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少年

面很快就上來了，老婆婆把面端到桌子上，並順勢坐在了陌千澄對面。

“小姑娘，你怎麼不回家呢？”老婆婆的聲音很沙啞，聽起來粗糙得像枯樹的書皮一樣，讓人有點起雞皮疙瘩。

“我，我不知道我家在哪。”陌千澄也有點害怕，抱着蹴鞠怯怯地道。

“唉，也是，經過前幾天的戰爭，這帝城裏的人都是走的走死的死，也就剩我這麼個老婆子，沒辦法走了，也還算命大，活了下來。”

“戰爭？前幾天打過仗嗎？”

“是啊，怎麼？你不知道嗎？”

“我……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哦？”老婆婆眼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孩子，你快吃面吧。”

“嗯。”陌千澄拿起來筷子，基本是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碗面，她實在太餓了，剛才她沒有吃是因為好像她記得有人教過她“食不言寢不語”，說著話就不能吃飯，這種習慣性的東西已經深深地刻進她的腦子裏了。

“這碗面多少錢？”

“不用給錢了。”

“啊？”陌千澄有點奇怪，怎麼會有人賣東西不要錢呢？

老婆婆又繼續說：“把你給我就行了。”

陌千澄開始還不懂她的意思，正想問清楚，但馬上她就發現了，可能剛才吃的太快，沒感覺出來，她現在突然覺得有點眩暈，腦袋沉沉的。

這個時候她終於明白了，趁自己還沒暈過去，立刻抱着蹴鞠就往外跑。

老婆婆也沒想到她竟然還能想到跑，因為她以前也干過這種事，每次那些小姑娘知道事情的真相的時候都是懵在原地，連跑也想不起來的，所以她才有些大意了。

她連忙杵着拐杖出門去追，但她畢竟是老了，走路的速度還沒一個快要暈厥的女孩快。

陌千澄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一定要跑到有很多人的地方。

剛下過雨，地還是濕的，但是太陽也出的很快，太陽一出來，街上就有些人了，有些店鋪也開門了，並不是像老婆婆說的那麼荒涼。

陌千澄幾近是用意念支撐着自己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她的眼睛已經快要睜不開了，只能是盲目地順着路走。

突然她聽到一陣馬蹄聲，很快又出現了馬的嘶鳴聲。

陌千澄終於撐不住了，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在她的眼睛閉上前的最後一眼，看到的是刺眼的陽光和少年的逆着光的身影。

………………

陌千澄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發現自己躺在溫暖又柔軟的床上，她好像已經很久沒睡過這麼舒服的床了，她立刻摸了摸自己身上，發現玉簫還在，只是佩劍不見了，她鬆了一口氣，她總覺得那個玉簫是個對她來說很重要的東西，至於佩劍，倒沒有什麼大用。

她開始打量房間裏的環境，房間佈置的很簡單，只有一個桌子幾張椅子一壺水和幾盆花，顯得非常素雅。

陌千澄還是很不願意從床上起來的，但是為了自己的安全，她得出去看看這兒到底是哪。

她雙腳剛一沾地，就聽到門外有腳步聲，她立馬躺了回去，蓋好被子，閉上眼睛。

隨後她聽見房門被打開的聲音，聽聲音，進來的不是一個人。

那些人走到床邊，“她怎麼還沒醒？”聽聲音，說話的人年紀不大，應該就是陌千澄這個年齡段的。

陌千澄鬆了口氣，不是那個老婆婆就好。於是她開始慢慢地睜開眼睛，裝作剛剛醒過來的樣子。

她看到站在她床邊的是一個長相俊俏的少年，眼睛很亮。旁邊站着一個中年男人，向他微弓着腰，應該是他的隨從之類的。

看到她醒了，少年忙道：“你醒了？”

陌千澄露出戒備的眼神：“你是誰啊？這兒是哪？”

少年輕咳一聲，旁邊的那人便道：“你昨天在大街上暈倒在了我們的馬車前面，我們少爺善良慈悲，把你先帶去了醫館，大夫施針后我們就把你帶來了這個旅館安頓。”

“哦，那……謝謝你們啊。”陌千澄聽了之後笑了起來，兩隻大大的眼睛彎了起來，眼睛裏亮晶晶的，好像有星星在裏面一閃一閃的。

少年看着她的笑容，竟然不自覺地臉紅了，眼睛一直看着她，有些移不開眼。

“你叫什麼名字呀？”陌千澄從床上坐起來問道。

見他愣愣的，陌千澄伸出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這才回過神來，右手握成拳頭放在嘴邊輕咳了一下。

“我……我叫墨辰楓。你呢？”

“我……”陌千澄撓了撓頭，“我不記得我叫什麼了。”

“不記得？”少年想了想，“失憶？”

“嗯……大概是吧。”陌千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你還記得你的家在哪嗎？”

“不記得了。”

“那你就先在這兒休養幾天吧，有什麼需要就跟門外的人說，他們會滿足你的。”

“嗯，好。”

一陣沉默。

少年又道：“那……你先休息吧，我先走了，一會兒再來看你。”

“嗯。”

接下來直到晚上少年也沒再來。午飯和晚飯都有人送過來，每餐都很豐盛，陌千澄已經三四天沒吃東西了，每次送來的飯她都會吃得盆干碗凈，然後會有人把餐具端出去。

第二天早上陌千澄已經有力氣走出去了。她換好侍女拿來的乾淨衣服，打開房門。

她住的房間在二樓，這間客棧看得出來，生意很好，一樓的桌椅幾乎坐滿了人。

陌千澄下了樓，剛從大門走出去，往兩邊一看，就看到了之前救她的那個少年。

他身邊沒有侍衛，自己坐在客棧外邊的凳子上，手裏抱着一個蹴鞠，不知道在想些什麼。