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命運這個東西

張成旺看的這本宣傳冊，材質很厚道，做工也還算精美。

當然，最吸引人的，還是上面的模特陳勝男。

整套圖片拍攝，包括宣傳冊設計，都是陳燦親自操刀的。

這個年代的攝影師，拍攝的模特，大多有種看日曆女郎的感覺，不是看胸，就是看臉。

他們根本不清楚，模特的個性和特點是什麼。

陳勝男身上的特點，並不是她那張臉，而是整體幹練的氣質，陳燦要的就是那股氣質。

整版宣傳冊，一起二十八張圖片，從形體到T台走秀，幾乎都完美展示出來了。

每一張圖片，藝術性都是逼格滿滿，讓人眼前一亮！

同時，配圖邊上，還配上了陳燦親自操刀的文案，陳燦還很騷氣，給設計師取了一個叫歐文的大名。

這個叫歐文的設計師，用歐美服裝理念，介紹了引領時尚潮流的兩個款式。

整版宣傳冊，有種後世，看時尚大片的那種感覺，這個時代，還很少有國外時尚雜誌流入國內，這種高大上的介紹和模特圖，可謂獨一份。

張成旺的確，被這本宣傳冊給吸引了，甚至連店鋪來了顧客，他都沒注意到。

直到檔口小妹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清醒過來。

抬起頭一看，便看到店鋪內，來了一對一男一女兩個客戶。

張成旺這才想起，自己還架起的二郎腿，連忙尷尬地放下。

哎呦一聲站起身，把宣傳冊隨手放在桌子上，隨即笑臉招呼道。

「您好，您好，請問您要需要些什麼款式？」

來的兩人，並沒有回答張成旺的話，而是有些嫌棄地看了看店鋪內的款式。

張成旺雖然在服裝行業還不久，但是他也是從八十年代初就開始做生意了，經商這麼多年，看人的眼光還是有一套的。

他第一時間，就已經知道這單生意，估計沒戲了，對方是看不上他店鋪的款式了。

這很正常，他店鋪的款式，大多都是低檔貨色，基本都是路邊擺攤，或者一些小店鋪走貨。

現在不是八十年代初了，喇叭褲和蛤蟆鏡的時代早已經過去了，如今隨着有錢人越來越多，很多人也開始追求更高的品質服裝了。

只是目前國內的服裝，基本還是以低檔服裝為主流，真正的高檔品牌服裝，基本都是清一色的國外貨。

這一男一女到像是夫妻，兩人的穿着打扮很上檔次，以張成旺的眼光看，也知曉，不是一般的小商販。

果然，如張成旺猜的那樣，夫妻倆只是隨意在店鋪看了看，便準備離開了。

張成旺見狀，也沒了心思，乾脆繼續拿起宣傳冊，隨即朝身後搖椅一趟，就準備架起二郎腿。

可能體重超標，這一躺，搖椅吱呀一聲，便咔擦斷成兩截。

張成旺哎呦一聲，頓時跌了一個狗吃屎，手裏還沒拿穩的宣傳冊，也隨即啪嘰一下，甩出老遠。

這一下，把店鋪里幾人嚇了一跳，剛走到門口的夫妻倆，也齊齊回頭。

一本宣傳冊，也正巧滾到了夫妻倆腳下。

有時候，命運這東西，很難說得清，陳燦也不會想到，就是這一滾，第一筆生意便做成了。

而且這夫妻倆兩人，也成了陳大博工廠，日後最大的客戶。

張成旺也更加沒想到，這老腰摔了一跤，突然就來了一筆生意。

王芬夫婦是燕京來的採購商，他們也是第一次來十三行，沒想到天公不作美，突然下起大雨。

剛剛為了躲雨，隨意進了一個小批發檔口，他們從前是代理某國外服裝品牌，是肯定看不上張成旺店鋪那種貨色的。

但是萬萬沒想到，一個宣傳冊滾落在她腳下，那翻開的宣傳冊上，那個穿着一款束腰風衣的模特，那英姿颯爽氣質，第一眼就把王芬吸引了。

王芬家裏有些關係，八五年和某國外服裝品牌簽了五年代理合同，他們的店鋪遍佈燕京各大商場，生意一直不錯。

這五年來，靠着代理這個品牌，他們也賺到了第一桶金。

但是賺錢的生意，自然不缺競爭對手，她和對方品牌只簽了五年合同，今年合同剛剛到期。

品牌方也直接通知她，不準備續約了。

後來她才知道，自己是被人截胡了。

無奈人家關係更硬，王芬最終咬着牙認了。

但是幹了五年服裝銷售的王芬，現在自然有些不甘心。

前些天聽朋友說，羊城這邊的服裝，已經形成了規模，各種品質的服裝都有。

於是王芬決定來看看情況，沒想到，就是這麼巧。

陳勝男出差任務終於完成了，公司那邊，也通知她務必明天回去。

在陳大博工廠吃了一頓飯，最終把陳勝男送走後，幾人才重新回到工廠。

十天時間，最終工廠還是老樣子，依舊一單生意沒接到。

今天已經是陳燦重生第十九天了，目前花了近三萬塊，依舊前途一片慘淡。

陳大博神情更萎蔫了，鬍子拉碴，這兩天都沒出去了，一直窩在工廠里生悶氣。

他自然是在生陳燦的悶氣，原本的豪情壯志，如今慘淡收場，他自然要生氣了。

陳燦每天笑呵呵，絲毫沒有半點氣餒。

他依舊在畫圖，他對自己的計劃沒有絲毫改變，自己的時間，依舊很緊張。

他相信自己的眼光，更相信自己親自操刀的那本宣傳冊。

之所以還沒生意，陳燦相信，這一切都在蓄勢待發。

自己只有八十二天時間了，必須在這之前，完成所有的計劃。

陳燦還沉浸在畫圖中，隔壁廚房的陳大博此時咬開一瓶啤酒，咕嚕咕嚕灌下大半瓶。

從開這個工廠開始，他就已經很久沒喝酒了，當時的陳大博，的確想洗心革面，好好乾一番大事業！

但是，事與願違，如今全部身家投了下去，連自己的親妹妹都投了八千塊，可如今是這種狀況，他心裏苦呀！悶呀！

心中那股氣一泄，便徹底沒了自制力，他此刻只想和從前那般，一醉解千愁！

正在忙活中飯的張秀蘭，聽到開啤酒瓶的聲音，心中頓時大驚。

她一轉身，便看到陳大博已經灌下一大瓶啤酒，頓時惱怒地喝道。

「你這是幹什麼？不是已經戒酒了嗎？小五可是說了，工作期間，誰也不準在工廠喝酒！」

陳大博聽到小五這個名字，頓時心中也有股怨氣，頓時大聲呵斥道。

「別跟我提他！他算什麼東西？」

陳大博的性格就是這樣，一旦對誰有了怨氣，那嘴巴就特別碎。

現在還算好，再過幾十年，他一喝酒，就喜歡罵罵咧咧，把他生命中，和他有過節的人，從頭罵到尾，罵了幾十年都不解氣！

張秀蘭現在性格，雖然很沉悶，但是也沒後世那種已經認命念頭，聽到陳大博這不利於團結的話，頓時有些生氣地罵道。

「你在說什麼呢？喝了幾杯馬尿又開始發瘋了是吧？工廠才剛剛開，你就這樣，以後誰還敢和你合夥做事？」

陳大博此刻，心中怨念萬分，聽什麼都是反話，心中怨氣更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發出噹啷一聲。

在隔壁畫圖的陳燦終於聽到了聲音，他皺着眉頭起身，大步朝廚房走去。

作為三十多年的父子，他很清楚自己父親的性格，隨即便起身走進廚房。

剛進去，便見到陳大博已經咬開第二瓶啤酒，當著他的面，咕嚕咕嚕，幹了整整一瓶啤酒。

可能喝得太急，陳大博整個人面色潮紅，眼睛竟然有些迷離。

陳燦皺着眉頭看上陳大博，他心中還在想怎麼開口。

和這個父親打交道那麼多年，他很清楚，這個時候，一旦說錯話，那將是一場大爆發。

他沉默好幾秒，最終才決定，先把他腳下那箱啤酒拿走，再和對方好好講一下道理。

陳燦上前，蹲下腰，便去搬啤酒。

陳大博見狀，二話沒說，便起身來推搡陳燦，嘴裏便開始說些難聽的話了！

張秀蘭見狀，連忙過來拉架。

陳燦咬着牙，怒視陳大博。

前世，這種場景，他經歷過沒有一百次也有八十次，父子倆的關係，已經鬧到無法調和的地步。

如今再一次重現，陳燦心中也感覺到一股憤怒衝上頭腦。

陳大博這人，腦子和尋常人有些不同，在他喝酒的時候，你和他講道理，根本沒用，他只會按照自己的思維方式和人打交道。

這也是陳燦打算先把啤酒搬走再說，現在剛喝兩瓶的陳大博，應該還算正常人！

陳燦其實也繼承了陳大博一些思維方式，在道理講不通的時候，就直接掀攤子!

這種性格，也是陳燦性格中的缺陷，可惜基因已經存在，很難改變。

陳燦心中憤怒已經燃燒，正準備把這箱啤酒砸在地上。

突然！

廠房裏面，一陣電話鈴聲響起。

突如其來的鈴聲，讓氣氛一下降了下去，陳大博也清醒了一點，鬆開陳燦的胳膊。

現在的陳大博還不是後世的陳大博，還沒有真正到了那種爛泥地步，聽到電話鈴聲，他心中的事業心也再一次湧現。

他紅着臉，一聲不吭走出廚房，大步朝辦公室走去。

工廠只有一個辦公室，那便是廠長辦公室，目前擔任廠長的，自然就是陳大博。

電話也是原先工廠的，轉讓時候，一併轉過來了。

陳大博的酒量是一箱啤酒，現在兩瓶當然不是什麼事，只是快二十天沒喝了，喝得太急，才讓他臉有些潮紅。

陳大博大步走進辦公室，此時電話已經響了六七下了，陳大博也顧不得其他了，連忙拿起電話，朝裏面喊道。

「喂！這裏是博大服裝廠，請問您找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