性為百分之百。

陸揚神情冷峻地打出一通電話：「顧家所有人，全部抓回審訊室！」

電話那頭的齊正澤連連應承，立即點齊人馬，執行格殺令。

陸揚閉上眼睛，右手仍止不住地顫抖，要不是羅驍幫他兜底，他差點又犯下彌天打錯。

看來自己做得還是不夠絕，但凡是敵對狀態，即使對方本身弱小，也必須全力剷除，不留隱患。

負面情緒源源不斷地從腦袋漏風處灌入陸揚的腦海。

腦洞哥：「憤怒是力量，但要適度使用，不要走我的老路。一旦你徹底被憤怒佔據，會和我一樣，被放逐到意識之海的。意識之海里，躺滿了你，我，我們。不要浪費你這次的大好局面。」

梁小雨也輕輕握住陸揚的手：「沒事的陸揚，我們都還好好的，有你在，江陽很安全。」

陸揚顫抖的右手逐漸恢復平穩。

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完。

「你這樣做，和他們有什麼區別。」

「我，不需要和他們有區別！」

陸揚將心底最後一絲遲疑捏得粉碎。

顧家，黑夢公司，凡是參與這件事的，都得付出代價。

……

審訊室大廳中，顧家上百號人挨挨擠擠地站在一起，其中不少人也曾在夜巡衛任過職。

顧家的族長顧天宇神情冷傲地看着陸揚：「怎麼，陸司，這麼晚是想請我們吃宵夜嗎？還是請我們去吃你們家的白事宴？那胡宗南一定得手了吧？哈哈哈！」

齊正澤扇了顧天宇一巴掌：「老顧，咱們也算同事一場，你好好跟陸司說話，才有活命的機會。」

齊正澤看似是打，其實想做和事老。

他不是跟顧天宇有什麼舊情，是怕陸揚盛怒之下屠了顧家全家，招來顧廷偉的瘋狂報復。

江陽目前在陸揚的帶領下正處於高速發展期，這時候得罪顧廷偉可不明智。

陸揚抽出椅子，安然坐定：「齊司你出去吧，這裏我來處理，對了，多準備一些裹屍袋。」

齊正澤大急：「陸司，沒必要啊，這不沒出事嗎？何必招惹那顧廷偉呢？」

陸揚微笑：「我不招惹他，他就不殺我了嗎？」

「要不是羅驍，今天我全家已經死了！」陸揚一巴掌把面前的桌子拍爛。

顧天宇眉頭緊皺，色厲內荏地說道：「連胡宗南都沒能得手？真可惜。看來還得我兒廷偉親自出手才行。」

顧天宇雖然嘴硬，但這時候抬出顧廷偉，擺明了還是有求生欲的。

他的聲音也明顯小了許多。

此人在顧家族內本來排不上號，顧廷偉出息了以後，成為了反向富二代，當上了族長，平時張狂慣了。

這些日子顧家連續被陸揚排擠，終於忍無可忍，聯繫到了林鐵營的情人胡宗南，又托顧廷偉那邊的關係買通黑夢公司的人，想要殺陸揚全家。

「哼，要不是我兒廷偉這陣子一直閉關不出，江陽哪有你陸揚的事！」

陸揚：「我沒來的時候，這江陽也不姓顧啊？就你們顧家這幫歪瓜裂棗臭魚爛蝦，司官的位置給你們坐你們都坐不住。」

顧家之前的老族長顧天明性格穩重許多：「陸司，成王敗寇，既然我們顧家這次的謀划失敗了，應該承擔結果。我只想懇求你，放過後輩中的女人和孩子。我們幾個老傢伙為這件事負責。」

陸揚看了顧天明一眼，澹澹說道：「那我問你，你們有和胡宗南交代過，不要傷害我的女人和妹妹嗎？她們也是女人和孩子。」

顧天明沉默不語，顯然，為了保證此事不敗露，他們沒想過留活口。

本來顧天明來之前已經向族人再三強調被抓到也死不承認。

但沒想到顧天宇實在太猖狂，頭一句話就自爆，以為有個好兒子，就沒人敢對付他。

可這陸揚是個瘋子，沒有成為夜遊者的時候就敢悍然擊殺宋康寧的兒子。

無界境就敢佈局殺金玉堂，此時大權在握，又怎麼會顧忌一個遲遲破不了境的顧廷偉呢？

顧天明一聲嘆息，無奈說道：「陸司，留着我們的命，對你有好處，將來萬一顧廷偉成功融星，成就星主，你可以用我們威脅他撤出江陽。把我們關在地牢，換取你和江陽的發展時間，是明智選擇。」

顧天明心機深沉，這一番說辭看似完全站在陸揚的角度，很打動人，實際上是為自己謀求生路。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看到顧廷偉殺死陸揚的那一天。

「沒有必要，我不喜歡拿親人威脅的這一套，他敢來，我就敢讓他死。」

即便顧廷偉真得成為星主，陸揚也並不害怕，他的手裏有危軫神弩，有地牢深處的祖嬌娥。

陸揚不想成為魔主，因此沒有選擇觸碰危軫神弩里的傳承領域，無法百分百發揮這神器的威力，但是配合紅月之星，已經將這份差距抹平，甚至還要強出幾分。

在江陽主場，陸揚並不怕顧廷偉。

顧天明仍舊不放棄：「陸司，即便你自信到可以殺死一位星主，可目前只有井鬼無主，那另外三位星主呢？你不會是想着要憑自己一個人的力量，把四位星主全部殺死吧？」

「還是那句話，他們要是敢來，我就敢一個一個地把他們拍死。」

「瘋子。」顧天明閉上了眼睛，徹底放棄。

陸揚隨手抽出一名夜巡衛的制式直刀，輕輕彈擊刀身，發出悅耳的錚鳴聲，算作輓歌。

側身的那一刻，看着那一張張或惶恐或無辜的臉，陸揚執刀的手微微顫抖。

剛剛趕到此間的羅驍接過陸揚手中刀：「有些事，更適合讓我來做。」

五分鐘內，顧家一百多號人，全部死絕。

他們享受了成為顧家人的榮光，也應當共同承擔作為顧家人的罪孽。

等到四下無人，羅驍扶着牆劇烈地嘔吐起來，一遍遍捶打自己胸口，想讓自己更堅強一些。

陸揚，也曾為他殺過人。

只是，此時的陸揚並不記得了。

……

————彩蛋：三年前，少年陸揚與羅驍（二周目）————

漢東鎮，初夏，夕陽鋪滿放學的路。

兩道騎着自行車背着書包的身影旋風似地掠過去，咋咋呼呼地一路笑鬧。

那時候，兩人都還圓頭圓腦的，沒有長開。

十五歲的羅驍忽然一腳撐地，停在了一道神秘的小巷之前。

「走啊，陸揚，為了慶祝咱倆一起考上江陽中學，離開這個破地方，今天請你去遊戲廳！」

陸揚用腳剎車，擺弄着車頭的鈴鐺：「那裏很貴誒。」

羅驍四處看了看，拿出一疊錢。

陸揚滿臉驚恐，小聲喊道：「你瘋啦，偷拿家裏這麼多錢，被你爸知道會打死你的！」

羅驍噓了一聲：「我才沒有偷，是一個大叔給的，他讓我每天給他買飯買葯，多出來的錢都算我的。」

陸揚認真想了想：「我奶奶說過，如果一個人主動讓你做一件小事卻給你很多錢，要麼是為了巴結你，要麼是想從你身上拿走更多。巴結你肯定不可能，你身上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

只能是，買命？

羅驍撓頭，他不是沒懷疑過，可一想到這些鈔票能變成最新款的遊戲機，他沒頂住誘惑。

「別給他買飯了，反正錢你也拿到了，以後不搭理他就是咯。」陸揚給他出主意。

羅驍撇了撇嘴：「那個人可精了，他扣下了我的畢業證，沒那東西我沒法去江陽中學報到。」

「報告夜巡衛？」陸揚試探性問道。

「得了吧，咱們漢東的那幾個老夜巡衛，牙齒全加起來都沒咱們兩人多，指望他們能做啥？」

陸揚拆下自行車上的鏈條，揮動了兩下找了找手感。

羅驍：「你幹嘛啊？」

陸揚說：「我想起來一件事，我奶奶聽收音機時聽到過，有個殺人犯，從江陽跑出去了，可能來了我們漢東。」

「所以，那個大叔很可能就是逃犯，他不敢自己出來買東西，才會付那麼多錢，讓你買。等你沒有利用價值了，他會殺了你滅口的。」

漢東很少出現生面孔，基本八九不離十了。

羅驍苦着臉：「要不咱們還是報告夜巡衛吧，那幾個沒牙的老頭至少經驗比我們豐富。」

陸揚認真地說：「到時候他們說你包庇窩藏逃犯怎麼辦？你還收了錢，江陽中學的入學調查是很嚴格的，咱們不能冒險。」

不是小陸揚腹黑，彼時的江陽夜巡衛甩起鍋來是很花哨的。

隨後羅驍買好飯在前面帶路，陸揚遠遠跟着。

看着羅驍進了一處荒廢的紅磚房，他才慢慢貼近。

按照計劃，陸揚在飯里摻了不少安眠藥，但不到致死量，因為藥店有規定。

陸揚和羅驍是鎮上出了名的好孩子，又是熟臉，買一點安眠藥不會被懷疑什麼。

陸揚進了紅磚房，從兜里拿出剛買的碎報紙，仔細對比了一下：「羅驍，他就是那個殺人犯，咱們得殺了他，然後把他埋了。」

羅驍兩腿發抖：「要不咱們拿了畢業證就走吧，沒必要殺人啊。」

陸揚同樣是強裝鎮定：「他看過你的臉，還知道你就讀的學校，你這樣走了，他不會放過你。」

陸揚拿出此前拆開的自行車鏈條，勐地纏在了那殺人犯的脖子上……

所有的軟弱和遲疑從十五歲羅驍的眼中消失了，他在那一秒長大。

「羅驍，如果有一天我變成了人人喊打的惡魔，你會害怕我嗎？」

「陸揚，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一定是從今天開始的，全世界的人都可以怪你，怕你，我不會。我永遠在你身邊。」

「羅驍，我昨天做噩夢了，我被好多好多的人和怪物包圍。」

「陸揚，我在。」

……

（彩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