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第 8 章

第 8 章 第 8 章

柳簡搖搖頭:“我覺得她二人所說的冤魂,應該不是指的同一個人。”

時玉書點頭道:“時人入府為仆,是要摘了姓氏換上主家的姓,只有為主家效勞了多年,主家賜下恩典,才能換上本家的姓氏。今日我查看官府記錄的口供,枚兒那份上,記的名字是周枚二字。”

柳簡道:“既然是周姓,便非家生子,想必都得是到了知事的年紀才能入府,瞧她年紀不過歲的模樣,入府至多兩年。”

文祁看向時玉書,急迫求證:“那青姑呢,是周姓嗎?”

時玉書凝視着柳簡,緩緩道:“不是。”

時玉書向來過目不忘,文祁聽他說了不是,自然相信:“可就算兩人入府時間不同,也不能代表兩人所說的不是同一人……同一鬼。”

柳簡慢慢道:“我問過周三公子,近年府上並無孩童夭折。若是近兩年的事,連枚兒都知道的事,周三公子怎會不知?所以我以為,枚兒所說的那個冤魂,應該便是指的是,周清所見、死於周家祠堂的那個下人。而青姑所說的孩童是……”

文祁突然眉飛色舞起來,對着時玉書一陣擠眉弄眼:“我就說,柳道長心思縝密,必有所得。”

時玉書不曾應他,道:“今日我同文祁在府上行走,無意聽聞周府一樁舊事或與你所說的孩童有關。”

周府十二年前燒在藏鋒院裏的那場大火,不僅燒死了周渚的爹娘,還有個年的孩子。

時玉書抬頭看着柳簡,“那個孩子名喚梨素,是周家三房從外頭撿回來的孩子。”

柳簡要了筆,在“冤魂”二字下分別畫了兩條線,分別在一旁寫了周家下人和梨素:“梨素,梨花……總不能因為這名字裏有一個梨字,便硬要扯上關係吧。”

時玉書道:“牽強附會罷了,哪裏有什麼冤魂做祟,無稽之談。”

“是真的!那小鬼她是穿着白白的衣裳,走進路來一跳一蹦,她當年就死在梨樹下面,腦袋後面破了,長出了梨花枝,殺崔管家的那花枝,就是從她腦袋上折下來的。”

洗菜的大娘連說帶比劃,神色認真,就像真的看見了一樣,兩句話的工夫便把一旁擇菜的小丫頭嚇得一愣一愣的。

柳簡此時坐在周府的廚房外,歪着身子倚在桌子上,頭朝着天,眯着眼睛看天上那一重又一重的雲,冬日好像極少有萬里無雲的時候,分明天上還掛着輪太陽,卻又因慘白而顯得天氣陰沉。

“大娘,你可別哄我們,今兒晚上我們還要值夜呢!”

洗菜大娘嘿嘿笑了兩聲,用那還沒擦乾的手指了一下柳簡,那水珠子便沿着她手指的方向飄到了柳簡的裙角上,落下大大小小的幾個圓點:“柳道長不是在這兒嗎?你們不信問問她啊。”

感覺着小丫頭們的目光落到她身上,柳簡無奈轉了頭:“我可沒瞧見過那樣的小鬼,不過依大娘的話,這腦袋上長樹枝的,還又跳又蹦的,恐怕是……”

“是什麼?”小丫頭屏住呼吸,等待着柳簡的答案。

“鹿。”

撲哧!

小丫頭一樂,方才還是大氣都不敢喘的氣氛立刻輕鬆起來。

洗菜大娘沒聽到想要的答案,倒是惱了:“你們這一個個的還不信呢,等得那小鬼今兒晚上來找你們,用梨花封住你們的嘴。”

小丫頭哆嗦了一下,怨道:“大娘!”

廚房裏走出個身材魁梧的婦人,個頭不高,卻因着腰身讓人覺得她身形高大,她面無表情將一碗排骨湯放到柳簡身側的桌上:“柳道長先吃着,不夠就去廚房裏盛。”

她早上起晚了,時玉書同文祁兩人早用過了飯,又不好意思讓院裏的下人再端一次,便自己來了廚房,柳簡看着碗裏那一點翠色,討好道:“大娘,我不吃蔥花,可能換一碗?”

金良貞點了下頭,不露半分情緒:“下回有什麼忌口的早些說,我好記着。”

擇菜的小丫頭仰起頭:“金大娘可厲害了呢,這全府上下誰有什麼忌口,她都記得。”

金良貞並不理小丫頭,捧着碗進了廚房,新拿了碗重盛了。

洗菜的大娘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廚房門口,低了聲音:“你多什麼嘴,她油鹽不進,又不會因為你說兩句好話她就少罵你兩回,快點擇菜吧。”

小丫頭有些委屈,可也沒反駁,只手上動作麻利了些。

柳簡看在眼裏,等得金良貞再端着碗出來的時候,笑問道:“府上這麼多人,要是一個吃辣一個不吃辣,那還能先盛一部分,再放辣椒。可若是萵苣炒雞蛋,一個不能吃雞蛋,一個不能吃萵苣,這可怎麼辦?”

金良貞那張已經松馳的臉上勉強動了一下:“府上每日都會準備好幾道不同的菜色,送到各處的菜也不同,若遇到忌口的,拿別的菜色換了,不送萵苣炒雞蛋就好了。”

柳簡想了一下:“這倒是個好方法。”

她喝了兩口湯,送了塊排骨入口,這罐子湯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煮的,排骨吸足了湯水,舌頭一卷肉便掉下來了,爛糯入味。

吃了半碗,清雅苑裏頭的丫頭跑了過來:“柳道長!”

柳簡將埋在碗裏的頭抬起來,不明所以:“嗯?”

挑着碗裏還剩下的幾塊排骨,她有了感覺,這些排骨怕是吃不完了。

“少卿說有急事尋你。”

果然,她只得起身,看着還剩下的半碗,惋惜道:“大娘替我留一會兒,我待會還來吃。”

金良貞點了下頭,指着擇菜的小姑娘從廚房裏包了兩個餅子給了她。

柳簡接過之後匆匆趕回了院子。

時玉書正坐在廊下飲茶,文祁在院裏拿着長刀對着積雪一頓亂砍,哪裏有半分遇了急事模樣。

柳簡頓了一下,拿出餅子,慢悠悠走到時玉書對面:“怎麼了?”

“周家今日要去平山觀上香,周家婢女方才過來請你,要你同去。”

柳簡疑道:“為何邀我同去?”她突然心虛,四下看了一眼,才壓低了聲音:“莫不是周家發現我是個假道士,讓我去道觀現原形了?我能不去嗎?”

時玉書放下杯看了她一眼,見她手裏拿着餅子,伸手替她倒了杯茶水送到她面前:“是周三姑娘身邊的,而且,是要,不是邀……此事我已經替你應下了。”

柳簡眨了下眼,端茶喝了一口,靜等時玉書的解釋。

“此次去上香,周家除了老夫人外,其餘的人都會去,既然周家祠堂走水,你懷疑是周家的主子所為,你便去好好瞧瞧。”他頓了頓:“我也會去。”

聽着他同去,柳簡這才放下心來,心無旁騖咬着手裏的餅子,一個吃完已經飽了,她猶豫看着剩下的那一個,抬頭看着時玉書:“少卿,你餓嗎?”

時玉書目光在那餅子上劃過,嗤了一聲,轉頭去看文祁耍刀。

柳簡猶豫了半天,終於還是決定吃掉它,結果便是導致了她同周清坐在馬車裏的時候,一路捂着肚子,苦不堪言。

偏偏周清還一臉懵懂,拿着手裏精緻的點心問她要不要再來一點。

柳簡搖了手,聲音虛弱,為了轉移注意,只得尋着周清說著話:“我聽府上的人說,令堂曾經撿回來一個叫梨素的孩子?”

她並不指望着周清記起,畢竟此事距今已然十二年之久,連周渚說起當年之事,都是含糊其辭,又何況她心志不全。

周清沒能同柳簡分享糕點,一人吃得有些落寞:“梨素啊,不是撿來的……”

“什麼!”柳簡一驚,抬頭瞧她:“不是撿來的,那她是?”

周清卻不答了,怔怔看着手上那塊咬了兩口的點心:“柳柳,我們坐錯車啦!”

柳簡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過來那“柳柳”二字喚的是她:“什麼?”

周清將手中的點心舉到她面前:“你瞧,這個餡兒是紅豆豆的,我最討厭吃了,但姐姐同大公子喜歡吃,我們坐錯車啦。”

她將點心丟到了盤子裏,再不願碰一下。

柳簡打量着馬車內飾,內里極簡單,細竹簾下掛着兩條流蘇穗子,是絳紫色,車上的靠墊軟和舒適,顏色也極重,周清手邊放了兩本書,一本《水陸概要》,一本《群芳錄》。

柳簡安慰她道:“坐都坐了,先前出發時沒人尋過來,大抵也是無事的。”

周清點頭又笑了:“聽哥哥說平山觀後面有一大片梅花林,清兒等會要跪着給祖母求平安,柳柳幫我折兩枝可好回來好不好,我想讓廚娘幫我做梅花糕……祖母也不知怎麼想的,明明金廚娘的手藝最好,偏偏不肯她做我們的飯菜,她做的梅花糕最好吃了。”

馬車顛簸了一下,激得柳簡又覺得難受起來,她揉了兩下腰,隨意道:“既然不肯她做你們的飯菜,那是你怎麼知道她做的梅花糕最好吃的?”

周清好像也迷茫起來:“……為什麼呢?”

馬車一停,門帘沒一會便被人掀開:“三姑娘,柳道長,平山觀到了。”

柳簡先跳下了車,周清則由着婢女扶着下車。

時玉書同周家幾位公子都是騎馬而來,柳簡才站定,便瞧見周渚站在一旁指使着婢女從另一個馬車拿下大氅替周清披了在身上,周清似是有些不樂意,可周渚站在一旁,到底是規規矩矩沒敢動彈。

時玉書走到她身邊,在她耳邊輕聲道:“不要進殿,去後山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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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卿大人請斷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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